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炮楼”

饱经战患动乱,提笔写下生活感受。。。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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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说“炮楼”   刘振墉

我小时就生活在炮楼附近,知道炮楼特点是“楼”,完全不同于碉堡。

碉堡也叫地堡。上海江湾五角场那一带,早先打过很多仗,所以碉堡密集,每一处造房、修路时,总得先拆掉几个碉堡。这些碉堡像瓜皮帽,直径约两三米,半在地上半在地下。地上部分约一米许高,壁厚三、四十厘米,水泥浇注,四周有射击孔。五、六十年代,我看到工人在拆毁时,先架木柴烧烤,再用大铁鎯头夯,坚硬无比。炮楼与其相比,则要原始得多了。

我曾在江苏如皋邓庄小学读书,学校西南方三、四里处,就是汪伪和平军的西河湾据点,远远的就能看到它的炮楼,但未敢走近去看。有一次几万多农民包围据点抗议,我才跟随人流,走到据点竹篱笆外。原来炮楼就是三层的砖砌楼房,圆形,周围有枪眼。因为是建在空旷处,乡下又全是平房,它就显得高耸突出了。

当时的新四军游击队没有火炮,也极度缺少炸药。我曾在冬季里,看到有人在村庄里一家家搜寻,见到农家土墙上附着淡淡的一层白色粉状物,就轻轻地刷下来,这叫做“刷硝”,据说可以用来提取做炸药的原料。也听说过一种打炮楼的方法,就是用浸濕了的棉花絮覆蓋在八仙桌上,做成“土坦克”,人在下面顶着桌子接近碉堡,再将手榴弹扔进射击孔内。没有手榴弹可以用“火攻”,将浸透油的棉花球点燃后塞进枪眼。很明显,这些土战术,自我牺牲的几率很大。

内战打响后,蒋军进驻我镇,首先忙着挨家挨户征集砖头,沿街抓民工抢修炮楼。有一位亲戚租住在我家前面店房做小生意,好几次被拉伕。民伕们从早上抓去做苦工,直到天黑才放回来,没吃没喝,必须家属去送饭送水。这亲戚年近六旬,又是孤身一人,只好我去送饭,因此到了修炮楼的施工现场。炮楼是用普通的砖头和粘土砌的,占地约三十多平方米,墙有民房的双倍厚。这里是镇上的主据点,三座炮楼鼎足而立。

四七年初,区公所在镇北头又修了座前沿小炮楼,两层,在河边高岸上,距我家约三百米远。规定每保抽两个壮丁去看守炮楼。记得本保二十出头的展家小伙被抽中时,家里人哭得如丧考妣。两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听到过几阵枪响,第二天听说,夜里共产党游击队来打炮楼,没打得下来,放火烧了。这位展大哥,那天正好轮班在炮楼上,被烧成重伤,一年多后才痊癒,满脸满身疤痕,还瞎了一只眼睛。

日本侵略军在我镇驻扎过两次,并不造炮楼,我见到的国军正规军也不修炮楼。炮楼,只是汪伪军和国军的地方武装还乡团,欺侮游击队没有重武器而采用的防御手段,大约从四零年起在苏北各乡镇上纷纷建造,到一九四八年,随着解放军取得了节节胜利,炮楼也就被拆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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