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漩涡里的爱不再清白1-19集

用我自己塑造的形象演绎我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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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城的北面,有一条小河,河的南岸在河水的冲刷下,不断地崩塌,形成了高高的河岸。河的北岸则是一块宽阔平缓的河滩。滩地上生长着野生的河柳、杂草和一些不知名的低矮灌木,离河水较远的地方则被人们栽上了高大的白杨。成片的白杨林由河边一直伸向远方的田地,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河的水面并不宽,最窄的地方不到十米。在一处叫老道口的地方,有两块较大的石头相对而出。靠近北岸的石头较大,人们称它为哥哥石。靠近南岸的石头稍显纤细一点,人们称它为妹妹石。河水从它们的腰际流过发出阵阵欢快的歌声,似乎为它们的坚守唱着优美的赞歌。谁也不知道这两块巨头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它们在这里相守多少年了。人们传说,这两块石头是一对恋人。由于父母包办他们的婚姻,反对他们的恋情,两个人就一起跳进河里殉了情,变成了两块巨石,一块在南,一块在北,深情地相望着。每当大水过后,水落石出,人们就利用这两块巨石搭起独木桥往来过河。

娟子与海军经常来河边玩,他们常常坐在妹妹石上说一些悄悄话。这块妹妹石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也承载着他们的浪慢与温情。

娟子的爸爸郭东生是全县最大的粮库主任,属于副科级国家干部。妈妈何梅是木材公司的会计,精明强干,在公司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娟子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生活富足,无忧无虑,在同龄的女孩子里有着强烈的优越感,像个高傲的小公主。海军的爸爸李正阳是县纪检委的副书记,主管干部室的工作。妈妈孙秀兰是中学语文老师。受妈妈的影响,海军从小就爱看书,是一个书生气十足的青年人。

大学毕业后,娟子进了县医院,在医院财务室当出纳。海军大学毕业后,在省城的一家银行工作。娟子的学名叫郭丽娟,娟子是她的乳名。长辈亲友们都叫她的乳名。海军的学名叫李海军,乳名叫海军。据说海军的爸爸年青时向往当一名海军,结果没当成,就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个海军的名子,以示一种心愿的意思。

娟子和海军上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后来两家的长辈接触多了,关系相处得也比较好,两个人就开始秘密恋爱了,直到大学毕业才公开。其实两家的大人也看出来了,只是未点破而已。娟子长得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双眼皮,脸形稍圆,体态丰满标志,肤色白里透红,特别讨人喜爱。浑身上下充满着女儿的青春与活力,清高的性格与她的长相有点分离,让人有一点琢磨不透的感觉。海军偏瘦,高挑的个子足有一米八五以上,浓浓的剑眉下,一双略显温和的眼睛,有个性,有才气,待人彬彬有礼,但又与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文弱中有一种内在的倔强。

自从毕业以后,海军常到娟子的家里去。娟子则很少去海军的家。娟子说,她还不太习惯与海军父母相处,要慢慢地适应才行。海军对此也不强求,认为女孩子不比男孩子,脸皮薄,所以他就主动地到娟子家去找娟子玩。看到娟子与海军相处得这么好,娟子的父母也非常喜欢海军到家中来,时间一长,见不到海军,娟子的妈妈就会问,海军呢?怎么没来?娟子就说,他忙着呢,也不能总来呀。

自从娟子的爸爸郭东生当上粮库的主任后,娟子家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房子越住越大,现在已是一个七间大瓦房的独立院落了。这在县城里也是相当阔绰的了。据娟子的爸爸郭东生说,县里各系统正在准备盖楼房,过不几年,他们全家就可以搬进新式楼房了。对此,娟子也充满了希望。她时常在脑海里规划着她的闺房,想像着新家的样子。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像神秘的幽灵一样,划过寂静的夜空,将在睡梦中的郭东生惊醒。他下意识地拿起电话问道:“喂,谁呀?”“主任,我是晓东,”对方答道。正在这时,郭东生的老婆何梅也侧着身子帖过头来,靠近郭东生的脸听晓东打来的电话。只听那个叫晓东的在电话里说:“我与公安局张副局长的司机小李刚吃完饭回来。他告诉我说,他们公安局最近破了一个案子。据犯案人交待,他们曾在你家屋顶的保温层里偷盗大概三十五万元现金,现在公安人员正在核实这个案子。案子报到张副局长,张副局长让办案人员再次提审犯人,没有让办安人员到你家里去指认现场。据小李说,这几天可能就要到你家去指认现场。”“噢,知道了,还有别的情况吗?”听完晓东的讲述,郭东生问道。“没有了,小李就跟我说了这些,其它的情况他也不太清楚。”“晓东回答道。噢,好,我知道了,有什么情况咱们再联系。”说完,郭东生随手把电话挂上了。“你也不跟他说说,别让他告诉别人”“看到郭东生把电话给挂了。”何梅推了一把郭东生责怪道。稍稍停顿一下,郭东生深沉地并且很有把握地说到:“没问题,晓东不会说的。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出什么差错,这点小事他知道怎么办。”
晓东是郭东生的司机,姓李,晓东是他的名子。自从郭东生当上了粮库主任之后,李晓东就开始给郭东生开车,一直到现在。郭东生对他的这个司机非常满意,很多私密事儿都让李晓东去办。李晓东每次都能按照郭东生的意思办事,有时比郭东生想得还要细密周到。特别是前年郭东生在县检查院接受问训的时候,李晓东跑前跑后,为郭东生平安归来继续当他的粮库主任出了不少力。为此,郭东生很感激李晓东,对李晓东也就更加信任了,还给李晓东报销了五万多元的发票,以示奖励。李晓东呢,对郭东生也很满意,甚至是敬配。他觉得郭主任有能力,为人仗义,讲交情,够哥们。李晓东认为,为郭主任办事很值得,所以也就更加勤肯地为郭东生办事出力,不论时间早晚还是刮风下雨,李晓东总是随叫随到,如影随形不离左右地伺候着郭主任,生怕出一点差错惹主任不高兴。在库里呢,人们把主管日常工作的王副主任、主管后勤工作的江副主任和司机李晓东并称为郭主任的三大心腹干将。有这三个人的帮衬,郭东生在库里是说一不二,指到哪儿打到哪儿,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郭东生对他手下的这三位弟兄也是照顾有嘉,引起很多人的羡慕。这三个人呢,对郭东生是百依百顺,表现出了绝对的忠诚。当然,他们也得到了郭主任的慷慨回报。
看到郭东生沉稳老练的样子,何梅稍稍感到一丝安慰。她觉得,事情并不是很严重,凭郭家在县里的威望和势力,化解这样的麻烦不会成大问题。但是,她又不由得提醒郭东生道:“我看,咱们还是上屋顶看看吧,把剩下的钱赶紧挪走,省得让人家查证到。”郭东生听后点点头。他把被子一掀说道:“走,现在就得动手,事不宜迟啊!”
郭东生与何穿好睡衣,轻轻地从后屋的仓房里搬出铝合金的折叠梯子。在走廊里一不小心碰到了门框,惊醒了郭东生的妈妈。老人不仅问了一声,“谁呀?”“是我们,妈妈,没事儿,您睡吧。”何梅顺口答到。
他们在西边走廊的北墙处小心翼翼地把梯子对正屋顶的天窗口,由何梅扶着,让郭东生嘴里衔着小手电先上去。等到郭东生上到屋项的保温层后,何梅才轻轻地光着脚爬上来。郭东生用双手掐住何的两臂,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把她提了上来。
保温层铺着一层厚厚的去了皮的亚麻杆粹沫子,虽然温度稍有退却,但还有着白天的余温,再加上紧张,两个人觉得透不过气来,一会儿的功夫就透出了一身的汉。郭东生仔细地用小手电照着他们放钱的地方,在靠近屋顶天窗口的那个地方,有着明显地被人捌过的痕迹。包钱用的那块朔料布在一旁扔着。郭东生小心地弓着腰爬过去,把手伸到朔料布底下抠摸着。何梅也跟着抓过去仔细地抠摸着。不一会,两个人都从亚麻杆的粹沫子底下摸出了一打一打的现金。在确认没有了现金之后,他们又沿着别人走过的痕迹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并到房子西山墙的通风口处打开木窗看了看。为了不引起别人的猜测和注意,郭东生把小手电关掉。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月亮与星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远外的一两点灯光在黑夜里孤伶伶地闪烁着。
郭东生往四下里看看了,人们都已进入酣睡中,只有微风扫过的声音。他缩回头,小心地把通风口关上,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小木窗。他发现,小木窗让人给撬开了。他在心中想,要是用钢筋把通风焊牢,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倒霉的事儿了。郭东生无奈地关好小木窗,失落地又往回爬,何跟在他的身边也爬回到屋顶的天窗处。他们两个在确认没有钱之后,又将翻动的地方平整好,让人看不出有有明显翻动的痕迹。郭东生想,把这里平整好了,即使他们来查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到时候就说不知道,没有钱,不可能让人家偷走那么多钱。只要咬死了说没钱,就有疏通的余地,到时候再找几位哥们运作一下,也许就没事了。
在确认翻动的地方没有明显的痕迹后,郭东生与何梅将在另外两处的现金也拿了出来,再加上找到的散包现金,共计二百六十五万元。他们用打开的那个朔料布将钱包好,然后依次下到屋里。郭东生是后下来的。他把天窗口清理干净,不留一点痕迹,让人看不出有人曾经上去过,然后才小心地下来。
来到屋里,他们把梯子放回原处,把身上的亚麻杆粹沫清理干净,用纸包好。在屋外的靠西墙的墙角处,他们挖一个两尺多深的一个坑,把钱和粹沫子都埋在了坑里,又在坑面上撒上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干土,与未挖过的地面一样,如果不是认真的查看,根本就看不出有挖动的痕迹。一切弄完之后,大概在零辰两点多钟,他们夫妇两个才上床睡觉。
也许是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再加上下地折腾,郭东生躺在床上,一会就进入了梦乡。何梅一时难以入睡,她又舍不得打扰郭东生睡觉,就一个人默默望着天花板。她的大脑先是一阵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胡思乱想。一会想到两个犯案人在交待,一会又想到张副局长的笑。不知为什么,那个笑总是缠绕着她,让她有一种想忘记又放不下的感觉,既让她有点反感,又让她很留恋,隐隐约约地让她又有了一种无法说清的青春的萌动。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也进入了梦乡。

早晨醒来的时候,娟子的心情有点沉重。她昨夜做了个梦。她梦见她与她的海军哥哥去看电影。海军去买票的时候,有一个小流氓欺负她,故意往她的身上撞,还踩她的鞋,用下流的语言调戏她。她愤怒地回敬了一句,就跑过去告诉了她的海军哥。海军一听就火了,要找那些小流氓去理论。她害怕海军吃亏,就拦着海军不让去。可是她拦不住,愤怒的海军还是冲了过去。在焦急和惊恐中,娟子从梦中醒来。醒过来的娟子既为她的海军哥担忧,又为她的海军哥而感到幸福。她不知这个梦是凶是吉,亦喜亦忧的心情让她醒来后在床上静静地躺了好长时间。如果不是妈妈叫她,她还真的忘记了起床的时间。

何梅这一夜老是做恶梦。不是家里来贼了,就是有人在后面追她,还不到六点钟她就起床了。她轻轻地下了床,先是看看屋顶的天窗关好了没有。在确信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后,她又来到院子西墙根处昨夜挖过的地方。她觉得还有易被人发现的痕迹,就小心地用手再捧了几把干土撒在挖过的地方,使那个地方尽量恢复原貌。在觉得满意后,她才拍拍手上的尘土,忧心冲冲地进屋里洗漱后去厨房作饭。

把馒头放进锅里上屉后,何梅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洗好的西红柿。她想把西红柿切成片拌白糖吃。她在水龙头处用水冲了冲西红柿然后放到小菜板上,随手从刀架上拔出一把切菜的刀。一愣神的功夫,菜刀在她的左手食指上划了一道小口子,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她用嘴吮了一下,等到血不出了,她才继续去切西红柿。

天大亮了,前后左右的邻居也都出来走动了。东院的老邢头又开始一阵阵地咳嗽。何梅的婆婆也过来帮何梅准备早饭了。何梅在客厅打开圆型餐桌的时候,一抬头看到时钟快到六点半了,赶紧来到最西边娟子房间的门口,轻声地叫道:“娟子,快起床,要吃饭了,再不起就晚了。”娟子正在想事的时候,猛然间听到妈妈叫她起床,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这时,郭东生也起来了。他慢悠悠地穿好衣服,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看他们昨晚挖坑地方,觉得比较妥当就转身进屋。他站在屋顶天窗口的下面,抬头看看那个小窗口,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就放心地去洗漱了。

吃饭的时候,何梅问娟子:“你与海军联系了吗?他这两天回来吗?”“问过了,不回来。”娟子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回答着。郭东生说:“他不回来,你也应到海军家看看,与他妈他爸说说话。眼看着要结婚了,应该沟通一下感情,以后也好相处。”娟子嗯了一声。

吃完饭,郭东生在院子里点上一颗红塔山牌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大脑在飞快地旋转着。娟子在屋里穿着打扮完毕,与妈妈和奶奶打着召呼来到院子里。她看到爸爸在吸烟就撒娇地说:“爹哋,抽烟有害健康。”郭东生没有理她,继续吸他的烟。娟子从院子东面的小仓房里推出她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笑着看了一眼她爹。郭东生这才回过神来说;“路上慢点”。“嗳,”娟子答应着推车走出了院门。
来到单位,娟子整理好办公室卫生,刚要去打开水,小李会计也到了。她接过娟子手里的暖壶说,我去打水吧,你歇会儿。娟子就把壶交给小李进屋了。

上午的工作量不大。娟子忙完手中的活计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望着窗外走动的身影,她不由地想到了海军,想到了她的那个梦。她放下茶杯,看看与她同屋的小李。小李正在埋头翻弄票据。娟子拿出手机,拨通了海军的电话。

何梅刚进办公室的门,手机就响了。她赶紧走到桌边放下包接电话。何梅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县公安局张副局长的爱人史小曼打来的。这个史小曼是何梅的高中同学。郭东生被县检查院问询的时候,何梅曾找过史小曼,让她找她的老公张副局长摆平于老二上访告郭东生的事儿。

于老二是粮库电工于师傅的二儿子,没有工作,在县城里开三轮摩托拉客赚钱。老百姓把那种三轮摩托出租车叫三五甩,意思是没有安全感,三五下就能把人给甩下去。自从那年于老二他爹于师傅,在粮库外包出租的站台上干活,从龙门吊上掉下来,摔成残疾后,这个于老二就开始为他爹的事儿忙活开了。几次三番地找粮库,找郭主任,要求给他爹办成工伤,由粮库负全责,承担所有的医药费,还要求粮库负责照顾他爹今后的生活。郭主任坚决不同意。最后经过鉴定,他爹不符合工伤条件。第一,他爹帮助修龙门吊不是粮库安排的,属于私自出去干活,而且是在上班时间干私活挣外快。第二是违章操作。干活前没有检查安全带是否合革。没有按照粮库的规定,高空作业要系两条安全带。第三是修完电机后,人没有从现场离开就通电,结果电机漏电打火,把人从龙门吊的大架子上电了下来。安全带不合格失去了作用,活活把人摔成了下肢瘫痪。

于师傅的老伴早年曾在粮库食堂当过临时工,因为被于师傅怀疑与管后勤的江副主任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愣是让于师傅把他老伴的工作给辞了。为此,两口子没少吵架。于师傅也因此十分忌恨江副主任。但江副主任与郭主任亲如兄弟,而且还有特殊关系。据说,江主任不但帮助郭主任捞钱,还帮郭主任找情人。江副主任一身两职,既是粮库的副主任,又兼职粮库财务科的科长。他手下的一个会计、和一个出纳都是个美人丕子。会计四十多岁,半老徐娘,稍有姿色。那个出纳是个未嫁的大姑娘。说是姑娘,其实早已不是女儿身了。人不但长得漂亮,模特身材,一双又大又会说话的眼睛。而且十分地风骚。美目顾盼,摄人魂魄。腰摆如柳,招蜂引蝶。惹得郭主任垂涎三尺,朝思暮想。江主任看出了门道,在中间牵线搭桥,千折百转地把这两个宝贝送到了郭主任的床上。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就连郭主任的老婆何梅都有所耳闻,就是装不知道罢了。有了这样的关系,于师傅恨乌及乌。不但恨江副主任,也恨郭主任。他也就没有去找郭主任告江副主任的状,只是把仇恨埋在了心里。这次他摔成残疾,粮库不但不承认是工伤,也没怎么照顾他,医药费也没有多报一分钱。而且还立马给他办理了病退,每月少挣了很多钱。为此,于师傅对粮库,对郭主任和江副主任更加仇恨了。

