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女子都守过一个花季,如水仙妖娆,曼陀罗魅惑,兰花清淡,肆无忌惮地盛开过,在青春的山岗。五月的薄暮,我记起席慕容的《七里香》。诗人说:那弹箜篌的女子也是十六岁吗?还是说,今夜的我,就是那女子。 花开一半最惊艳,酒喝半酣最有味道。雾里看花的境界不是每个人可以感知。心情,终究是私己的产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突然间,喧嚣落尽,心若浮尘,那些浓墨的,明媚的,张扬的,温润的,浓的薄的,喜的悲的,温的火的,种种心迹辗转碾灭。灰,是一种最绝配的形容词,很多时候,它填补了色彩中无可适从的空缺,譬如心情,残荷谢礼,灰色的荷盖缓缓枯萎,竟给了人仓皇间的无比眷恋。 恰到好处的退出,不落痕迹。万般锦瑟托付弦音,那些在白与黑之间起笔的文字,挺身而出,傲然擎立在五月的水间,残荷听雨的际遇最好,有酒过半酣的契合。灰是一种豁达,随意点墨,有着水莲花般不胜凉羞的质性,不凛冽,不华丽,不喧宾夺主。 五月的天空,夜半最好。选个洁净的心情出门,在夜间的空地上散散走着,月很清冷,云层低垂,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夹杂着现代灯火的气息,迎面扑来。我喜欢那些鬼气的东西,聊斋里的艳鬼,红楼里的金钗,秦淮河畔的八艳,玉真观中的李季兰,隔云端的林徽因,尘埃里开花的张爱玲…… 那些沾染了隐晦的女子,美人如花隔云端。人也好,鬼也罢,只要有情有义,不枉来世一场,惊天动地,惊世骇俗都不过分。喜欢那些女子,因着自己的习性,品味,追求和爱好,时光乱舞里,她们用爱恨情仇演绎自己的江湖人生。锦瑟无端五十弦,时间若一件华美的缎子,柔顺无比,倏尔滑落,映照着如水的青春,实在美啊,让人眷念那甜美的气息,舍不得放手。 沧海桑田是难免的变迁,此去经年也是绕不过去的红尘。花开时赏花,叶落时看风,横竖都是心情。心,可以如花,时而明媚张扬;也可以若尘,间歇安静,侧卧,看云卷云舒,风来风往。黑夜里掌灯,读着某些旧札或旧信,异样的温暖。岁月如潮水褪去,泛黄的沙滩裎露,风烟俱净的苍茫感是年少时所不能领悟的心境。 更多的时候,安静地工作,生活。然后用旅游,衣服,香水等调配心情,不落痕迹地掩去满身疲惫。五月天最好,它让人想起简帧的《相忘于江湖》。“五月的天空泼满青釉,你瓷青的衣襟在风里飘拂。”爱情是一个神秘的主题,它泰然自若隐身于有人烟的江湖里,等着痴男怨女去厮杀。这个时候,便没有好多心情去下注了,感情是“一副九天十地的牌九”,无人坐庄。 网事如风,虚拟的世界里,人来人往,没有谁注定为谁出现,没有谁注定为谁停留。烈火烹油的心情早已消弭,不再有长歌当哭的勇气,不再有长夜难眠的唏嘘,青春的天书映衬着昨夜的人比黄花瘦。爱过的人,不再苍白,思念总是丰盈的,至少它留给岁月美丽的转身。隔岸看烟火需要定力,那种姿势很绝美。 褪去的青春,馈赠给我们丰厚的资历。怀揣着感激,与锦瑟年华争尽日月光辉。我喜欢青春这两个字眼,它给了我明媚的勇气,如花的追求。倘使岁月不得不枯萎,我只想在有生之年,与明媚竞进。 那些高贵的卑贱的灵魂在尘埃面前一视同仁。每个人的旅程不一样,颠沛流离的,风生水起的,春风得意的,平淡无奇的,归宿都是化为净土,死亡是各种生命殊途同归的最高诠释。生命是短暂的,存在本身是一个哲学范畴。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画地为牢,囚囿着一些悲观混沌的意识。 时间是流动的,心,不会固步自封。倘使岁月将一颗质朴的心磨砺,我们心甘情愿做了生活里的茧,一丝一丝将锦瑟年华抽尽。那么我们在恣意汪洋的文字里跋涉时,思维是脱缰的野马。心若浮尘,锦瑟无端。属于我们的青春如那茧抽丝,芳华渐行渐远渐无痕。却也无怨无悔。 今夜,月光如水。细风中的藤椅上,我是当年的女子吗?别离的笙箫,请别为我吹起。 青春是有毒的,因为我已经啜饮成疾,某些猝不及防的翻阅里,那些甜美的气息让人疼,让人落泪。可以风轻云淡地和某些人挥手道别,可以波澜不惊地与名利擦肩,可以牵着女儿的手在黄昏的时候安静地欣赏那“颠倒苍苔落绛英”的画面,可以守着盐油柴米将爱情磨砺为稀饭小米粥,却依然怀念十六岁那个夜里,那个弹箜篌的女子,锦瑟无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