曾经深爱过 11.

曾经深爱过 11.

在丽晶酒店吃自助晚餐,必须提早两星期订位,所以不知是庄早早订了位,还是酒店给了酌情处理,我们的桌子,是在入口走廊处临时加的台子。
一张小小的方桌,铺上简洁的白色暗花台布,一个小小的玻璃烛杯里,点燃蜡烛,人们轻声细语,只偶而听见酒杯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和扬声器里细碎的钢琴曲,感觉遥远而又轻灵。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晚饭时分,突然看见海上绽放七彩的烟花,听不见声音,只看见璀灿的花火在空中飞扬,隔邻的一桌欧洲游客忙问,今天是什麽节日。
侍应生也摇摇头。我猜那是中国"十一"国庆黄金周,为了欢迎大陆游客的活动。
九七後,香港人有时也搞不清,为了什麽,总会有一些庆祝活动,一年一度的烟花,有时甚至变成了一年七度。如果本来很矜贵的花开一度,变成花开七度,人们的热情,自然会大减,没人再去关心。
大家学会了接受现实,只要拥有,就好,不必追问细节。
原因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了怎样的结果。

我有点腼腆,说:"庄先生,你今天写的那张卡,叫人脸红。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花,还有这餐饭。"
庄忙道:"sorry,如果有唐突的地方,请原谅!能够和你晚饭,是我的荣幸。"
我不再说话,拿了汤和小餐包来,然後便开始狂吃生蚝。
我爱用柠檬汁,滴入几滴,便觉美味无穷,淡淡的海水味仍在,柠檬汁去了腥气,突出蚝的鲜美。
而有些人却是爱用蕃茄汁的,那种口味倒叫我想起小孩子吃炸薯条。
毕竟生蚝太肥美,吃完十一苹,我再也吃不下那些精美的热盘和甜点,只好发楞。
庄觉得好笑,爱怜地说:"哪有人像你这种吃法。"
我鼓著嘴说:"哎,把成本吃回来了,你不吃亏呀!"
本以为会十分冗长的一顿晚饭,结果只用了四十五分钟。
两人礼貌周周,保持著适度的距离。
饭後,庄建议,搭天星小轮过海,我点头称好。

花一元几角,登上古旧的木船,从九龙半岛,一下子就到了香港岛。
夹岸的高楼,灯火辉煌,倒映在粼粼波光中,在海中央连成一片,随著海浪载浮载沉,海水哗哗地掀动,叫人迷醉在这一片声色艺中。

这次晚膳後,庄三不五时地约我,或晚饭,或宵夜,看工作时间状况而定。反正Ken走了,我的感情出现了真空,庄彬彬有礼,事业有成,高大威猛,我也不反感。同在一间公司工作,共同的话题总是绵绵不绝,渐渐地,不知在什麽时候起,我的眼光,开始在公司的每一个角落,追寻他的身影。见到他的时候,就欣喜;见不到时,就怅然若失。

两人的第一次,发生在Halloween那天。
庄约了我去中环伊利近街的南蛮亭吃日本串烧,饭後,两人散步往著名的兰桂坊走去,这个时候,兰桂坊早已人山人海,警察采用了人潮疏导的方式隔离人流,防止类似1991年元旦新年倒数时,人踩人的惨案重演。
纵然有警察封路,人潮还是把窄小的兰桂坊石板路,堵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化著稀奇古怪鬼装的男女,有中国古代鬼、西洋吸血鬼、女巫、男巫、南瓜人、超人、蜘蛛侠,也有美女、天仙、妖怪、天兵天将等等,各出奇谋,表现的是夸张想像的张力,和超脱尘世的愿景。人鬼相处,格外融合,大家嘻嘻哈哈,平时水静鹅飞的午夜中环,这一天人声鼎沸,热闹得如同白昼。
来到著名的"九七吧",更是鬼声鬼气,妖气冲天,人们拼命往里挤,买了酒水,站到马路上去。马路也站得满满的,人头涌涌。
庄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我点点头,根本不知他要干什麽。
等呀等,人越来越多,可是,不见庄的踪影,这时,我急得想哭。突然觉得,很不想失去他,很需要他。
大约过了半小时有多,突然,一束小小的"勿望我"花,塞在我的手中。我愕然地张望,发现原来是庄,隔著人,伸长了手臂,把小小的花束,递过来。
我感动地挤过去,拉住他的手,紧紧握著,不肯放开。
喝了两瓶可露娜,人有点晕。他问:"我们走吧?"我点头。
我们挤呀挤,终於挤出了兰桂坊一带人潮管制的大街范围,来到的士站。
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前,手握著他的手。听见他对司机说:"天后庙道。"
我不知道为什麽要去天后庙道。我隐约记得,Ken在那里买了房子,要和我结婚,我跑掉了。和Ken开始了冷战。Ken走了,去了遥远的英国。
我微闭著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喝多了酒,我就会伤心。
伤心的时候,我就会喝酒。

车子停下来,庄半拖半抱地,扶著我,进了一个堆满了花的世界。有股微微的冷香,飘入鼻端,很好闻,很放松,很想睡。
进了一个房间,冷气开得很足,我打了一个冷颤。十月尾的香港,不开冷气,还是难以入眠的。可是,这里的冷气可真冷呵。
我倒在床上,缩进厚厚的棉被中。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很想睡。人整个放松下来,想要睡。
隐约听见有人开电视的声音,仿佛回到家。香港人的生活,电视几乎是全部。早上一睁开眼睛,便把电视打开。回到办公室,电视也在24小时播放。下班回家,第一时间也是开电视。电视的声音和画面,叫寂寞的都市人觉得有伴。
迷迷糊糊中,听见电视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不是一般严肃的新闻报导,也不是电视片的对白,是一种哼哼唧唧的靡靡之音。那声音,叫我心旌摇荡,有种极度的渴望和需要,在心底里乱窜,嘴张开来,渴得受不了。这时,有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过来,有一张湿润的唇吻住我,有双软滑的手在我身上游走,衣服在减少。我更冷了,往暖的地方靠过去,靠过去,靠过去......心被填满了,身也被填满了,有一种释放了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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