那个时候,粮库有个孙副主任,也就是现任的主管日常行政工作的王副主任的前任,对郭主任也不满。他想把郭主任顶替下去,钱没少花,匿名信也没少写,结果一点作用没起,反倒是让郭主任没少给他小鞋穿,在工作中处处为难他,刁难他。看到于师傅的现状,他就偷偷地找到于师傅,让于师傅状告郭主任和江副主任。他向于师傅提供有关情况,让于老二上访反映。并答应于老二,只要把郭主任搞下去,他上台主政后,就帮于老二办招工手续,把开着三五甩满大街跑的于老二变成粮库正式工人。一听这话儿,于师傅,于老二,还有于师傅的老伴都很高兴,下了决心要把郭主任搞下去。只是听说要把江副主任也搞下去,于师傅的老伴心里有点不舍,但也没敢表露出来。就这样,于老二根据那个孙副主任提供的情况,到处上访,反映郭主任的情况。郭主任也就因此被县检查院要求到案接受问询,也就是非正式双规。

出了这事儿以后,何梅为了把于老二控制住,防止他到处上访反映情况,惹出大乱子来,就找她的这个高中同学史小曼,求她帮忙找县公安局主管刑侦和治安的张副局长,也就是史小曼的老公想办法,控制住于老二。何梅就是这样与张副局长结识的,也就从此认识了张副局长那张让她无法释怀的令她心慌意乱的笑脸。

望着女儿的倩影走出院门,郭东生紧张的思绪稍有疏缓,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父亲对女儿所特有的慈爱的笑意来。他爱他的女儿。女儿是他的开心果,是他的骄傲,是他的精神支柱。在潜意识里,他的全部努力都是在为女儿的幸福做规划打拼。他为此不怕风险。他对女儿的成长与表现也十分满意。他希望在他的努力下,女儿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幸福一辈子。

用目光送走女儿以后,郭东生来到屋里。这时,何梅已经把屋里收拾妥当,正在对着穿衣镜梳理头发。郭东生坐在沙发上对她说:“你今天想办法打探一下史小曼,了解一下张副局长那里的情况,看看公安局有什么动静”。“嗯,我一上班就给她打个电话”何梅应道:“你也留点心,想想还有什么要防备的,省着到时候出差错”。郭东生说:“估计这事儿县里目前还不知道,公安局不会这么快就报到县里,张副局长会有所考虑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公安局报到县里后,县里就得让纪委下来调查了解情况,主管这方面工作的是海军他爸李正阳。这小子有点难缠。那回检察院找我谈话,如果不是吴书记有话,他们纪委指不定还会搞出啥名堂。虽说李正阳也知道娟子与海军处了对象,但他并没有替我说话。几次来粮库调查也都是他组织的,虽然最后的结论是没有问题,并通过信访办正式答复了孙老二,但也不知这小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郭东生此时对李正阳很烦恼。他在接受县检察院约谈之前,请李正阳和纪委干部室的人吃过饭,并通过县粮食局的汪副局长给李正阳和干部室的人送过礼。李正阳与他也是老相识了,可是郭东生总是感觉李正阳对他不冷不热,不温不火,让他摸不着底。这回,如果县公安局把丢钱的事儿报到县委,一看数额这么巨大,指不定县纪委又整出什么动静来。这对郭东生可是十分地不利。更让郭东生感到不安的是新上任的甄书记。这个甄书记原是本县县长,刚刚接替调到市农工委任书记的原县委书记老吴。这个新上任的甄书记有能力,有魄力,干工作雷厉风行而且眼里不揉沙子,疾恶如仇,原则性特别地强,县里的二级班子领导都怕他。只要是他看不惯的事儿,那就要说道说道。他自己不送礼,也不许别人给他送礼。有一次县里干部调整,有一个乡长想调到县规划局当局长。在他老婆生病的时候,给他送去了一万元现金表示慰问,结果让这位时任县长的甄书记给赶出了家门,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给他送礼了。还有一次,县里开经济工作会,有一个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都没来,只派来一个副乡长。甄书记一看就火了,在会上点名批评了这个乡的书记和乡长,并责令他们说明情况。从那以后,凡是这位甄书记主持参加的会议,没有一个参会人员敢不到场的。大家都说,这个甄书记太厉害,一点情面也不留,还是不招惹他的好。郭东生也怕这位甄书记。检察院找他谈话的时候,主张彻底调查有关情况的就是他。如果不是老吴书记批示,要保护干部的工作积极性,鼓励干部大胆开展工作,不要因为个别人而伤害干部的工作积极性。纪委干部室要实事求是公正的评价干部。这个甄书记还会要求纪委展开调查。如果纪委还要深入调查的话,郭东生即使进不了监狱,主任恐怕是当不成了。所以郭东生在考虑所有的相关人员和领导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位新上任的甄书记,他要全力对付这位甄书记。郭东生想,只要他不承认被偷,一口咬定是犯人误招,再加上指认现场又对不上号,通过上上下下的疏通打点,他还是能蒙混过关的。他觉得,在账面上,他没有任何把柄可抓。从私人关系上看,凡是与他共过事儿的人没有不说他够哥们的,大家都会全力保他。另外,这些人也都拿过他的好处,受过他的关照,如果他犯了事儿,别人也不好过。出于保护自己的利益,人们也会保护他的。正是这种利益的相关性,所以他才敢放手抓钱。只要有机会捞钱,他是绝不会放过的。

送走忧心忡忡的何梅后,郭东生叮嘱妈妈说:“妈,今天家里要是来人的话,你别急,给我打电话,我今天就在单位,不出去开会。”他妈妈抬眼看了看郭东生,有些诧异,想多问几句,又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地点着头说:“噢,行,到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郭东生嘱咐完母亲就转身走出屋门。他知道,这时的司机李晓东正在大门外等着他呢。

每天早晨七点四十分之前,李晓东都准时来到郭东生家的大门外接他。多少年来从没误过时间。郭东生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还得与晓东确实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人家偷走三十五万元,如果不是的话,还得上房顶去再找找,防止指认现场时再查出钱来,那可就被动了。

一出院门,郭东生就看到了那辆属于他的专车。小车八成新,是当时普遍配置的绿色北京吉普。郭东生心里很满面意,他觉得晓东这个司机是选对了,人不但勤快,脑子也灵活,很有心计,会来事儿,嘴也严实。晓东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没有失言的时候。对于这一点,郭东生十分满意,所以他始终没有更换司机。

上车之后,郭东生还像往常一样,与司机晓东打着招呼。他不想让晓东看出他有什么不安。他要稳住阵角,以免晓东他们惊慌失措,做出不合理的判断,惹出更多的麻烦。晓东一看郭主任神态自然,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就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开他的车。

在路上,郭东生问到:“张副局长的那个司机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昨天下午他约我出来吃晚饭,在吃饭的时候告诉我的。回家后我就给您打了电话”。晓东答道。“噢,他说清楚是三十五万吗?”郭东生问道。“是三十五万。他在车上听张副局长给专案小组打电话时听到的。”晓东说道。“你没听他说,张副局长在车上还说什么了?”郭东生又问。晓东说:“听那意思,好像张局没让专案组向局里报,也没同意他们来指认现场。因为是主管局长,他要亲自看看交待材料,等他看完材料再说。而且张局还要求保密,不让专案组人员把情况泄露出去。”听到这里,郭东生悬着的心稍微和缓一些。他觉得,这个张副局长还是比较可靠的,何梅没白在他的身上下功夫,将来还得发挥这位张局的作用。想着想着,吉普车就进了粮库的大院,一直开到办公楼的门口。郭东生走下车,看到工人刘师傅正在用小车把办公楼的垃圾推走。就与他寒暄着走进楼内。

郭东生在走廊里碰到了行政科的小纪。小纪是专门负责郭东生办公室工作的秘书。他每天都要在郭东生上班之前,把郭东生的办公室拾掇干净,拖地,打水,打开窗户通风,沏茶,在提示牌上标明郭东生叮嘱过的让他提醒的重要事项。小纪看到郭东生走过来,就闪到走廊的边上,微微地点着头,礼貌地对郭东生说:“主任早”。郭东生笑眯眯地点了一下头,向办公室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郭东生一看,门没有锁,还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的声音。郭东生顺手把门推开,屋里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向他打着召呼。郭东生一看,是王副主任、主管业务工作的汪副主任、还有酒厂宋厂长和酱醋厂的刘厂长。他心里咯噔一下子,吓了一跳。但脸上没有露出来一点痕迹。他故意装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满脸堆笑地问道:“呵,你们早啊,今天怎么这样齐啊,是不是老汪要请客呀”。他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到穿衣架前,把西服挂在衣架上。在挂衣服的时候,他把动作放慢一点,思考着他们几位早来的目的。放好衣服,他坐到办公椅上,摆着手让大家坐下,然后笑着对老汪副主任说道:“怎么样,老汪啊,这一阵子忙够呛吧,是不是今天想请哥几个喝一口啊”。汪副主任中等偏瘦的身材,脸形稍长,绉纹较深,带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听郭东生这么一说,就微微往前欠了欠着身子说:“这阵子确实很忙,大家都加班加点地干,总算把账平了。只是实物和资金有困难,现在不抓紧,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汪副主任是粮库的老人,副教授级工程师,是粮库的技术权威,负责全库的技术和业务工作。主管粮库的技术安全生产科、储备科和商品粮经营销售科。集知识分子和行政威权性格于一身,还有点呆气,性格实在,常常成为库里几位领导打趣的对象。一些比较熟悉他的老工人也经常用跟他开玩笑,他总是很严肃的样子,却能把别人逗乐了,别有一种幽默感。

今年,中粮储查库。他们这个粮库承担着三万吨中粮储的代储任务。可是由于年度轮换,低价进高价出,处理陈化粮等原因,他们现有的库存还差三千吨的缺口,必须要在下个月底前全部补仓到位,要不然就得挨罚,弄不好就会减少储备任务,甚至被取消代储资格,问题严重了还会涉及到人事处份。由于自己负责这项工作,所以老汪心里比较急。他今天来是找郭主任要钱的。

汪主任刚把话说完,郭东生也就明白了汪副主任的来意。还没等汪副主任提钱的事儿,郭东生就抢先问道:“预购的那一千吨玉米敲定了吗?”汪副主任说:“敲定了,人家还急着让咱们提货呢。可是,现在进来也没地儿放,而且已收进来的这一千吨玉米水份超标,还得去水。商品库的小麦还得倒库。现在是既缺人手,也无资金,干着急也没用,还得请郭主任想办法。”郭东生问道:“烘干机近期能修好吗?”“能修好,可是得花点钱。其实,光靠烘干机也不成,即使现在就昼夜不停地干,也干不完一千吨,剩下的还得靠人工晾晒”汪副主任带有愁色地说。“你算一算,需要多少人,还得花多少钱?”郭东生问道。“进粮,倒库,晾晒,修机器,烘干,总共得一千三百万,有一千三百万足够了,如果能再给我加三十来人,下个月月底前就能全部干完。”汪副主任说。“那这么地,招人的事儿由王副主任办。招三十个临时工,干一个月,工资加倍,最高一个人可以给三千,你看行不?”郭东生不假思索地说道。“行,行,行,有三十个临时工人手就足够了”汪副主任高兴地说道。郭东生又对王副主任说道:“王主任,招工的事儿,你找一下那个小工头,让他帮忙给找几个人。人招来后,你再安排几个有经验会干活的带一带他们,把这些人全部交给老汪。这个事儿我就不管了,你们二位商量着办吧。再就是钱的事儿,咱们账上现在还有多少流动资金?”王副主任一听郭东生这样一说,心里很高兴。他想,现在招个临时工,一个人给两千都乐得屁颠屁颠的,顶多也就给两千多一点,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做主了,少说也得弄两万多。听到郭东生问他还有多少钱,他就应声答道:“大概还有千十来万,全用上也不够”。郭东生一边听王副主任的答话,一边在心里算了算。他知道,账上还能拿出一千万。他就坚定而又果断地说“一千万都给老汪,缺口我再想办法。老汪,你先拿着钱把购粮款交了,免得再出差错,要不然可就真的来不及了。”听郭东生这样一说,汪副主任十分地高兴。他腾地站起来说:“那就这么着,我保证完成任务”。他又回头看看在座的几位笑着对郭东生说:“我还忙着,那我就先走了”。还没等郭东生回应汪副主任,两位厂长几乎同时张口道:“郭主任,我们那儿也揭不开锅了,如果再筹不到钱,流水一断,就得停产,工资也发不了了。”郭东生一边向着汪副主任点头,一边看着两位厂长。他心想,这两小子就知道要钱,也不知自己想点办法。等到汪副主任出去了,他向二位厂长问道:“不是让你们去借吗?你们借了吗?”酒厂的宋厂长道:“唉,去借了,人家怕还不上,根本就不理咱”。酱醋厂的刘厂长也接着说:“现在不比以前了,互相还能拆对一下。现在竞争这样激烈,人家不愿帮咱们”。郭东生一听,这是没借到钱啊。他想批评二位厂长几句,可是不知怎么地,今天,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等过了这一段,他得好好教训这两小子一顿,实在不行,就辞了再聘,反正想干的人多了。他这么想着,强笑着看看了两位厂长说:“说吧,你们现在需要多少钱?”宋厂长说:“我得三十万”。刘厂长说;“我们有二十万就够了,把存货卖出去就可以了”。郭东生说:“你们先回去,下午听我回话。”一听郭东生这样一说,两位厂长悬着的心放下了。二人高高兴兴地走出了郭东生办公室的门。

屋里就剩下郭东生和王副主任两个了。郭东生站起来,把办公室的门关好,笑着问王副主任说:“唉,怎么样,钱还够花吗?不够就再加点,那个小工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得打点一下,现在用得着人家。”王副主任笑着说:“够了够了,怎么着也能剩点。现在库里也紧张,就省着点吧。看看嫂子还缺点啥,也得给嫂子表示表示,要不然一见我就没好脸色,也该让人家高兴高兴了。”郭东生说:“女人家,别理她,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这点钱你自己留着,用着的时候也方便。”郭东生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屋里新摆的百荷花。转身坐在办公椅上说:“账你都看了吗?出入库登记和财务统计都没问题吧,可千万别在账面上看出问题来。中储粮的事儿是小,可别整出大麻烦,现在很多人都看咱们眼红,眼睛都盯着咱们呢,还是小心点好。”王副主任说:“没问题,财务上的事儿,你就放心吧,小孔她们很细心,也有经验,不会出问题的。倒是钱怎么办?账上的也不够啊。差这三百多万上哪儿找去呀?要不,还让转运站的那个“强力钢铁”出吗?”郭东生想了想说:“现在不能动他们,尽量少沾惹他们。钱。。。我有办法。我一会给米厂和油厂打个电话,让他们把存货卖出去,把资金收回来,投这边。等这边的事儿办完了,中储粮的补帖款一下来,我再还他们。”听郭东生这样一说,王副主任笑了。他知道,什么事儿也别想难住这个‘郭大胆’,这家伙就是敢想敢干,跟着他不会有亏吃。想到这儿,他抬起头对郭东生说:“老陈的那个弟妹又来了,说不想在油厂干,还想让咱们在库里给她安排个活。”一提老陈,郭东生心想,就他事儿多,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也真够烦的。

