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和老麦在饭店门口说完再见,已是晚上九点多。这个时候的夜色让人轻松,也隐约的透着一股让人放纵的刺激。小哈想起自己的电脑还在办公室,就回办公楼,等的电梯很快就到了,门一开,却是William.
两人都有点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儿?”
William: “咦,你不知道我也在这幢楼办公吗?”
小哈突然记起她们的办公楼屋顶就冠着微软的牌子呢,不由叹口气“哎, 天苍苍夜茫茫,风不吹草不低,还是会见。。“
“我不见牛羊,我就等着见你呢”
“不开玩笑,你怎么才下班?够勤奋的”
“一般勤奋, 你呢?怎么才赶来上班?也够与众不同的”
“一般不同,我回来取电脑包的”
William 看着电梯门关上,想起什么,欲言又止。等小哈拎着包出到门外,发现一台黑色商务别克停在门廊,tint了的窗子自动降下,William 探出头,“有几个朋友约我去后海喝酒,一起吧?”
小哈犹豫了下,“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光华夜色,美酒佳音,贻误了就是浪费生活的美意,你说呢?”
“嗯。。”小哈犹疑不定。
“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去”
“行”
“那咱们就赌咱们门口这个保安有女朋友没有,很简单”
小哈到这会儿仔细的端详起这个两颊泛红的朴实的人,穿着保安服看起来27,28的样子,小哈“有”
William 微微的笑说“上车吧,我刚问过了,他17岁,老家的女朋友吹了”
“这不公平!“小哈边上车却嘟哝着
“没什么不公平,成功从来都是给做好功课的人准备的”
(15)
在荷花市场门口停好车,小哈和William沿着七拐八拐的小街往里面走,各类行头的人在眼前闪现,有大妈刚在街边跳完老年迪斯科,面色红润的跟人相约明儿个不见不散;有已经喝大的,踉踉跄跄的在台阶处打转,显然是没想明白自己是上了台阶往家走,还是下了台阶回去接着吹;年轻些的多半比较嘻皮打扮,衣服好几截,裤子都是洞,脖子越瘦越要坠着重金属的链子;这里的老外也多,身边无一例外的傍着个东方女性,要么极靓,要么极不符合常人审美观。
后海的秋夜,荷叶大朵大朵的布在水里,若是白天,也许是一幅清纯的水乡景色。只是那河边长廊密密挂的红灯笼,将个红光绿波的夜色染得酽烈,有些关于不知身在何处的惆怅。
William半侧着身边给小哈引路,边帮挡开酒醺的人碰撞。小哈打量走在前面的这个旧友,他,真的不可再同日而语了,成熟不是年龄的定义,而是细微末节处的体现。
“以前来过吗?”William 看小哈一幅眼睛不够用的样子问
“没有,没想到北京还有这么有特色的地方,你看,那个木雕花窗,琉璃吧台,哦,那里还有水烟枪卖,太好玩儿了”
“别急,还有好多好东西你没看到呢,要不是这次已经约好朋友,我可以待你去一个特棒的地方,是个玻璃花房咖啡园。”
“真的?真有这样的地方?那可是我一直梦想的屋子模样,玻璃落地大窗,看得见蓝天澄清,最好还是在什么岛上,四面环水,与大自然全无隔阂”
“那换衣服怎么办?耍流氓?”
“你可真够煞风景的,可以把落地窗设计成可调节的嘛,想透明就透,想不透就换成玉白色”
“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回头我也跟比尔盖茨他爹学学,到他住的那个岛上建个这样的房子,还能捞些皇帝蟹,大龙虾什么的。唯一的麻烦就是Grocery shopping 还得启用直升机,太奢”
俩人云山雾罩间,就到了一家有露天座位的酒吧,一男一女已经等在那里。
“这个是我大学时的同学,现在是BBC的驻京记者,笔名 Taiko”William 指着那个男的。
“这个是我在美国公司的同事兼校友,Jane,斯坦福的高材生”。Jane并不高大,但身材匀称,干练短发,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很自然的样子。
小哈看他们三人hug,觉得很有趣。好在都是英美派的,要是从意大利回来的,还不得又抱又亲的。
坐下来,Taiko 突然很直接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小哈爆笑,“你和William 是不是看的同一本儿书啊?”