这个老陈不是别人,而是分管他们粮库的县粮食局副局长。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没少拿粮库的好处。可是人家又是主管的副局长,大局长面前的红人,郭东生他们也拿人家没办法。郭东生一方面讨厌这个人,另一方面还得敬着人家,很多事儿还得求到人家,也就只能认了。陈副局长的这个弟妹原是县二轻公司的一个商店服务员。商店倒闭了,她也就下岗了。陈副局长的弟弟就找陈副局长,让他把自己媳妇安排到县粮食储备库上班。兄弟情深,陈副局长也就答应了。一次喝酒的时候,陈副局长就把这事儿交给了郭东生。郭东生嫌副局长的弟妹在身边,有很多不方便,就把她安排到粮库所属的炸油厂。可是这位弟妹干不了油厂的活,就找主管人事的王副主任,要求回库里上班。王副主任今天找郭东生就是为这个事儿来的。郭东生一听这个弟妹要来库里上班,就问王副主任说:“那就在库里安排吧。你看安排在哪儿合适呢?”王副主任笑着说:“就让她在行政科负责主任们办公室的卫生吧,人也年轻,小娘们长得也过得去”。郭东生一听,心想,这位王副主任说不定看上人家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家是副局长的弟妹,整出事儿来,可就是个大麻烦。干脆,把她放远点。他就对王副主任说道:“让她上食堂。反正食堂也缺人手。工资可以定高点,别让老陈挑咱的理。”王副主任说:“那您得跟江副主任一声,食堂归后勤服务中心管,得让老江去安排。”郭东生心想,在这方面王副主任还挺谨慎,这小子从不越位办事儿,是块管人事行政工作的好料。他就答应着说:“可以,你去安排,把人给江副主任送过去,我一会给他打个电话。”听郭东生这样一说,王副主任就站起身来说:“那你忙着,我先去安排一下”。

看到王副主任走出办公定的门,郭东生就拿起电话。他先是给江副主任打电话,让他把新来的女工安排在食堂。接着,又找到米厂的朱厂长。问清楚了米厂库存小麦的数量后,他说:“老朱啊,现在南边的优质小麦都涨价了,你知道这个信儿吗?”朱厂长说:“知道了,他们有几家单位还要买我的库存呢?”那你算一算,你们现在卖加工后的成品粮与卖原粮,哪个利润高啊?郭东生说道。“当然是原粮高了,现在卖原粮要比卖成品粮多赚两倍的钱。可是,我要把原粮全卖了,还拿什么生产呀?手上的订单也完不成啊。”朱厂长回答说。郭东生说:“现在粮库急用钱,你先把库存原粮全部卖掉,把现金收回来。完不成定单生产不要紧,你可以先借点面,帖上你的标把货发出去。今年的订单先不要接了,要接就接明年的,这不就成了吗?”朱厂长说:“不生产,工人怎么办?生产奖还发不发?百十号人天天在厂里没事儿干,那能行吗?”郭东生一听朱厂长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就说:“这么着,人员轮休。上班的技术人员维修保养机器,其他人员到库里帮着晒粮。生产奖照发。等到中粮储的核查结束了,我再把原粮给你补上,你就可以生产了。该你赚的钱,库里一分不要,都给你”。一听郭东生这样说,朱厂长也很高兴。他不但不用为生产操心了,而且还能赚到更多的钱,机器又能得到养护。特别重要的是,他还能借机跟郭主任套套近乎,取得郭主任的信任,这对他以后的工作是十分有利的。将来有了困难,找到郭主任,郭主任也会帮助他,替他分忧的。想到这里,他就一口答应了郭东生的要求,并告诉郭东生,南方有两家米厂要他的库存原粮,可以卖到将近四百万的高价。一听到这个消息,郭东生也很高兴。他想,我郭东生就是有福气,一到困难的时候就有办法解决,这回所有的燃眉之急也就都解决了。

给米厂厂长打完电话,郭东生又给油厂厂长打电话,让他们把库存食用油全都抛到南方市场,趁南方油价上涨,卖个好价钱,资金回来后再把钱借给酒厂和酱醋厂。油厂厂长一口答应了郭东生的要求,立马就办,这让郭东生感到很痛快。

郭东生一口气处理完所有难题,刚想靠在办公椅上休息一下,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何梅接通史小曼的电话,只听史小曼在电话里说:“梅姐,我有事儿要找你。上午我到屠宰厂办点事儿,回来时路过你们单位。大约10点钟的时候,你在单位门口等我,行吗?你有时间吗?”何梅说;“有,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儿,我就在单位,不出去。”“那好,就这么定了,咱们10点钟见。”说完,史小曼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史小曼在县公商分局上班,分管这一片的工商企业。县屠宰厂是她的公商服务联系点。名是服务,实际上就是吃拿卡要。何梅放下电话,心里琢磨着,史小曼能有什么事儿呢?是不是丢钱的事儿呢?还是给她妈买寿材的事儿呢?想到寿材的事儿,她赶紧给业务室打电话。业务室没人接电话。她想,人家可能还没到呢。想到这儿,她把电话放下,刚要起身去打开水,出纳员小张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这个小张姑娘正在热恋之中,浑身上下透着喜庆,那股浪漫与幸福的感觉让何梅也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她也受到小张的感染,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小张一看何梅提着暖壶要出去打水,就一边与何梅打着召呼,一边顺手把何梅手中的暖壶接过来说:“何姐,我去吧,您先歇会。”何梅比较喜欢这丫头,平时对她也很好,每次外出都给她带小礼物回来。小张也很会来事儿。她也比较尊重何梅,整天何姐、何姐地叫着,叫得何梅心里甜丝丝的。这丫头还勤快,总是抢先把办公室里的活计干完,不让何梅分心。何梅望着小张走出去的身影心想,要是再生一个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啊!

何梅把史小曼她妈的寿材,也就是老人死后打棺椁的木料与公司业务室商定后,一看手表,快到10点了。她就叮嘱小张说:“一会我出去见一个同学,有人找我,你就给我打电话。”说完,她就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从办公室走出来。

办公室离公司的大门不远,一拐弯就到了。何梅站在大门东侧,向史小曼将要来的方向望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史小曼骑着一辆小巧的女式自行车,向着她的方向飞快地骑过来。车筐里还放着一大包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史小曼从老远就看见了何梅。她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向何梅挥着手,很快地就来到了何梅的身边。何梅向她打着召呼说:“小曼。”史小曼下了车,稍微定了定神,轻声地问道:“梅姐,等了半天了吧?”何梅笑着说:“我也是刚出来。”她想问史小曼是什么事儿,但没有说出口。她想听听史小曼的口风,看看是不是丢钱的事儿。史小曼往前后左右看了看。看到身边确实没有别人,就小声地对何梅说:“梅姐,咱们边走边说。”说完,她就与何梅隔着车子肩并肩地沿着马路往老城区的方向走。

木材公司这一片地区也是新城区,周围的生产企业较多,住户少,马路也比老城区宽阔多了,再加上也没有大一点的购物场所,所以显得人特少,空框框的,只有断断续续的汽车从她们身边飞快地逝去。史小曼与何梅走过木材公司的大门,她向里张望了一下,脸上现出了笑意,但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低声对何梅说:“梅姐,我有一个重要情况得告诉你。昨天晚上,我们家老张回来说,他们公安局破了一个案子,犯案人交待,从你家的房顶偷走了三十五万元现金。老张说,这个案子重大,涉案金额太多,公安局不敢处理。他们局里今天上午开局长办公会,可能要谈到这个问题。老张让我先告诉你们一声,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先放在一边。你们听到信儿后,心里也有个准备。免得上头查下来,慌手慌脚的。”何梅一听,心里稍微有点安慰。她想,这个张局长还真够意思,投在他身上的钱没白花。她故作震惊地问道:“这是真的吗?”史小曼睁大眼睛看着何梅说:“梅姐,你别急,这是真的,说不定上午公安局开完会,就要到你家去调查,下午就得报到县里去。你得跟你家大哥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该做的工作应该早点做,想办法把事儿平了。”何梅听到这里,心里一沉,眼泪在眼圈里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她略略带点哭腔说:“你回去代我和老郭谢谢张局长,请他在局里操点心,有什么情况及时通告我们。如果他直接找郭东生不方便,就让他找我。我这里也有车,来回走也方便。”史小曼看到何梅的脸色,心里也很难受,她随声应道:“行,我现在就回去,有什么事儿我就让老张告诉你。你也得注意点身体,不要过于担心。你家郭大哥那么大能耐,这点事儿他能摆平。上次检察院查了半天不是也没什么事儿吗?估计这回问题也不大,你就放心吧。”说完,史小曼就与何梅告别,飞身上了自车,向着老城区方向急驰而去。

何梅的心里失落落地,大脑像失意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虽然是近六月的天气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有点冷。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路旁是两排高大的白杨树,树叶在微风中轻轻地抖动着。透过树叶,她看到了蓝蓝的天空。天空显得格外地高远,好像正在离她而去。何梅静静地望了一会天空,猛然间想起,她应该给郭东生打个电话,把情况告诉他。

电话播通后,想了很长时间,娟子才听到海军压低声音说:“开会呢,等我回话”。说完,海军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娟子心里稍稍有点失望。她本想与海军聊一会,可是海军正在开会,她只能耐心地等着了。

窗外的月季花正在努放,粉红色的花瓣透过玻璃窗送来鲜香的感觉。几只麻雀在花枝上热聊着。突然,不知为什么,一只麻雀奋力展翅,向远处飞去,剩下的几只麻雀稍微一愣神,也跟着飞了过去。

望着飞走的麻雀,娟子陷入了甜美的回忆之中。她与李海军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演讲比赛中开始接触的。那次比赛,娟子与海军都获了一等奖。娟子演讲的题目是《好女儿自当强》。海军演讲的题目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娟子很欣赏海军的才气。海军呢,也被娟子的魅力所吸引。他们互相欣赏着对方,虽然并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但在内心深处,都被对方吸引住了,那种感觉,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娟子与海军在同一个年级,娟子在一班,海军在二班。从那次演讲以后,每当两个人在学校里相遇时,都有说不清楚的激动。人多的时候,他们用目光说话。人少的时候,他们俩总是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和理由打个招呼。特别是娟子,每当她一个人在学校里走动时,或是在走廊里,或是在操场上,或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她都希望能见到海军的影子,哪怕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走一段路,或是听到他的声音,娟子都感到非常地满足。

几个要好的同学似乎也看懂了娟子的心思,每当海军出现时,她们也尽可能地让娟子与海军站在一起,每每让娟子感到脸红心跳,既不好意思,又感到很得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劲。有一次,两个班在一起上体育课,大家都争着帮老师拿器材。娟子与她的一个比较要好经常在一起玩的女同学抬一网兜足球往操场走,看到海军过来了,那个女同学就急忙把海军叫住,让他与娟子一起抬,自己笑着跑开了。从那以后,娟子与海军接触的就比较多了。

起初,两个人在一起,最多的就是相互问候,时间长了,就转移到了学习上来。海军遇到了数学难题就找娟子。娟子遇到了物理难题就找海军。特别是考试的时候,不论是娟子先出来,还是海军先出来,总要去望一眼对方,总要希望对方答得更好一点。遇到了难题,两个人就一起研究,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有一次,娟子的物理没考好,心里很难受。见到了海军后,心里既委屈,又感到很没面子,海军就逗她说:“你这个女儿不是要自当强吗,怎么一个小考就成地瓜了”。娟子生气地说:“地瓜就地瓜,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要走。这可急坏了海军,他赶紧上前拦住娟子赔笑道:“不是地瓜,不是地瓜,我才是地瓜呢。”娟子看到海军着急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从那以后,娟子一高兴,就偷偷地叫海军地瓜。海军也很乐意娟子这样叫他。他常常对着娟子说:“地瓜好,考着吃倍儿香。”说来也怪,从那以后,他们两个都喜欢上了地瓜,一上街就买考地瓜吃。海军说,这叫地瓜情缘。只要这个地球上还有地瓜,他与娟子就不会分开。想到这儿,娟子似乎闻到了地瓜的香味。她现在真的想吃地瓜了。

就在娟子琢磨着要让她的海军哥请她吃地瓜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她下意识地接起电话的话筒,希望听到海军的声音。可是来电话的是医院的冯副院长,他要找小李会计。娟子笑着把电话送到了小李的手里。

接到娟子的电话,海军非常高兴,心里甜滋滋的。虽然他深知娟子爱他;虽然他与娟子经历了中学、大学直到毕业以后这一段无限温馨浪漫的爱情生活;虽然他每一天每一秒都沉浸在热恋之中,享受着爱的甜蜜;但是,他仍然盼望着娟子的电话,希望听到娟子的声音,渴望感受到娟子温柔爱恋的情意。会议一结束,他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想尽快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娟子回电话。一个与他并行往外走的同事与他打了个招呼,他也没有看到。

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人们都在匆忙地奔波着。晴朗的天空送来阵阵温柔的暖风,长长的垂柳在微风中摇摆着曼妙的身姿。海军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娟子期待电话的神情。他仿佛闻到了娟子的体香,感受到了娟子的身影,嘴角和眉稍露出了忍俊不住幸福来。

在街心花园的一个拐角处,海军停住了脚步。他往左右看了看,一对年轻的情侣正相拥着走了过来。等到这对情侣走过去之后,海军打开了电话的机盖。正在这时,海军的手机响了起来。海军急忙接听电话,只听妈妈在电话中说:“海军,我是妈妈。你奶奶病了,正在省城医院抢救,你现在能过来吗?”听到这个消息,海军足足愣了半分钟。他问明是哪个医院,请过假之后就赶紧打一个出租车向医院奔去。

海军与他的奶奶感情很深。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都上班,没有时间照看他,就把他送到乡下的奶奶家,由奶奶照顾他,直到他上了小学,才离开奶奶回到县城的家。在所有的孙儿辈中,奶奶也最疼他。有什么好吃的,奶奶分给他的总要比别人多。大伯父家的哥哥常常因此对奶奶有意见,说奶奶偏心。奶奶就会骂他说;“你们都大了,要学会让着弟弟,别一天竟琢磨着吃亏占便宜的。军军的爸妈不在身边,我就得要护着他。”每当这个时候,海军的小婶就会出来打趣说:“人家海军就是聪明,会来事儿,知道哄奶奶高兴,哪像你们,个顶个的傻瓜蛋子,就知道讨奶奶的嫌。”

海军毕业后,也经常带着娟子去看看奶奶。每次去都要给奶奶买很多礼物。每到这时,奶奶就会自豪地说:“看,我家军军就是有出息,知道孝敬奶奶了。”每次见到娟子,奶奶就会拉着娟子的手说:“这丫头可真俊呀,奶奶可喜欢你了。”想到这些,海军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他让开车的师傅快点,再快点。开出租车的师傅也非常理解海军,车子像箭一样地向前飞驰着。

来到医院,海军直奔急救门诊。由于走得太急,海军在急诊室的走廊里差点把护士输液的工作车撞翻,吓得两个年轻的女护士一阵惊叫。海军的妈妈看到海军,急忙迎了过来,关切地望着海军的眼睛。海军见到妈妈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一时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妈妈劝海军说:“别哭了。奶奶也是岁数大了,谁都会有这一天的。你先别着急,赶紧过去与你姑姑他们打个招呼。”海军与他的妈妈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他看到他的两个姑姑和姑父,还有他的两个伯父和叔叔们都在走廊里站着,他的爸爸正在与几个人说着什么。大伯父家的哥哥看到海军也快步走过来,两个人哭着拥在了一起。

与长辈们打过招呼之后,大家互相安慰着在走廊里坐了下来。两位姑姑和海军的妈妈一边抽咽着,一边谈论着老太太的病情。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海军的爸爸赶紧迎了上去。只听那位医生对海军的爸爸李正阳说:“李书记,老太太恐怕不行了,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你们安排后事吧。”李正阳神情严肃地点着头。听到这个消息,走廊里的人们全都站了起来,两位姑姑哭叫着向抢救室跑去。几个参加抢救的医生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差一点与两位姑姑撞在一起。海军的两位姑父赶紧走过去劝慰着自己的夫人。等到几位医生走开了,人们才拥进抢救室。两位姑姑奋力地往前冲着,她们要看看母亲的脸。可是,两位姑父死死地抱住她们,并大声地劝慰着。几个随同李正阳来的同事,抢先站在海军奶奶的病床前,阻止并安慰着人们不要接近已经离去的病人。当地有个风俗,就是活人的眼泪不能酒在死者的身上,那是人们所忌讳的事情。

一阵激动之后,大家稍稍冷静下来,两位姑姑还与两位姑父们抱在一起痛哭着。海军的妈妈紧紧地挽着她仗夫李正阳的手臂默默地流着眼泪。李正阳尽力地克制着自己,没有让泪水流出来,两眼痛苦而又悲哀地望着病床上已经离去的母亲。虽然抢救的仪器还没有撤去,但仪器上的血压与心跳已经显示没有了,病人早已停止了呼吸。海军的大伯父哭泣着走到李正阳的面前说:“妈妈不想火化,她想土葬。她说,如果不影响你的工作,就把她土葬。如果上边不允许,就让你看着安排吧。”李正阳没有出声。他的内心很矛盾。他是领导干部,他应带头执行火化政策。这是党和国家移风易俗的新政,他应该支持这个新政策。可是,他也非常清楚,他的母亲不想火化。老人家不只一次跟他说过,让他帮着哥哥弟弟们为自己百年后准备一副好寿材,让自己入土为安。李正阳始终也没有敢答应老人家的这个要求。虽说本地也可以土葬,执行火化的政策并不严格,但李正阳觉得,他是党员领导干部,他理应带头执行新政,否则人家就会指责他,效法他,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升迁。出于这样的考虑,李正阳在他母亲活着的时候始终没有同意过老人家土葬的要求。听到哥哥的话,李正阳仍没有同意土葬的意思。这时,听到关于老人家最后安葬的问题,大家都围拢过来发表自己的意见。李正阳的妹妹冲着李正阳说:“三哥,咱妈就想土葬,咱这里也允许土葬,你就拿个主意吧,我们大家也都知道你的难处,你就说句话吧。”其他人也应和着说:“是啊,你就拿个主意吧,该准备的,现在就得动手准备了。”

李正阳没有吱声,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是坚守自己的意见呢?还是遂了母亲的心愿呢?一边是党和国家的新政策,一边是母亲与亲人的渴求,他到底要向谁倾斜呢?李正阳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着,几乎让他做不出判断来。海军看到父亲痛苦难抉的样子,也忍不住大声地说:“就土葬吧,爸爸。”听到儿子的声音,李正阳仍然没有出声。海军的妈妈看到这个样子,也赶紧劝李正阳道:“老李,咱就土葬吧,妈就这么个要求,咱就成全老人家的心愿吧。”李正阳看了看他的老婆孙秀兰,瞪着眼睛问道:“土葬,土葬,拿什么土葬啊?这个时候,上哪儿去准备寿材呀?”孙秀兰一想,自从实行火化以来,县里所有的棺材铺子都改行了,没人做棺材了,要是准备一副好寿材,还真的不容易啊。想到这儿,她看着仗夫那双由于悲伤而有些发红的大眼睛,没有说出话来。站在一旁的海军说:“我有办法。我现在就找人去准备。”说完就要打电话。李正阳知道他要找谁,就厉声斥责他说:“你先等会儿,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还轮不到你作主。”听爸爸这样一说,海军觉得很委曲,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望着爸爸,慢慢地把手机放了下来。

这时,陪李正阳来的同事走到李正阳的身边说:“李书记,就按老太太的意思办吧。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你也就不要太难为自己了,抓紧时间定下来,大家分头准备,找一副好寿材也不难。”李正阳严肃地说:“火葬是党和国家的新政策,作为党员领导干部,我不能违反政策办事,这个头我不能带。”这时,李正阳的姐姐高声说:“县里领导这么多,土葬的也不只咱一家,别人能土葬,咱家为什么就不能土葬呢?再说了,县上也没规定说不许土葬啊!”一听李正阳的姐姐这么说,大家也都应和着说,是啊,为什么别人家能土葬,咱们家就不行呢?海军也忍不住接着说:“别人家能土葬,咱们家就能土葬。”看到李正阳仍然下不了决断,海军就对他妈妈说:“妈,咱就土葬吧,寿材的事儿我来办,保准给我奶奶准备一副最好的。”听儿子这样一说,孙秀兰终于下定决心说服李正阳,她对李正阳说:“老李,你们纪检委的张书记妈妈去世不也是土葬的吗?也没人说什么呀!县里比你官大的有好几个,家里老人去世了也都是土葬的,不也没人说三道四吗?这种事儿,家家都能遇到,也都能相互理解。咱是党员,咱也是领导干部,可咱也是人啊,也该有点人情味吧,干麻对自己那么苛刻呀?官不当了又能怎么样呢?咱就土葬了。为了老母亲,丢了那个芝麻粒官也值。”听母亲这样一说,海军也鼓起勇气对他的父亲说:“土葬就丢官?没那么严重吧!那个官不当,咱们也活得挺好,干麻非得盯住那个官呀?”一听老婆孩子这样一说,再看看兄弟姐妹们似求似怨的眼神,李正阳终于坚持不住了。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海军后,对他的大哥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你是大哥,在家里我得听你的。”李正阳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他的几个同事。他的同事也跟着说:“对,家里的事儿得听大哥的,大哥说咋办咱们就咋办。”一听这话,李正阳的大哥说:“那大伙就按我说的办。这边先把老太太拉回去,家那边准备寿衣寿材,报信的报信,请人的请人,明天上午就全部备齐入殓,后天下午入葬。”

按照当地的习俗,老人去世也是喜事,是白喜,要大办三天,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要请到,大家也都要出份子钱。死者的出嫁姑娘还要拿出钱来给帮忙办丧事儿的人们,叫喜钱。还要请乐队和戏班子,还要大办酒席,直到入葬为止才算是办完了丧事。如果死者从家里到入葬不足三天的,就叫小三天,也算是一个隆重的丧事儿,儿女在当地也是很有面子的。有钱的人家,为了显示孝心摆阔,让人家佩服,往往在办丧事儿的时候,大把地花钱。乐队、戏班子、哭丧的都要花钱雇请。有的还要请和尚办法会超度亡灵。李正阳大哥的安排,既有面子,也不算大摆排场,还能让李正阳的反对者抓不到指责攻击李正阳的把柄,是一上不错的安排。

在当地人的眼里,李正阳的官儿是科局级,也算是县内官场上有地位的人物了。这样的人要时刻小心,防止让人家抓住小辫子,影响自己的仕途。

李正阳虽然同意土葬自己的母亲,但他不愿让人们说,是他李正阳作主让家里人土葬老母亲的。他不想让人抓住这个把柄。凭他的官场经验,一但竞争升级到了白热化时,只要有一点点的把柄在人家手里,那么自己就有可能成为失败者。他李正阳绝不当这样的失败者。自从海军与娟子的关系公开之后,李正阳就非常注意与郭东生保持距离。因为他组织调查过郭东生的事情。有些事儿虽然没有查出来,但是凭直觉,他知道郭东生迟早要出问题。如果不是前任县委书记从中调调和,郭东生被检查院问话时就得栽倒。而时至今日,纪委干部室就没有间断过揭发郭东生贪污腐败的匿名信。一听海军说他有办法准备寿材,李正阳就知道海军要找谁了。因为李正阳知道未来儿媳的母亲在木材公司当会计,这样的身份准备一份寿材那是非常容易的。海军要找的肯定就是他的未来的也就是现在的准岳母。只要海军一张口,这件事情肯定立马就能办成。为了防止让人说他李正阳与郭东生有不可告人的私密关系,也为了不让人说他带头违反党的政策,所以他真的很反感海军出头找娟子的母亲给老太太筹备寿材。他害怕招来嫌疑,授人以柄,影响自己的仕途。特别是听说纪检委的一把手张书记要调动,作为常务副书记,他最有希望扶正。这个时候,他更不愿意与郭东生有过密的接触。他要保持与郭东生的距离。

本来,在郭东生没有被问话之前,他与郭东生相处得很好,一方面是因为海军与娟子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他比较佩服郭东生。在李正阳的眼里,郭东生是全县属一属二的能人。并且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李正阳带领纪委干部室的人搞学习教育活动,邀请粮食系统的纪检干部参加,结果人家郭东生不但派人参加,而且还承担了全部费用,还邀请干部室的全体干部聚餐。逢年过节,还给李正阳他们送过礼物。

李正阳很清楚,粮食系统改革时,企业转制,人员下岗,各个粮库全部亏损经营。可是人家李正阳接替了老主任之后,他的粮库非但没有下岗的,而且还帮助县里安排了很多就业人员,仅粮库的米厂一下子就接收了七十多人。郭东生当上粮库的主任后,先后开办了米厂、油厂、饲料厂、酒厂、酱醋厂,不但解决了粮食系统的下岗人员再就业问题,而且还帮助县里安排了大量的就业人员,这就是为什么前任县委书记之所以能保住他的主要原因。在县委领导的印象中,郭东生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是,自从于老二上访反映郭东生的问题后,人们对郭东生的看法也有所改变。特别他李正阳,在受理于老二所反映的问题时,亲自组织过对郭东生的调查,虽然账面上没有什么问题,群众表面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但话里话外,李正阳也感受到了某种情绪的存在。特别是在账目上,如果严查深究,恐怕也不是没有问题,只是因为县委书记和纪委书记也就是现任的县纪委张书记都保他,所以李正阳和纪委干部室的同志也不好过多地说什么,调查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于老二被县公安局以无理缠访闹访破坏正常工作秩序为名拘留了,郭东生的事儿才算案结事了。李正阳认为,郭东生利用企业改革之机,一方面帮助企业实现了新发展,另一方面,自己也没少捞钱,就看他花钱的那个冲劲,这小子肯定没少捞好处。

自从于老二被拘留了以后,粮库上访告状的没有了,但匿名信还是有的,几乎都是反映郭东生的,只是这些信被批转到县粮食局之后就石沉大海,没人问津了,有的信甚至都转到郭东生自己的手里了。所以郭东生并没有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李正阳对此也很清楚。但是,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李正阳心里明白,郭东生的事儿早晚是要暴露的,只是时间问题。只要那些得到郭东生好处的老领导一走,郭东生倒霉的日子也就到了。因此,自从郭东生被检察院问过话之后,李正阳就有意地疏远郭东生,特别是曾力主调查郭东生的县委甄书记上任之后,李正阳就更加小心谨慎地处理他与郭东生的关系了。但是碍着海军和娟子的面子,李正阳不想让两个孩子的关系受到某种伤害,也就抱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与郭东生相处,这也是为什么郭东生对李正阳琢磨不透的主要原因。

这次老母亲去世,海军要求郭东生的老婆给奶奶办理寿材,李正阳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但又真的没有别的替代办法。李正阳也因此非常地苦恼与不安,他不知将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自己的仕途会不会因此受到郭东生的影响,他的内心深深地陷入不安之中。

刚要坐下来休息的郭东生,被桌上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抓起电话。

电话是何梅打来的。只听何梅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告诉他说,公安局今天上午召开局长办公会,听取专案组工作汇报。开完会后就要去他家指认现场。听到这个消息,郭东生觉得事情进展得太快,他必须马上行动,否则他将十分被动。于是他告诉何梅,要尽快与公安局的张副局长联系上,随时掌握最新情况。同时他还让何梅赶紧请假回家,一方面是陪一陪老妈别受惊吓,另一方面也好应对一下出现的情况,有什么事儿好通知他。

放下何梅打来的电话,郭东生再一次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他想,他要重点防范两个人。一个是新上任的县委甄书记,另一个就是李正阳。甄书记他自己是没办法对付的。这个人软硬不吃,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也是他在县里最惧怕的人。对付这个人,他要请前任县委书记吴昊天出面。至于李正阳,他想他还是有办法的,至少他可以利用娟子与海军的关系来影响和控制李正阳。另外,他平日里对李正阳和纪委干部室的人也不赖,该请的请了,该送的也送过了,再怎么着,他李正阳也不会在关键时刻对他的未来的亲家下狠手吧!想到这里,他就赶紧掏出手机,给现已是市委常委、市委农工委书记的吴昊天打电话。

吴昊天因为在县里的工作成绩比较突出,对农村工作也比较有经验,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在市委班子换界调整时,被调到市农工委任书记,进了市委常委班子,由正处级提升为副局级,这在当地就是老百姓眼里可就是高干了。吴昊天提升后,原来的县长也就是现任的县委甄书记接任了吴昊天的位置。所以吴昊天对县委甄书记的任职也是发挥了重要作用的。一方面,他作为即将离任的老书记对继任者有举荐的权力,另一方面,他调任的市委农工委主管农村工作,对市属各农业县的县委领导班子有一定的建议权。市委组织部在对农业县领导班子调整中,也要听取市农工委的建议。这是一种组织规定,目的是便于市农工委开展工作,提升市农工委的组织领导地位。因此说,甄书记之所以能当上县委书记,吴昊天是出过力的。吴昊天在甄书记面前是有影响力的,不论是从组织关系上还是私人关系上,甄书记都得给吴书记的面子,否则人们就会认为甄书记忘恩负义,不服管理。再加上吴书记现在是市委常委,属于市级领导,对县级领导是有一定的管控权的,甄书记也是必须要给予尊重的。郭东生之所以给吴书记打电话,就是想发挥吴书记对甄书记甚至是对县委的影响力,给他提供一定的保护作用。

给吴书记打了几便电话,都没有人接听。郭东生判断,吴书记可能在开会,所以他就转给庞有才打电话。

这个庞有才是吴书记的小舅子。原先是县机械厂的厂长,与郭东生是中学时期的同学,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郭东生在扩建粮库,投资办厂的时候,所使用的机械设备,大多是由机械厂提供的。庞有才仗着他姐夫是县委书记,可着劲地捞机械厂的钱。他低价卖,高价收回扣,没少得粮库的好处。郭东生也没少与他合伙赚粮库的钱。那年于老二状告郭东生时,其中就有郭东生收受机械厂回扣的事儿。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郭东生与庞有才结下了共存共荣的交情。并且通过庞有才,郭东生还与吴昊天书记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吴书记的妻子爱好旅游,几乎全部开销都是由郭东生提供的。

吴书记搬到市里之后,新家的装修费用也都是郭东生提供的,吴书记对郭东生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在吴昊天的眼里,郭东生是个少有的能人,讲义气,够朋友,胆子大,有能力,敢想敢干,对全县的经济发展有贡献。他认为,这样的干部就要大胆地用,其个人得点好处也是应该的,贡献与收获就应当成正比,总比站茅坑不阿屎的干部强。因此,吴昊天与郭东生的私人关系也非常好,几乎无话不谈。

庞有才见是郭东生打来的电话,以为又有什么好事儿,就大声地说:“哎,老郭,有什么好事儿想起我来了?”郭东生也开着玩笑说:“你小子当了经理就不理人了,是不是有女秘书缠着脱不开身啊?”庞有才大声笑骂着:“你小子三句话不离本行,是不是又有新情人了?拉过来让咱见识见识,别老藏着掖着的。”一翻寒暄之后,郭东生突然沉下声来说:“老庞,老弟这两天遇到点麻烦,得请吴书记帮帮忙。今天下午,我想见见吴书记,你能给约个时间吗?”庞有才不太在意地说:“你小子能有啥麻烦呀?莫不是让人家老公给捉奸在床了吧?”郭东生严肃地说:“不开玩笑,真的遇到麻烦了,得请吴书记出来给小弟说句话,要不然这一关可就不好过了。”庞有才略微认真地说:“真的吗?电话里说方便吗?”郭东生说:“电话里说不明白,咱们见面再聊吧。”庞有才一听郭东生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在他的眼里,郭东生人称外号郭大胆,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现在突然来找他,还要见他的姐夫吴书记,也许真的是遇到麻烦了。