William 也眯着眼睛乐,Taiko 抓了下头,皱起眉,苦思冥想。
“我也有个问题,为什么叫Taiko,日本人的名字,不怕被骂是汉奸?”小哈问
“就怕被骂,才起的日本名,我的职业要求我必须揭短,你也知道,中国人最恨自己人给自己人抹黑,这样正好,反正咱们本来跟日本就有仇,就让仇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你这样不会在深夜里自责难寝吗?破坏中日友好,你伤了多少爱好和平人的心啊-”William也跟着帮腔
“此话差异,没有风雨怎见彩虹,我不过是给和平事业多添一砖瓦”
“还是一破砖瓦”William 逗他
这中间打趣的时候,小哈注意到Jane看William的眼神很特别,仿佛有感应般的, Jane 也看回小哈,两人都微微的笑。
Jane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哈还没张嘴,William 就开了腔“千万别问她这个问题,不然她会把OPEC的历史也讲给你听”(OPEC: Organization of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
“我的表述能力没有那么差“小哈不服
"那不如咱们玩儿个游戏测测?”William和Taiko都猛烈起劲的样子
小哈突然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他们的职业决定了他们在表达能力方面,一定不是菜鸟。
(16)
“这样吧,咱么就拿池塘里的荷花命题,不能背已有的,烂熟的。” Taiko 先提议,“文体,字数均不限”。
小哈用手托着脑袋不做声,看夜里模糊不清的荷花发呆,又看见上面那一挂月亮在水里晃晃悠悠地,突然有了个主意。“好,按徐志摩的新诗路线。。叫《荷的往事》”
秋月成影孤淌
粉荷独馨幽伥
也曾旧时榭前
雨碎花折池塘
念完了,其他三个人都静默了一会儿,还是William先反应过来,“怎么听也不像徐志摩的,真要临摩人家的《雪花的快乐》,后面应该再加一行‘飞扬 飞扬 飞扬’。。”
“我的意思是够白话,好似‘那远远望去的冰棱,一排排,有的长,有的 短’ (徐志摩嘲讽别人对新诗的理解用的比喻)”
“那你来个徐志摩版的”小哈激William
“好,那就来个雪花快乐版《荷的未来》”
。。。
假如我是一朵莲花
盈盈的在那水中伫立
我一定倚首天青碧岸
死磕,死磕,死磕
。。
William 还摇头晃脑的接着编,Jane 和小哈已经一口啤酒喷到地上,“阿噗”
“我觉得这样也比不出个什么输赢,不如来个有效果的”William 和Taiko也点头。
“好,。。可是怎么比呢?”
前面有个穿一身绿白制服的啤酒妹婀娜多姿的走,William 心生一计,说“看谁能用最有效的方式最短时间让人回头”
Taiko这次反应很快,用手卷了个喇叭, 突然大喊一声“向- 后 –转!” 这声大吼在嘈杂的河边仿佛给夜打了个顿号,周边的人纷纷侧过头望向小哈这桌。
小哈心想这招太出人意料了,回眼看Jane有何情况,却发现Jane正顺着William 因思考而发飘的眼光看。
一群带着地方口音的男人东倒西歪的坐在小哈她们附近,西服皱巴,话不成句,好像是从哪儿刚喝完,坐下就大声喧哗,有一男人极豪迈,掏出钱包往桌上啪的一下, “这儿的酒我都包了”,众人皆回头。
小哈不由叹口气,“得嘞,这局暴发户组赢了”
现实就是如此,不论你多希望达尔文的优胜劣汰理论成立,摆在面前的总是让人尴尬的灰土蒙垢。
在淡淡的紫丁香薰里,在书卷的古京城里,在暧昧的夜色里,那些字眼儿 触目惊心 让小哈意识到有些事情并不如其表象,瞬间变化也可颠覆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