在郭东生的朋友圈里,人们私下里都叫他郭大胆。有一次粮库召开全体职工干部大会,郭东生在会上进话时说,现在是改革开放年代,既是机遇,也是挑战。粮库要发展,就必须要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敢为天下先。粮库人就要大胆地干事儿,大胆地赚钱,大胆地享受,争做改革开放的弄潮儿。大胆地享受这句话在会后引起了人们的争议。后来,人们就背地里给郭东生起了个外号,人们都叫他郭大胆儿。这个郭东生呢,胆子就是大,低价收粮,高价转手,空手套白狼,骗取国家粮食补帖,没少给粮库赚钱,他本人没少捞好处。又因为他出手大方,各方面对他的印象也都不错,所以改革开放以来,他是如鱼得水,事业有成,也大发其财。

吴昊天调到市里任农工委书记后,担心他的小舅子庞有才在机械厂出事儿,就帮着庞有才在市里开了一家出租汽车公司。庞有才也就辞去了机械厂厂长的职务,当起了出租汽车公司的总经理。为开办这家公司,郭东生也没少出力,所以庞有才对郭东生是有求必应。他告诉郭东生说,他的姐夫在市里没有外出,他今天一定能让郭东生见到他姐夫吴书记。

放下打给庞有才的电话后,郭东生就开始琢磨如何对付李正阳的事了。
十一
何梅跟郭东生通完电话,就赶紧给公安局的张副局长打电话。打了两遍电话也没有打通。她想,也许张局长正在开会,手机关掉了,开完会后,张局一定会抢先给她回电话的。想到这儿,她的脸色不由得露出一丝红晕来。

本来,何梅早就想给张副局长打电话,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她害怕张副局长认为是她在主动与他联系,有投香送玉的味道。但是,她又确实想找张副局长。她认为,在县公安局里,只有张副局长才能真心地为她和郭东生办事儿。现在,只有找到张副局长,才能把事情了解清楚,才能调动张副局长为她和郭东生说话办事儿的积极性。但是,她的这个想法没有敢对郭东生说出来。她下意识地想到,与张副局长接触多了,有了某种说不清的麻烦之后,郭东生就会对她的纯洁产生怀疑。她要防备郭东生会因此在日后对她在感情上产生裂痕。她不希望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不谨慎,使自己的感情和形象在郭东生的心里产生某种污点。她要努力维护自己在郭东生心中的形象,保护她与郭东生的情感不受外来因素的影响和破坏。但是,她又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来自张副局长的似明似暗的某种诱惑所牵动着。她曾努力地使自己不再去想她与张副局长相处时所经历的情景。但是,不论她怎样地努力,一旦遇到与张副局长相关的信息,甚至一提到公安两个字,一看到身穿警服的人,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张副局长,想到张副局长的那张笑脸,想到那些她与张副局在一起里的每一个细节。那些细节动作让她心动,让她脸红,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异性之间的年轻时所特有的冲动的刺激的感觉。现在,郭东生让她打电话找张副局长,这使她在心里产生了给张副局长打电话的强硬的理由。这个理由正是她心中的那个被强行压制的寻找与张副局长相接触的欲望所期盼的。有了郭东生的吩咐或者叫许可,她就可以尽情地释放这种期盼了。

因为有史小曼的关系,何梅与张副局长很早就相识了,但始终没有近距离的比较密切的接触。每次去史小曼家,也都是匆匆而过,没有跟张副局长说过几句话。但张副局长却对何梅的印象很深,甚至都记着何梅每次去他家的时间和细节情形。当张副局长向何梅说起这些的时候,何梅感到很惊呀和兴奋,她真的没有想到,张副局还是这么一个细心的人。

在郭东生接受检察院问话期间,何梅一共单独与张副局长在一起三次。一次是在史小曼的家里,一次是在张副局长的办公室里,还有一次是在酒吧里。在家里那次,是何梅打电话找史小曼,让史小曼帮她约见张副局长。她要向张副局长谈谈孙老二告郭东生的事儿,请张副局长帮帮忙,让张副局长想办法制止孙老二没完没了地上访,以减轻郭东生的压力,消除对郭东生的不利影响。因为事关机密,张副局长没有让何梅到他的办公室去,而是让史小曼通知何梅到家里说。史小曼又因为单位有事儿,就没有陪何梅,而是让何梅单独在家里与张副局长见面的。见面时,张副局长很热情,详细寻问了孙老二告状的前因后果,对孙老二的行为也很气愤。张副局长认为,既然人家县纪委检查组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给了孙老二明确的答复,你孙老二的上访不就是无理取闹吗?无理取闹就是扰乱公共秩序,就要接受制裁。张副局长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何梅的要求。谈完了这件事儿之后何梅就要告辞,但张副局长没有让她走,两个人一直聊到史小曼下班。那一次深聊之后,何梅感到张副局长非常健谈,说话有逻辑性,而且记忆力很强,很多她自己早就忘记的细节,张副局长都记得一清二楚。张副局长竟然还记得何梅第一次与他见面时所穿的衣服,那都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张副局还说,从那时起,他就对何梅有了非常好的印象。他觉得,何梅是他所遇到的最令他感到惊喜的女性,有风度,有气质,有能力,是县城里少有的职业女性,要是何梅能在他们局里工作,一定能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局长。听到这里,何梅的心里感到非常高兴。她想,得到张副局长如此的夸赞是自己的荣幸。同时也证明,自己在张副局长的心里很有地位。她自己也陡然间感到十分地自信,也很有成就感。她认为,自己找张副局长帮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这个张副局长一定能帮助她和郭东生解决孙老二这个棘手的问题。

那次见面,张副局长还让史小曼把何梅留下来吃晚饭,三个人还喝了一瓶张副局长珍藏的法国红葡萄酒。史小曼说,那瓶酒她早就想喝,可是张副局长舍不得,要不是何梅来,她还喝不着呢!听了这话,何梅心里暗暗地有点激动,她没有想到,张副局长对她这么好,她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人家呢。席间,张副局长不断地起来倒酒,在史小曼去厨房的时候,张副局长两眼微笑着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何梅两眼发慌很不好意思,再加上喝酒的缘故,脸就更红了。看到何梅有点难为情,张副局长举起杯说:“来,阿梅,为了咱们的友谊干杯”说完一饮而尽。何梅一听“阿梅”两个字,心头一震,也娇羞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从那儿以后,只要张副局长与何梅单独在一起,或者别人听不到的时候,张副局长就会亲热地叫她阿梅,时间一长,何梅也就认可了这样的称呼。一是她要用人家,二是人家对自己也确实很好,三是能与公安局的副局长搞好关系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说不定日后还有求到人家的地方呢。

第二次见面是在孙老二被治安拘留以后,张副局长主动打电话让何梅到他的办公室去。何梅接到电话后有点犹豫,她有点害怕单独与张副局长单独相处了,因为在这之前,张副局长为了感谢何梅帮助他给在乡下的哥哥买建房的木料,曾经请木材公司的汪经理和何梅他们吃过饭。席间,大伙起哄,非得让何梅与张副局长挨着坐,还得喝交杯酒。也许是有意的,也许是无意的,喝交杯酒的时候,张副局长的酒杯还掉到了何梅的腿上,张副局长赶紧把酒杯拾了起来。在拾酒杯的时候,何梅感到张副局长的大手重重地碰了她一下,看到何梅没有反感的意思,张副局长竟然几次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在何梅的大腿上。特别是在分手的时候,张副局长竟然趁别人不注意地时候,微笑着但真诚地对何梅说:“阿梅,我非常喜欢你!”这让何梅很难为情,既怕又羞,她只能笑着说,你有点喝多了,快回去休息吧。因此,当张副局长让何梅到他的办公室去的时候,何梅心里很是犹豫,她不知道,当她单独面对张副局长时会发生什么?何梅就这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张副局长的办公室。

一见面,并没有出现何梅所担心的事儿发生。张副局长微笑着热情地把何梅让到屋里,还给她沏了一杯好茶,跟她开玩笑说:“这屋里这么香,是人香啊还是茶香啊?”何梅笑着说:“当然是茶香了,局长的茶能不香吗?”张副局长笑着说:“这叫美人入室,茶色生香,凤凰来仪,蓬荜生辉。”何梅嗔怒道:“我可没你的学问,说不过你,你让我来,不是跟我斗嘴的吧?”张副局长笑着说:“不说不笑不热闹,让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孙老二给拘了。这小子是个浓胞,一拘就吓怕了,他现在答应不再上访了,过两天就让他回去。”一听这个消息,何梅非常高兴,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满含深情地对张副局长说:“张局长,你帮了我们大忙,我和老郭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张副局长坏笑着说:“你怎么感谢我呀?”何梅热情地说:“请你吃一顿大餐,市里各大饭店你随便挑。”张副局长两眼闪着亮光,直直地盯着何梅道:“可以,但有个条件,不许别人参加,只有咱们两个,怎么样?”何梅被张副局长盯得有点不知所措,一听他这样说,小脸腾地就红了,她望着张副局长,一时没有答出话来。看到何梅受窘的样子,张副局长有点心痛,他怜香惜玉地说:“害怕了吧,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呀?”何梅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讷讷地说道:“让小曼也去行吗?”张副局长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就请她吧,我就不去了。”何梅一看张副局长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不妥,就打趣地说:“那好吧,哪天我单独请你喝酒,但打车的钱你得自己出。”一听这话,张副局长眉开眼笑地说:“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咱们一醉方休。”何梅嗔怪道:“不许喝多,喝多了我可就不理你了。”张副局长心满意足地笑着说:“美女相陪,千杯不醉,怎么能说喝多呢?”何梅笑着说:“喝多了,我就打110,把你这身官皮给扒了。”张副局长笑眯眯地说:“你舍得吗?把我的皮扒了,谁帮你办事儿啊?”何梅回敬道:“讨厌,不理你了,快说,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就走了,公司还有事儿等着我呢,我得赶紧回去。”说完喝了一口茶水就站起身来。张副局长也没有多留的意思,让何梅回去告诉郭东生,孙老二的事儿摆平了,让他放心地上班吧,回头有什么事儿再来找自己。何梅千恩万谢地往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副局长抢身到何梅的前面,一边叫着阿梅,一边张开两臂,做出要拥抱何梅的样子。何梅娇羞惊慌地睁大眼睛看着张副局长。张副局长并没有抱她,只是微笑着张开两臂,然后又放了下来,转身把门打开。何梅向门外看了看,没有人,就羞涩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十二
何梅与张副局长第三次单独在一起是在市里的一家名叫“兰月亮”的酒吧。在这之前,为了表示对张副局长鼎力相助的感谢,郭东生与何梅还专门到张副局长家登门拜访。他们给张副局长买了一部当时最高档的摩托罗拉手机,给张副局长的爱人史小曼买了一块瑞士女士坤表,两样礼品加在一起价值两万多元人民币,这在当时的县城里也算是大礼了。收到这样的礼品,张副局长和史小曼也非常满意。他们假意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何梅一直担心张副局长当着郭东生和史小曼的面向她表示好感,引起他们两人的不快。但是,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张副局长并没有表示出对她的特殊的热情。只是在郭东生与何梅告别时,张副局长与史小曼往出送他们的时候,何梅感到张副局长的手有意无意地爱抚了一下她的屁股,这让何梅为她与张副局长的相约产生了动摇。她害怕他们单独相会时张副局长做出更出格的动作来让她感到难看。因此,去过张副局长的家后,何梅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履行她与张副局长的约定,她一直在犹预着。但是,她的犹预并没有淡化张副局长对与她幽会的期盼。终于有一天,张副局长实在熬不住思恋的痛苦,给何梅打了一个电话。张副局长在电话里说,他下午到市里开会,明天上十点钟会议结束,他想在明天中午的时候与何梅在市里相见。正赶上何梅那天上午也要到市里办一项业务,何梅就答应了他,并约定在“兰月亮”酒吧相见。

本来何梅想在县城里请张副局长单独坐一坐。但是县城太小,熟人很多,几个小有名气的饭店、酒店进进出出的都是县里面头头脑脑的熟人,很容易碰在一起。这是何梅所担心的问题,所以她几番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在县城里请张副局长。

“兰月亮”酒吧是何梅精心挑选的酒吧。那里档次较高,出入的都是白领,而且位置虽然处在市中心,交通便利,但周围并不是闹市区,比较安静。何梅曾因业务关系,陪着客人去过几次,对那里的环境比较熟悉,所以她经过几次筛选之后,觉得还是去“兰月亮”酒吧比较合适。在那儿,她可以与张副局长喝点法国白兰地酒,吃点西式餐点,还可以跳会舞,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副局长也不敢太过放肆让她左右为难。何梅不想去大饭店的酒吧或者歌厅,一是人多太闹,二是她担心张副局长提出开房的要求。她不想做出对不起郭东生和史小曼的事情来,也不想让张副局长感到失望,更不能给张副局长提出开房间创造条件,所以想来想去,她就选择了酒吧。

何梅办完事儿的时候还不到十点钟。她估计张副局长开完会要在十一点之后,所以她就在“兰月亮”酒吧附近的时装店里转了转。因为她经常利用出差和开会的机会到各地的时装店去转,对时装的流行款式也比较熟悉。她转了一圈也没有看中一件衣服,正在她漫无目的的闲逛时,张副局长的电话打过来了。何梅接了电话,知道张副局长已经到了酒吧的门口,就赶紧向“兰月亮”酒吧走去。

何梅凭着记忆,穿了一套曾经给张副局长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样颜色的外衣。虽然不是原来的款式了,但也足以让何梅找回了当年青春浪漫的感觉。特别是当她走近酒吧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张副局长那为她而倾倒的目光时,她的心已经开始砰砰地跳动起来,脸颊的红晕让她感到有点羞涩。虽然她曾经多次与人在酒吧里共饮,但唯有这次,让她感到兴奋、紧张、羞涩,俨然又回到了多情浪漫的少女时代。她在心里不住地责怪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感觉,但她真的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张副局长站在酒吧的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正向这里走来的何梅。他看到何梅穿了一件墨绿色印着暗花的掐腰真丝衫,一条黑色镶着花边的仿绸裤,穿着一双系带的白色船形皮鞋,不觉眼前一亮。他感到,那个让他朝思幕想的姑娘来了。

何梅也看到了张副局长,他们两个兴奋地向对方打着召呼。张副局长身不由己地迎了上来。他伸出手,抓住何梅的手,一边爱惜地揉搓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拍打着何梅的左肩,半拥半抱着与何梅走进了酒吧。酒吧的迎宾小姐微笑着向他们示礼,何梅害羞地半低着头无奈地依在张副局长的胸前,脸色更加红润了。

张副局长一边深深地品味着何梅的香气,一边感受着美人入怀的快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迎宾小姐的存在。他们来到一处稍靠里边的角落坐下来。看着何梅羞涩的样子,张副局长不无得意地调侃道:“人生四十方开始,女儿怀春最漂亮。我今天要走桃花运了。”何梅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张副局长,半羞半恼地对张副局长说:“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都是偷花的贼,当心让人抓住,摘了你的官帽子。”张副局长两眼盯着何梅,悄声说道:“怎么样?你们家老郭也是个采花的高手吧,逮着过吗?”何梅一听这话,心里一沉,但立刻又恢复笑容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就好像离开女人就活不下去似的。”听了这话,张副局长感到自己的话得到了印证。他觉得,郭东生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先听到的关于郭东生的绯闻也许是真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也就放下了道义上的重担。他觉得,你郭东生既然能玩别人的老婆,那我就能玩你老婆,这叫一报还一报,大家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就再也没有与何梅偷情之后产生的不安了。他想,无论如何,他要把何梅搞到手,这是他多年的梦想,这一回总算有了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一机会。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叫道:“阿梅,吃完饭咱们开个房间休息好吗?”何梅略作镇静地说:“这儿是酒吧,没有房间。吃完饭我还有事得回单位,不能陪你了。”张副局长不依不饶地说:“什么事儿那么急呀,休息一会再回去不一样吗?”何梅说:“公司都知道我来,他们等着我回去下账呢,回去晚了要耽误事儿的。”张副局长还要说什么,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轻生地问道:“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何梅拿起一份菜单,看了看,然后递给张副局长说:“他们的西餐最拿手,你看吃点什么?”张副局长笑着客气地说:“客随主便,还是你点吧。”何梅眼睛一亮,笑着说:“那咱们就点西餐吧,再来一瓶‘人头马’,行吗?”“可以,可以”。张副局长一边点着头,一边满意地回答着。他想,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出手就让人感到有档次,比他家的黄脸婆史小曼不知要强多少倍。

吃饭的时候,何梅一再地对张副局长表示感谢。张副局长则告诉可梅,他非常喜欢何梅,他希望何梅能够成为他的红颜知己。他并不想破坏两个本来就非常要好的家庭,只是希望何梅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陪他。他说,有何梅陪着他,他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听了张副局长的话,何梅的心里也非常感动。但是,她告诉张副局长,她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她不想在感情上有什么污点,她要保持贤妻良母的形象,她要为女儿做一个好榜样。但是张副局长告诉何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何梅的,他要保持与何梅的亲密接触,即使在肉体上他们无法相互靠近,但在感情上,他让何梅在心里给他一点空间。对此,何梅断然拒绝了。她不想惹麻烦,尤其是面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她不能有半点瘕疵。否则对不起起女儿,也对不起郭东生对她的信任。

为了回报张副局长对自己的情意,更是为了回报张局长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们。何梅同意吃完饭陪张副局长跳一会舞。张副局长害怕自己逼急了,令何梅不高兴,也就没有再坚持什么。只是在跳舞的时候,他尽量地让何梅靠紧自己,不断地抚摸着与何梅接触到的部位,他甚至不想放过何梅所呼出的气息,每一次都尽量地把何梅的气味吸到自己的肚子里,这对他来说,真是一大享受。何梅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对他的举动也没有表示出反感,同时,也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萌动。

跳过几支舞后,何梅终于完全恢复了冷静。她温柔地但却坚决地要与张副局长分手。张副局长在最后同意何梅走的时候,微笑着想要吻何梅,何梅机灵地躲开了,并用眼睛制止了张副局长的进一步举动。看到何梅湿润的眼睛,略显委曲的娇羞的样子,张副局长不忍心伤害她,也就没有强求,只是深情地微笑着望着何梅。那一刻,深深地印在了何梅的心里,让她时时想起。
十三
何梅一边向木材公司走着,一边回忆着她与张副局长相处的点点滴滴,这多少给她忧伤而又悲凉的心情增添些许安慰。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尽情地释放着它的能量。路上的车辆急驰着,偶也有几个过往的行人说笑着在何梅的身边走过。但这些并没有引起何梅的注意,她的思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何梅以为是张副局长打来的电话,赶紧接听。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娟子的声音。

原来,海军一听到大伯说要土葬去逝的奶奶,并让他联系棺木的事儿,就赶紧给娟子打电话,一方面是担心娟子接不到他的电话着急,另一方面也是让娟子找她在木材公司的妈妈安排棺木的事儿。接到电话后,娟子为海军奶奶去逝的事儿感到伤心,并劝慰海军不要过度悲伤,然后就按海军的要求给她的妈妈打了电话。

何梅一听是海军的奶奶去逝了,急用寿材,觉得这件事虽来得突然,但很重要,就赶紧打电话,把这件事儿告知了郭东生。郭东生与庞有才通完电话,正在一边吸烟一边考虑对付李正阳的事儿,突然接到这样的消息,顿时兴奋起来。他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地与李正阳套套近乎,用实际行动感动他帮着自己说话。想到这儿,他告诉何梅说,一定要想办法把海军奶奶的棺木办好,要尽量满足海军家提出的要求,不能耽搁,花多少钱都由郭家出,要尽快把木料送到李正阳的大哥家里去,并且让娟子请几天假,陪着海军回家办丧事。郭东生还告诉何梅说,他与何梅也要到李家去吊丧,明天上午就去,并让何梅先订购好花圈,把挽联写好,明天他要亲手把花圈放在李正阳母亲的灵旁。必竟是相亲相爱多年的夫妻,何梅一听郭东生如此安排,也就明白了其用意。她一边打电话,让娟子办好请假的事儿,一边回到公司,把给史小曼母亲准备的寿材提料单办理妥当,只要海军一到,就可以提货送到李家去。

海军给娟子打完电话后,他大伯就安排人把奶奶的寿衣都买回来了,还请人给奶奶整理了遗容。一切整理妥当之,人们把奶奶的遗体抬到了来时的救护车上,再加上李正阳从单位借来的两台车,三辆车排成一队,向李正阳的大哥家出发了。在路过县城时,海军留下来去找娟子。这时,娟子已经向医院请好了假,在医院的大门口等着海军呢。

来到医院,海军远远地就看到娟子的身影。只见娟子身穿白领衫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在向着海军的方向张望着。几乎在海军看到娟子的同时,娟子也看到了海军,两个人急忙相对迎了上来。
见面后,海军把娟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全然不顾街上行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娟子伸出手,轻轻地抱住海军,并在海军的耳边提醒他说:“妈妈已经把木料准备好了,车也安排了,就等咱俩去她们公司接货呢,咱们现在就过去吧。”听了这话,海军用双手扶着娟子的两肩,一双泪眼深情地看着娟子。他想吻娟子,娟子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湿红的眼睛露出一点羞涩来。两个人对望着,海军在娟子的嘴角轻吻了一下,然后,相拥着向街头走去。

老城区的人口密度较大,商业发达,街上人头椽动,摩肩接踵,人员来来往往的很多。海军与娟子打了一辆拉客揽活的私家面包车向木材公司方向驶去。

来到木材公司后,他们在何梅的办公室找到了何梅。何梅正在与公安局的张副局长通电话,见到海军和娟子后,何梅用手示意让他们坐下。

与张副局长通过话后,何梅显得很兴奋,脸上的红晕明显地增多了。但是,当何梅看到两个孩子的脸色后,那种接电话时的喜悦立刻化为乌有,她先是简单地问候了一下海军奶奶的情况,稍稍劝慰了一下海军,就把海军与娟子带到装有木料的一辆卡车旁。
木料已经在车上装好了,一位司机师傅正在驾驶室里检查着车辆,看到何梅她们走过来,就跳下车,热情地冲何梅说道:“何会计,全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上路吗?”何梅笑着对司机师傅介绍说:“孙师傅,这是我的女儿娟子,这是她的朋友海军,请你现在就跟他们去送货,午饭就在海军家吃,事情来得比较急,就请您辛苦一躺吧。”孙师傅客气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自家的事儿,应该的。那咱这就别耽搁了,现在就走吧。”孙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海军和娟子。何梅冲着娟子和海军说:“快叫叔叔,你们现在就走吧,我也不送你们了。”娟子和海军一边叫着孙叔叔,一边按照孙师傅的安排跨进了卡车的驾驶室。孙师傅在驾驶室里按了一下喇叭,向何梅挥了一下手,就启动了卡车向木材公司的大门外走去。旁边的工人们,有认识何梅的,就大声地向何梅打着招呼,何梅笑着冲着他们挥挥手,就急匆匆地向办公室方向走去。她要在中午与张副局长见上一面

卡车一出木材公司的大门,向右拐了一个弯儿,就径直向县城的北面驶去。海军的乡下老家在县城的北面,与县城隔着一条名叫混水河的小河,他的叔叔和伯父们都在哪里住。在路过混水河的时候,海军与娟子不约而同地向上游的方向望过去,他们都看到了那一对深情相望的正在互诉衷肠的石头。那两块巨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非常醒目,甚至可以看到,污浊的河水在他们身上撞击出朵朵的浪花来。
十四
何梅回到办公室,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她一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边对出纳员小张姑娘说:“我中午要出去办点事儿,下午上班可能要晚一点到,有人找我就打我手机”。小张热情地答应着。

何梅告别了小张,走出办公室。她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仍然情朗,太阳的光有点热,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告诉人们夏天到了。

何梅走进停放自行车的车棚,把自己的女式坤包放进车筐里,打开车锁,把自行车推出来。她向周围看看了,没有人,就拿出手机,拨通了郭东生办公室电话。电话里传来占线的声音。她收好电话,就推车向公司的大门外走去。出了公司的大门,向右走了一段路,等到一辆拉着石料的大车过去之后,何梅再次拨通了郭东生办公室的电话,但郭东生的电话还在通话中,何梅就改拨郭东生的手机。手机也通了,但没有人接。何梅想,也许是郭东生正在与人通话,没有时间接她的电话,就收好电话,骑上自行车向老城区的方向走去。

何梅的家也在县城的老城区,但离上班的地方并不远,进了县城的东大门往南,第二条街就是她家住的那条街,人们习惯地称为南二道街。何梅骑着自行车,走到县城东门附近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何梅将自行车停住,向路边靠了靠,就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郭东生打过来的。何梅给郭东生打电话的时候,郭东生正在与财务科的出纳员孔晓丽通话。孔晓丽一听是郭东生的电话,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两眼放着光芒,声音甜美而温柔,隔着电话,也能让郭东生听出奇妙的感觉来。郭东生告诉孔晓丽,他下午要带她到市里去一躺,顺便把欠庞有才出租汽车公司的车钱结了。一听庞有才三个字,孔晓丽的心为之一动,一种无名的渴望涌上心头,让她兴奋不已,说话的声音也就更甜了。郭东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在心里笑骂道:“这个骚货,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叫春”。与孔晓丽通话的时候,郭东生听也到了手机的响声,他没有去接,等到他与孔晓丽聊够了,放下座机电话,打开手机,才知道是何梅打过来的。郭东生想到,何梅那里可能有新情况要告诉他,所以就赶紧给何梅打了电话。

接到郭东生的电话,何梅告诉郭东生,公安局那边有新情况,张副局长让她中午到他家去,说有重要情况要当面告诉她。郭东生一听是这个消息,就毫不犹豫地告诉何梅,一定要到张副局长的家里去,把情况整得越清楚越好,并且让张副局长想办法控制好局面,有什么事儿及时与何梅联系,以防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何梅听到郭东生的这番话,心里似乎踏实了好多。在潜意识中,她似乎找到了与张副局见面的理由。

何梅到家的时候,婆婆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平日里,郭东生一般中午不回家吃饭,偶尔回家吃一顿,也会事先往家里打个电话,告知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打电话说一声,就说明他在外面用餐了。今天,郭东生没有往家里打电话,所以何梅的婆婆就按惯例,也就只准备了何梅与娟子她们三口人的饭。何梅一进屋,就大声地叫道:“妈,我回来了。”边说着边往里屋走。她把自己的小挎包挂在依架上,洗过手就来厨房帮着婆婆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客厅的餐桌上。她婆婆问道:“娟子也快回来了吧?”何梅说:“海军的奶奶去世了,娟子跟海军到海军乡下的大伯家去了。”听说海军的奶奶去世了,婆婆很震惊,她觉得很突然也很悲哀。何梅与婆婆一边对海军奶奶的去世抒发着感慨,一边用过了午饭。吃过饭后,婆婆想让何梅多休息一会,就要自己收拾桌碗,不让何梅伸手。何梅就争着与婆婆一起洗碗拾掇屋子。一切收拾停当之后,何梅告诉婆婆,她要出去办点事儿,中午就不在家休息了。

何梅上身穿了一件粉色正开对襟女土小领紧身唐装,里面衬着白色绣花的文胸。下身穿了一条黑丝裤,脚上穿了一双白色亮光皮鞋,里面穿了一双肉色丝袜,一头乌黑的烫发,站在镜子前面,显得格外的有精神,充分地显示出一名成熟东方职业女性特有的美来。何梅在镜子前面,仔细地打量欣赏着自己的装束,她感到非常地满意。

与婆婆打过招呼之后,何梅就兴致勃勃地骑上自行车向张副局长家走去。当何梅走到张副局长的家门口时,正好碰上张副局长的儿子小明去上学。小明一边叫着阿姨,一边告诉何梅,他的爸爸妈妈正在家里等她呢。何梅推着车子走进了张副局长家的院子里。

何梅一进院,张副局长就看见了她。张副局长两眼闪着亮光,满脸堆笑地走出屋来迎接她。史小曼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何梅放好自行车,兴奋地与张副局长和史小曼打着招呼。张副局长和史小曼热情地将何梅迎进屋内。在进屋的时候,何梅明显地感觉到,张副局长的手抚摸了她的屁股,这让何梅很享受,也微微有点羞涩,在粉色上衣的映衬下,脸色就更红了。史小曼并没有感觉到何梅的情绪变化,她热情地叫着何姐,把何梅让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为何梅沏上一壶茶水,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瓜子送到何梅的面前,让何梅嗑。何梅一边客气着,一边让史小曼和张副局长坐下歇着。史小曼挨着何梅坐在了沙发上。张副局长则搬过一把折叠椅,隔着茶几坐在了何梅的对面。

张副局长告诉何梅说,他们公安局召开了局长办公会,听取了各专案小组的工作汇报。按照局内的分工,张副局长正好分管偷何梅家钱的案子。涉案的是两个人,其中的一位因为参与盗抢企业财物被抓,在招供时,把偷何梅家钱的事儿招了出来。现在这两小子还在看守所里关着呢。因为涉及到何梅家,所以张副局长以要亲自提审两个犯人为名,没有同意专案组到何梅家去指认现场。今天上午开会时,专案组在汇报的过程中说,两个犯人招供的内容有点出入。一个说是偷了三十五万元,一个说是偷了三十四万元。因为有这样的出入,所以张副局长以案情不清楚为由,没有同意公安局向县委报告,也没有同意会后就去何梅家指认作案现场。公安局方面表示尊重主管局长的意见,让专案组再进一步审问,把口供搞确实了再开会研究什么时候上报县委。

张副局长不让上报县委、不让指认现场的用意有三个,一是避免事态扩大,不好控制,使郭东生措手不及,没个心理准备;二是防止指认现场时,发现现金证据,使何梅与郭东生无法分辩理由,推脱责任。三是想办法拖延时间,让两个犯人翻供,把案件复杂化,使公安局和县委无法做出决策,最后来个不了了之。

听了张副局长的讲述,何梅的心里非常感激张副局长,也非常敬慕张副局长的韬略。她的两只大眼睛,忍不住地深情地望着张副局长,这让张副局长很是得意。

史小曼听着张副局长的讲述,很是入迷,她猛一抬头,看到了墙上的时钟,发现早已到了自己上班的时间,就急忙站起身来冲着何梅说:“何姐,你们聊着,我得上班走了。”说完就匆忙地走出屋外,骑上她的小坤车上班去了。何梅起身要去送她,被她制止了。张副局长看到史小曼走出院门,就让何梅坐下,并端起茶壶往何梅的茶杯里倒水,何梅用双手捧起茶杯接过张副局长倒过的茶水。

张副局长为何梅倒过茶水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地看着何梅。何梅感觉到了张副局长的目光。那目光火辣辣地,让何梅无法抬起头来。害羞的何梅,两眼湿润,低着头,皮肤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的根部,心脏跳得几乎全身都要抖动起来。看到何梅的样子,张副局长突然产生了一种毫不犹豫的冲动。他绕过茶几,走到何梅的近前,紧挨着何梅坐了下来,挤得何梅不得不挪动一下身子。张副局长伸手抓住何梅的双手,一股滑腻温柔的感觉像过电一样,扫过张副局长的全身。何梅本能地抽出被抓住的双手。张副局长身心陶醉地呼吸着何梅身上发出的气息,用双手轻轻地扶住何梅的双肩,然后用力向沙发上按倒何梅。何梅想要反抗,但她却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泪水让人难以觉察地浸染着她那美丽的睫毛。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她似乎也期待着要发生什么。

张副局长熟练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何梅的衣扣,脱下了何梅的裤子。当何梅的意识从极度紧张的昏迷中稍有清醒的时候,张副局长已经深深地进入了何梅的身体。何梅惊叫一声,陷入激动,悔恨,渴望,刺激,莫名的兴奋之中。她的意识似乎离她而去,在空旷的天际无声地注视着她。一阵疾风暴雨似地进攻之后,何梅的欲望被张副局长彻底地调动起来。她身不由己地本能地慢慢地羞涩而又坚定地伸出双手,抱住张副局长的身子,迎和着张副局长的进攻,发出女性所特有的令男人为之兴奋的战斗的呻吟声,那声音极度地刺激着张副局长,使张副局长发出长长的狼嚎一般的声音来。
十五
当何梅从张副局长家里出来的时候,张副局长想送她出大门口。何梅红着小脸撒娇地瞪他一眼说:“你就不怕人家看见说闲话吗?”张副局长笑着说:“那我就不送了。”说完在何梅的脸上亲了一口。何梅没有理他,推着车子走出张副局长家的院门。她往门的两侧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就骑上自行车向单位走去。

何梅走进办公定的时候,出纳员小张姑娘忙站起来对她说,他们的经理要看五月份财务报表,因为何梅不在,小张拿不出来,正要给何梅打电话呢,何梅就回来了。何梅听说经理要看财务报表,就赶紧打开文件柜,把报表交给小张,让小张给经理送过去。当小张走出办公定的门口时,何梅赶紧掏出手机给郭东生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张副局长家听来的情况。何梅打了两遍电话,都打通了,可是没人接,她很纳闷,郭东生干什么呢?

当何梅打通电话时,郭东生正在去见庞有才和吴昊天的路上。因为同车的还有粮库出纳孔晓丽,所以他不想当着孔晓丽的面听何梅的电话。他知道,何梅要说的就是张副局长拱的情况,他不想让孔晓丽听到他与何梅的对话。如果让孔晓丽听到他们的对话,那么明天这样的对话就可能传遍全县城。所以,当接到何梅的电话时,他就顾意装出接通的样子说:“哎,哪位。”同时却按动了挂断的按钮。两次接电话都是这样断掉的,所以何梅并没有听到郭东生的声音。

电话断了以后,郭东生就装出查找电话号码的样子,给何梅发短信。他告诉何梅,他在去市里的路上,车上说话不方便,有什么事儿,等他回来再说。如果事情急迫,就马上给他打电话。何梅看了郭东生的短信,明白了郭东生的意思,也就没有再给他打电话。

五月的麦苗已经长得很高了,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风吹过去,形成阵阵绿色的波浪。郭东生一边看着田野的景色,一边预想着他与吴昊天的即将发生的关系到他前途命运的对话。他想,无论如何,吴书记得帮他一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荣辱与共的关系。他郭东生倒了,吴书记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保全自己,吴书记也应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当车子驶进庞有才出租汽车公司的大院时,庞有才早就在院子里等他们呢。

来之前,郭东生就打电话与庞有才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并告诉庞有才孔晓丽也要随他一同去,把两家的账目结了。庞有才一听孔晓丽要来,顿时心花怒放,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高了许多。他告诉郭东生,他与他姐夫吴昊天已经约好时间,等郭东生来的时候,他就陪同郭东生去见吴昊天。但是一听孔晓丽要来,庞有才有点后悔说自己陪着去。他就接着说,如果孔晓丽来结账,他就不能陪郭东生一起去见他的姐夫了。他得留下来陪孔晓丽结账。他担心公司的财务部门不清楚有关情况,他得亲自参与才能把账目搞清楚。听庞有才这样一说,郭东生笑了。他很清楚庞有才要干什么,这也是他为了避开庞有才而想出来的办法。所以,他就顺情说好话,让庞有才留在公司陪孔晓丽结账,自己单独去见吴书记。

庞有才估计郭东生他们快到了,就到院子里等他们。当郭东生与孔晓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庞有才赶紧迎了上来,一边与郭东生握着手寒暄着,一边满脸堆笑地看着孔晓丽。孔晓丽长发披肩,穿着一身水粉色印着碎花的连衣裙,长腿的肉丝袜,再配上脚上穿的黑色高根皮鞋,人显得格外精神。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闪着亮光望着庞有才。庞有才与郭东生握过手之后,就径直朝着孔晓丽扑过去,张开双臂,将孔晓丽搂个满怀。孔晓丽红着小脸,娇羞地抱着庞有才拍打一不,然后将他推开。庞有才看着有点羞涩的孔晓丽调侃道:“晓丽,这么长时间不见,哥哥可真想你了。”孔晓丽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庞有才说:“想我也不去看我,就知道用嘴哄人。”庞有才哈哈大笑道:“怪我,怪我,以后有时间哥哥一定开车去接你来市里玩。”庞有才一边说笑着,一边把郭东生他们让到他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之后,庞有才就给他的姐夫吴昊天打个电话,告诉吴昊天,郭东生到了。吴昊天就告诉庞有才,让郭东生过去,他正在家里等着呢。一听吴昊天在家等着呢,郭东生也没等庞有才的女秘书把茶水沏好,就赶紧站起来要去见吴昊天。庞有才也没留他,就把他送了出去。

庞有才找到吴昊天的时候,吴昊天刚开完会。听庞有才说郭东生有急事要见自己,吴昊天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觉得,郭东生这么急着见他,一定是有什么难办的事要找他帮忙。他对郭东生的印象非常好,特别是经过那次关于郭东生被调查的事之后,他与郭东生的来往更加密切了。郭东生对他是有求必应,出手十分大方,样样事情办得都很令他满意。他觉得,郭东生这个人,不但有能力,而且还十分地讲义气,够朋友,为人办事都很实在,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因此,当他听说郭东生要找他,他就告诉秘书说,他下午在家休息一会,有什么事儿等他上班再说,不要打扰他。他就在家等待着郭东生的到来。

郭东生对吴昊天的家非常熟悉。从买房子到装修他都亲自参加过。吴昊天家那个玉雕的盆景还是他亲自般上去的呢。所以,从庞有才的公司出来,很快就到了吴昊天家的楼下。郭东生让司机找个地儿,把车停好等着他,就独自上楼向吴昊天的家走去。
十六
郭东生一边往楼上走着,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他不想过分示弱,这样做虽然能博得吴昊天的同情,但也有让他小视自己的可能,会适得其反。他也不想显示出过分地强硬,楞把吴昊天与自己荣辱与共的关系挑明,让吴昊天感到是自己在威胁他,这样也不好,可能激起吴昊天的反感。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就来到了吴昊天家的门前。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手拎着一个编织袋从楼上下来,两眼疑惑地看着郭东生。郭东生稍犹豫了一下,就按动了吴昊天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吴昊天家的小保姆,她认识郭东生,就热情地把郭东生让进屋内。听到有人按门铃,吴昊天知道是郭东生到了,就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当郭东生进来的时候,吴昊天就热情地说:“东生,有才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我,我就专门在家等你呢?”郭东生笑着说:“吴书记,你这么忙,我还得给您添乱,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吴昊天笑着说:“没关系,你老弟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都是自家的事儿。再忙也得把自己的家事儿办好啊!是不是?说吧,是什么事儿?”郭东生抬头看了看给他倒水的保姆,正要开口说话,吴昊天就冲着保姆说:“英子,你去休息吧,我与你郭叔说点事儿。”叫英子的保姆答应着,转身离开了客厅。看到保姆走出去了,郭东生赶紧起身给吴昊天倒水,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对吴昊天说:“吴书记,上次检察院找我谈话,要不是您保我,我这个主任也就当不成了,我非常地感激您,您对我有恩哪!”吴昊天很自豪地笑着说:“唉,他们都是一些俗人,看你干得好眼红,总想借机找你的事儿捞一把。我这个人看人从不以偏盖全,对人从不求全责备。只要是能干事儿的人,就要大胆地使用,有点小问题也不碍事,谁也不能百分百地正确,人无完人吗。孔圣人也不能一生无过,毛主席还犯错误呢!是不是?”“对,对,对”。郭东生一边点头应着一边说道:“我这人就是讲义气,花钱大手大脚,朋友们也对我够意思,可是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人家难免有意见”吴昊天说:“问题要看主流,不能从个人恩怨出发,自己没得好处,就忌妒别人也不对。能干的人多得点也不算错,市场经济吗,总不能让干事儿的人吃亏吧?”“是,是”。郭东生接着说道:“吴书记,我这次找你也跟钱有关系。前些日子,我家被盗了,小偷从我家屋顶的暖阁里偷走了三十多万元现金,结果这个小偷犯别的案子了,把这件事儿招了出来。县公安局正审理这个案子,马上就要报县委了。我觉得这件事儿可能要成为大麻烦,搞不好上次弄我的那伙人要借机生事儿,找我的茬子,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还得请吴书记帮帮我呀!”说完,郭东生偷偷地瞥了一眼吴昊天。吴昊天稍微沉默了一会。他想,这小子到底是没少捞钱,胆子也真够大的。他抬头看着郭东生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昨天夜里我才接到的消息。听说也就是上个礼拜小偷招供出来的。吴昊天嗯了一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郭东生说:“如果公安局把这件事儿报到县委,县纪委肯定要找我谈话,到时候我只能说不可能,没有这档子事儿。这完全是屈打成招的伪供,不可信。我只能咬定家里没钱,更不能放在暖阁里。”“你认为你一口咬定没钱,是屈打成招,县里会怎么处理你呢?”吴昊天接着问道。郭东生说:“估计他们得调查取证,查我的现金收入和单位的账目。公安局还要到我家去调查取证。如果他们的证据不足,也不好下结论,但可以暂停我的工作。”吴昊天听了点点头。他想,这小子到底不是个孬种,还是挺有办法的。他接着说道:“你认为我能帮你什么呢?”郭东生说:“你是县里的老领导,常委里基本上都是你的老下级,新上任的甄书记也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你出面干预一下,他们就不好落井下石了。如果常委里能有几个人反对调查我,让公安局重审此案,最后来个证据不足,从案不究,以待查证,弄个不了了之,我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吴昊天听到这里,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他想,这小子鬼主意可真多,真有瞒天过海的本事啊!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可以为你说句话,不过你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该办的事儿办好,想得周到点。诸葛一生知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你可得注意了。实在不行,就全身而退吧,该打点的一定要打点好,不能再出事了。再出事儿,我也帮不了你了。”郭东生一个劲地点头称道:“那是,那是。该我办的事儿,我一定能办好。如果能躲过这一劫,我可以考虑让贤,回家自己干,也不一定比现在差。我看有才就不错,自己开个公司,少很多麻烦。”吴昊天说:“你比有才有能力,回头要是自己干的话,我支持你。”郭东生笑着说:“到时候我就得依靠老哥您了。我这辈子是跟定您了,什么时候也忘不了您老兄对我的大恩大德。”吴昊天笑了笑说:“这么多年,咱哥俩处的不错。你老弟讲义气,够朋友,大家都很赞赏,我也愿意与你共事。有才也特别敬重你,以后大家好好干,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即使跌倒了也要爬起来,我特别相信你的能力,无论如何,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的。县里面你自己可以找一找孟副县长,你们的关系也不错,他是力保你的。其他人你还可以找谁呢?”郭东生一听,心里明白,这个吴昊天眼睛里不揉沙子,什么都知道啊!他慢慢回答说:“除了孟副县长与我有工作上的关系外,其他人与我接触得并不多,也不好张口啊!”吴昊天说:“你跟政法委的汪书记熟吗?”郭东生摇摇脑袋说:“不太熟,大家也认识,但没有什么交往。他儿子是我家娟子的大学同学,去过我家几次,印象还不错。”吴昊天说:“汪书记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有几个事儿也都是我帮他扛过去的,这个人比较可靠,我可以找他来处理这件事儿,让他想办法,把这个案子压下来。另外,县纪委的张书记年轻有为,是个大才子,我打算把他调到市农工委来当纪检书记,现在已经定下来了,就等市委组织部办手续了,我可以让他帮你做做工作,尽最大可能把事情压下来,有这两个人给你挡着,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你自己可得把事情想得周到一点,不能再出纰漏了。回头我再想办法,把你们叫到一块见见面,聊一聊,也增近一些感情,将来也是用得着的人。大家拧成一股绳办事儿,也比较牢靠点。”郭东生一听吴昊天这样安排,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儿。他不住地点头说好。吴昊天看了看手表,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郭东生觉得是到该告辞的时候了,就站起身来说:“吴书记,您事儿多,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见到您,我的心也就踏实了。回头有什么事儿,我再向您请示,那我现在就回去了。”吴昊天也站起身来说:“好吧,就这样吧,回头有事你就跟我说,我不在的话,你就跟你嫂子说,我会全力帮助你的。”
十七
得到吴昊天的承诺,郭东生心里非常地高兴。他告别吴昊天,走下楼梯,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出了楼门口,他往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他的车,正要打手机的时候,司机小李子就把车开到了他的身前。郭东生打开车门,上了车,直奔庞有才的出租汽车公司而去。

到了庞有才的公司,女秘书告诉郭东生,他们的庞有才经理带着孔晓丽出去了。郭东生在庞有才的会客室里稍等了一会,就掏出手机打通了庞有才的电话。

庞有才为了方便鬼混,早在当机械厂厂长的时候,就在市里偷偷地买了一套房子。他对别人说,这是他同学的房子,让他给照看着,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房子。与孔晓丽结完账,庞有才就匆匆忙忙地带着孔晓丽来到了他的这个爱巢。俩个人在床上大战了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最后还是庞有才乖乖地交枪了事。得胜的孔晓丽非得纠缠着庞有才去商场逛逛。庞有才假意不去,孔晓丽就似怒非怒地要自己一个人去。庞有才赶紧从后面追了上来。俩个人就搂肩搭臂地向商场走去。在商场转一圈,孔晓丽看中了一条项链,庞有才给她买了下来。正当两个人试项链的时候,郭东生的电话打了过来。庞有才一看是郭东生的电话,就赶紧接通了。他告诉郭东生,结完账后,孔晓丽要买条项链,他就陪着来了。项链已经买好,现在就回去。他让郭东生稍等一会儿,他们马上就到。

郭东生放下电话,端起女秘书给他沏好的茶水,一边喝着,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字画。画面是一位隐者在深山的小溪中垂钓。旁边的题字是宁静至远,淡泊明志。郭东生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品味着字画,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候,庞有才带着孔晓丽走进屋来。没等庞有才开口说话,郭东生就抢先说道:“有才,我回去还有事,就不在这儿多待了,现在就走。”庞有才赶紧走过来说道:“去,去,往哪儿走啊,吃完饭再走,怎么地也得吃完再回去呀。”郭东生笑了,他说:“我回去还有很多事儿呢,过几天上边就要来检查中储仓,很多事儿都得现安排,必须回去。吃饭的事儿以后再说,说不定哪天我还得来呢。”郭东生一边说着,一边入外走。庞有才一看郭东生的态度很坚决,一点也没有留的意思,也就不再深留。他看了一眼孔晓丽,两个人会意地笑了笑。

回到粮库,郭东生的兴致很高,他把三位副主任叫了过来,陪着他在仓储区转了一圈。库区里一派忙碌的景象。有的在倒库,有的在翻晒粮食,还有一部分工人正在维修烘干机,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郭东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想,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干什么都景景有条,当初选择汪副主任主管业务还是对的,人家就是内行啊。他回头冲着汪副主任说:“老汪,回头米厂的工人过来帮你们晒粮食,工期能提前吧?”汪副主任高兴地应道:“能,只要他们过来,翻晒入库就快多了,至少可以提前五天的时间。如果人手多,还可以帮着我们倒库,那可就更快了。”郭东生又转过头来,冲着王副主任说:“回头,咱们得召开一个迎接检查的动员大会,你安排一下行政科和政工科,让他们分头准备,气氛搞得热闹点。告诉大伙,只要检查合格,全库发奖金,人手一份。”听郭东生这样一说,三位副主任也都很高兴,他们从心眼里佩服这位郭主任,有胆量,有魄力,敢作敢为,办事从不拖泥带水。

郭东生与他的三位副主任一边说笑着,一边向前走着。走到一个标志牌前,那块牌子摆得有点歪,郭东生上去用手晃动了一下,牌子安放得比较牢固,没有动。他回过头来对冲江副主任说:“老江,回头检查一下全库的标志牌,一定要标志醒目,摆放正直,该换新的就换新的,能刷漆的就重新刷一遍,等检查团来了,让人家一看,心里头一亮,事儿也就好办多了。这是印象分,咱得拿回来。”江副主任说道:“好,马上就办。”正说着,迎面过来一位推着小车的清洁工。那人认识郭东生他们,见着郭东生就大声地打着招呼:“郭主任,检查来了。”郭东生笑着回应道:“过来转转,大伙都挺忙的,过来看看大家。”

转过一个弯,郭东生他们来到晾晒场,几个工人正在翻晒粮食,看到郭东生他们过来,也没有停下。郭东生来到场边,蹲下来,抓了一把玉米,用力地碾了一下。凭经验,他感到玉米的水份确实很大,即使不来检查,也应该晾晒了。几位副主任也蹲下身来,用手翻动着玉米。郭东生对他们说,这些玉米要是不晾就得糟蹋了,真得好好晒晒了。

下班后,郭东生到家的时候,何梅已经到家了。她告诉郭东生,娟子从海军的大伯家打电话说要回来,想让郭东生派车去接她,被她拒绝了。她没有让娟子回来。她觉得,这个时候让娟子回来有点不妥,人家老李家会有看法的。郭东生听了说道:“对,这个时候不能让她回来。让她去,就是向人家老李家显示一下她对海军的真情,也是对老李家的关心和重视。如果这个时候让娟子回来,那不就等于嫌人家条件差吗?这点苦都吃不了,人家会有意见的。”何梅也附和着说道:“娟子从小就没吃过苦,也没在农村待过,在哪儿肯定受不了。唉,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总得跟人家搞好关系呀。”

吃过晚饭,何梅看到婆婆回到自己的屋里看电视去了,就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把她从张副局长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郭东生。
十八
据张副局长说,偷郭东生家钱的有两个人。一位是县机械厂下岗职工韩三,一位是无业青年吕四。吕四外号四魔头,是全县有名的混混,与韩三是中学同学。自从韩三下岗之后,就与吕四在一起鬼混,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没钱花就遛门撬锁,只要来钱,什么事儿都干。吕四的叔叔与郭东生家住在同一个胡同,中间只隔着两家。吕四常到他叔叔家玩,听说郭东生是粮库的主任,住在这个胡同,他就打起了歪主意。

在普通百姓心里,当官的就是有钱人。既然郭东生是粮库主任,家里就一定有钱,而且这些钱大多是贪污腐败来的,偷他们的钱也算是为民雪恨了。所以,吕四与韩三一商量,就决定偷郭东生家。经过长期观察,他们发现,郭东生家平时只有一个老太太白天在家。因此,吕四与韩三决定,趁郭东生他们上班之后,到他家行窃。如果被老太太发现了,就把她绑起来。如果没被发现,他们偷完之后就越墙而逃,老太太既追不上他们,也认不出他们,即使报警也无济于事。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经过勘察,决定夜里从郭东生家瓦房顶的保温层通风口钻进去,先在保温层里藏一夜,等到郭东生他们上班了,他们就从保温层的天窗进入郭东生家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把郭家的钱财偷走。两个人商量妥了,就在吕四叔叔家里准备好了上房的梯子和绳子,夜里二点多的时候,他们带着撬锁的工具来到吕四的叔叔家,从吕四叔叔家搬来梯子,带着绳子,来到郭东生家房子的西山墙。郭东生家房子西山墙的墙外是一个南北走向的公用过道。吕四和韩三来到这个西山墙后,就把梯子对正房顶保温层的通风口放好。吕四先让韩三踩着梯子带着绳子上去,把房顶的通风口撬开钻进去,然后他自己把梯子搬回他叔叔家,再让韩三用绳子把他拉上来。两个人钻进郭东生家的保温层后,先是借着微弱的星光找到保温层进入室内的天窗,然后把通风口的小木门关上,一边摸索着一边慢慢地往天窗的位置爬。他们爬到天窗的位置后,就静静地趴在那里听室内的动静。黑夜里,任何声音都显得很清晰,再加上一点点的紧张,他们甚至都听到了郭东生的梦话和鼾声。在听声的时候,韩三由于紧张,把手伸进了保温层的亚麻杆粹沫子里,无意中碰到一块塑料布。他用手一摸,感觉到里面包着东西。他就用手一点一点地抠个小洞,然后把手指伸进去。当他的手指碰到里面的东西后,凭着多年练出来的手感,他知道是钱。但是,他不敢断定是钱,也不敢张口说话,就轻轻地把那块塑料布拉出来,然后再用手去摸,当他再次摸到那一捆纸一样的东西时,他的心顿时极度地兴奋起来,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捆一捆地从塑料布里,从粹沫子里摸出钱来。吕四本想不动,但是他感到韩三在动,并且发出声音来。他心里很不满意,一边在心里骂着韩三是废物,一边朝韩三爬过来,用手狠劲地指点着韩三,不让他动。韩三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就压低声音说:“钱!”然后把一捆钱递到吕四的手中。吕四一摸,果真是钱,就摸索着爬到韩三的耳朵旁问到:“有多少?”韩三摸索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有三十多捆!”吕四说道:“你再摸摸,看看还有没有。”韩三又摸了一会说道:“没有了,可能就这些。”吕四说道:“你把钱装好,咱们出去看看是多少。”韩三就用那块塑料布把钱包在一起,与吕四一起慢慢地爬到他们进来的那个通风口。到了通风口,吕四把钱接过来塞进自己的怀里,系好衣服,然后让韩三放下绳子,自己先下来,接着再搬来梯子,让韩三关好通风口的小木门也从梯子上下来。两个人把梯子送回吕四的叔叔家后,就直奔吕四的家。到了吕四家,两个人把钱拿出来一看,共是三十四捆,每捆都是一万元。韩三说,应该是三十五捆。因为他在包钱的时候数过,是真真切切的三十五捆。但是他害怕吕四,不敢与吕四争执,也就默认了是三十四捆。韩三认为,是吕四欺负他,自己多留了一捆。所以,两个人平分了三十四捆钱之后,韩三就再也不跟吕四出去偷窃了。一是他对吕四不满,又不敢说出口。二是他想用偷来的钱开个商店,做正井生意,不想再偷了。可是好景不长,还没等他的商店开张呢,吕四就犯案了。吕四进了看守所后,被他的同案犯供出,他曾经偷过巨款。经过几轮审训,吕四扛不住了,就把他与韩三偷郭东生家钱的事儿招了。说他与韩三在郭东生家的房顶保温层里偷盗三十四万元现金。等到公安局把韩三抓进看守所后,韩三却招供说,偷盗三十五万元,让吕四多占了一万元的便宜。这样就出了两个口供,一个说是三十四万元,一个说是三十五万元,口供不一致。张副局长就是以口供不一致为理由,要求进一步审问两个犯人,等把情况弄确实了,再向县委报告,以此拖延时间,让郭东生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做好应对的准备。

听了何梅的讲述,郭东生暗自得意。他觉得,让何梅保持与张副局长的联系是十分正确的。如果没有张副局长在公安局里为他们周旋,也许今天下午,他的政治生命也就结束了。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两个口供有出入,会不会在他家发现问题呢?如果真是吕四占了便宜,那么就说明他们确实偷了三十五万,与剩下的钱也就对上了。如果不是,就说明他们没有偷到三十五万,那么剩下的那一万会在哪儿呢?是掉在了路上,还是掉在他家的保温层里呢?如果掉在了路上,也就无所谓了,查无实证,根本就弄不清楚了。如果是掉在了他家的保温层里,那么一经找到,他可就无话可说了,不承认都不行,根本就没有搪塞的余地。想到这里,他就对何梅说道:“你觉得,他们到底是偷到三十五万元呢,还是三十四万元呢?”何梅想了想说:“咱们一共找到二百六十五万元,加上他们偷的三十五万元正好是我们放在那里的数,应该是三十五万元。”郭东生说道:“要是三十五万元就好了,如果不是,就说明保温层还有一万没拿走。”何梅一听郭东生这样说,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就对郭东生说道:“咱们应到保温层里再看看,仔细查查,看看还有没有钱,如果有就收起来,如果没有也就放心了,要不然,人家公安局来指认现场找到了,咱可就无法推脱了!”郭东生听何梅这样一说,点了点头。心想,必竟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心有灵犀啊!他站起身来说:“走,咱们再上去找找,看看那一万到底在不在上面,如果不在,咱们心里也就有底了。”
十九
看到郭东生站起来,何梅赶紧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又向婆婆的屋子指了指。郭东生笑了,何梅也笑了。何梅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放小,然后走到客厅的门口,把门拉开,侧耳倾听着她婆婆那屋发出来的声音。婆婆那屋的电视发出清晰的声音,听得很真切。显然,婆婆还没有睡。何梅回到沙发上坐下,告诉郭东生说道:“妈还没有睡,就不要惊动她了,等她睡下之后,咱们再上去吧。”郭东生听后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外面起了风,院子的铁大门没有关紧,在风的吃动下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来。何梅站起身来到屋外,把院门关严锁好。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地能看到几点星光在大片乌云的夹缝中闪烁着。她想,明天可能是个好天。回到了屋里的时候,她走过婆婆的房门,又仔细地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她感到婆婆房内电视的声音变小了。她想,老太太一会就该睡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何梅再次打开客厅的门,倾听着婆婆那屋发出的声音,然后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婆婆没有答应,她就回头对郭东生说道:“妈睡了,咱们上去吧。”

何梅与郭东生打开后屋小仓房的门,把那副铝合金的小梯子拿出来,经过走廓、客厅和他们的卧室,把梯子放在房屋西走廊棚顶天窗口的下面。郭东生先爬上梯子,把小天窗打开,然后再慢慢地钻进那个小天窗口。由于郭东生比较胖,钻进去的时候,整个身子塞满了天窗,向蛇一样地向上蠕动着,何梅看着不觉笑出声来。当郭东生钻进去后,何梅也跟着爬了上来,并把小手电递给了郭东生。两个人半跪半爬着,在放过钱的地方仔细的拨弄寻找着,不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仔细地翻弄之后,他们确信没有钱了,就沿着他们曾经爬过的痕迹,一直寻找到保温层的那个通风口处。到了通风口,他们两个感觉实在是太累了,呼吸也有点困难了,汗水从他们的头发、脸上一直淌到衣服上和保温层里的粹亚麻杆上。他们把小手电关掉,然后小心翼翼把通风口的小木门打开。初夏的夜晚,风不是很凉,吹到身上很舒适,吹进的空气也格外新鲜。郭东生贪婪地吸足了一口气,望着远处地天空说道:“能看到星光,明天也许不会下雨,可能是个好天。”何梅应道:“可别下雨,明天咱们还得拉着花圈去海军家呢。”郭东生没有回应,静静地歇了一会,然后把小木门关好。何梅就配合着又把小手电打开,照亮了他们跪着歇息的地方。郭东生低下头,又开始在小木门处搜寻起来。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死死地盯着小木门下靠南侧的一角,在一层亚麻杆粹沫子下面,他看到了那捆让他苦心竭虑的钞票。瞬间的激动令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稳了稳心神,沉稳地非常有力地伸出他的大手,牢牢地把那捆钱抓住,并用心地感受着那种抓住的感觉,然后不容质疑地厚重地说道:“找到了!”何梅一听找到了,几乎在两眼放光的同时,就喊出声来。但是,她并没有发出声,只是惊喜地兴奋地睁大眼睛看着郭东生。郭东生跪着转过身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把钞票递给何梅。何梅双手接过钞票,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但是强压着没有哭出来。郭东生似乎感受到了何梅的反应。他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把他们扒寻过的地方重新整理好,尽可能地恢复到原貌。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保温层里爬了下来。

回到屋里,郭东生如释重负,他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地放下了。两个人把梯子放回原处,就开始商量应该把钱放在哪里。何梅要把钱还放在他们屋外埋钱的地方。郭东生不同意。他说:“屋外埋钱的地方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地貌,从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动过的痕迹,如果再往里放钱,就会破坏现在的形貌,容易让人发觉,还是放在别处好。”何梅犯难地问道:“放哪儿好呢?”郭东生沉默了一会说道:“反正咱们明天也得用钱,就把钱放在柜子里,明天去海军家多带点,也让李正阳看看,我郭东生不是小利小气的人。”一听这话,何梅笑了。

也许是昨晚太累了,郭东生与何梅醒来得很晚。当他们睡醒的时候,郭东生的妈妈已经把饭菜弄好了,就等着郭东生两口子起来吃早饭呢。何梅觉得有点歉意,就赶紧催促郭东生快起来。郭东生这一夜睡得很踏实,醒来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何梅也比昨晚睡得好,人显得很精神。吃过早饭,告别了母亲,郭东生就打电话让粮库开日野牌双排座小货车的张师傅把车开过来接他和何梅,不一会,张师傅就到了。

街上的人不是很多,偶尔有人急着赶路匆匆地过去。张师傅按照何梅的指引,一直把车开到一家花圈店前。何梅和郭东生从车上下来,走进了那个他们订购花圈的商店。商店的老板已经按着何梅的要求,把做好的大号花圈放在了门口。郭东生进去后,就开始琢磨他的花圈。何梅就过去跟老板讨价还价,一并把烧纸用的冥钱买好。郭东生看了一会花圈问道:“你们这里能给题个挽联吗?”那位老板说道:“不能,我也写不好毛笔字,店里也没有准备笔墨,写不了。”何梅说道:“听说丧主家办白事儿都有人帮忙挂帐子,他们都会写,还是到了老李家,让那些帮忙的写吧。”店老板忙陪笑着说:“对,对,现在谁们家老人过世了,都有帮忙挂帐子的,他们都能写,人们都让他们写。”郭东生听了点头说:“好吧,就到哪儿再写吧,也来得及。”正说着呢,司机张师傅也跟着进来了,看到郭东生要去搬动花圈,就急忙过去接过来说:“主任,还是我来吧。”那个店老板也跟着过来说道:“来,我也帮你们拿。”郭东生就转身站到了一边,让司机和店老板把花圈搬到了小货车的车厢里。上了车之后,何梅说道:“还得买一些糕点和酒当祭品。”郭东生说道:“那就买好一点的。”司机张师傅一边开车,一边插嘴道:“用不着,买一点儿,是那个意思就行了,农村人家,不用买太好的。”何梅一听乐了,点点头,没有出声。郭东生也乐了。看到郭东生乐了,张师傅也很高兴,就把车开到附近的一家超市前。郭东生和何梅刚一下车,就听到有一个熟悉声音叫他们。何梅回头一看,是娟子的大学同学,县政法委汪书记的儿子汪强在叫他们。看到何梅在看自己,汪强赶紧走上前来热情而又亲切地叫道:“叔,婶。”何梅望着又矮又胖的汪强问道:“听说你到南方去了,现在干什么呢?”汪强笑着说:“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会计。”郭东生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没去我家找娟子玩呢?你爸爸现在忙吗?”听到郭东生这一连串的问话,汪强笑了,他应道:“我是昨天刚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去看你们呢。我爸最近好像挺忙的,现在的案子多,法院、检查院、还有公安局老找他。听说县里又有了大案子,市里的吴书记昨天下午还把我爸叫过去了呢。”听汪强这样一说,郭东生心里暗暗的高兴。他想,看来吴书记是一定会帮我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地问道:“你爸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汪强笑了笑说:“吃过晚饭才回来。”郭东生听了点点头。何梅就接过话来说道:“汪强,有时间去我家玩,我们还有事,现在就走了,改天见。”汪强应道:“好,我一定去看你们,代我向娟子问好。”说完,汪强就与他身边的几个小伙子走开了。

何梅与郭东生看汪强走了,就转身进了超市。超市里顾客不多,服务人员无精打采地来回走动着,偶尔回答着顾客的问题。何梅与郭东生经过仔细挑选,买了两样点心,又买了两瓶五粮液,花了五百多元钱。郭东生还想再买点别的礼品送给李正阳,又想到人家办丧事,不方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日子还长着呢,他就不信自己的钱打不动李正阳的心,总有一天,他得让李正阳死心踏地地为自己办事。

办好了所有的要办的事情之后,郭东生就与何梅上路了。当小货车出了县城往北,驶过混水河桥,就明显地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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