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里乾坤的网上日子（1）

家明的妹妹小美放下电话，狐疑地看了好几眼。电话那边传来的家明的声音语气激动分贝高，内容更是匪夷所思，好像对谁憋着一肚子火，一反常态。小美的手恨不能探过电话线，越洋摸摸家明的脑门，发不发烧。

“神经病！那根筋搭错了。”她骂一声，走过书房。

小美的老公正在上网，听到嗒嗒的拖鞋响，慌忙地关了窗户，手忙脚乱，差点打翻茶杯，烫着两指头，呼呼地甩手。只见小美嘴中喃喃地，早走过去，径自去了卧房。往常这个时候，一挂了和她哥哥的电话，小美总是如得圣旨，气汹汹地走过来，关电脑显示屏，拔插头，嘴里说：“有没有更好的事做？不务正业。”

一见无战事，电脑很快恢复了原状，一个小人在哪里一闪一闪，勾逗的人的魂，那是有人等他应话呢。

稍早，家明是这样和小美说的：

男人得有男人的爱好，不然你以为人家应该是你的挣钱机器呀？上网没什么不好，比找小蜜强。现在外面的稀奇事多了去了，一夜情，小三，同志，大家见怪不怪了，你到拿着针当棒棰，把上网说成犯了天条了。唠唠叨叨，早就想说你，再闹下去，就跑步进入更年期了。


差点把小美噎死。这跟自己熟悉的那个自己唧唧呱呱他唯唯诺诺的哥哥想去太远了。自去回房消化新信息不提。


小美不知道，家明正经历了一个转型期。也许到这里，我们不应该叫他家明，而该说，壶里乾坤，或者说吴江雪。而关山月是前世的事儿了。

看官说了，那吴江雪顾名是女ID呀。 没错。家明的是。

而从前，小美和哥哥抱怨老公上网的时候，正是关山月脱茧而出的时候。

* * *

放下和妹妹的电话，家明冲出门，给老婆邵梅搁下一句：“晚上我加点班，别等我吃饭。”快走两条街道，跳上去往市区的公交车。

说来要感谢小美，不是她抱怨，家明还找不到这么个消磨时光的好去处。只是一样上网，境界不同。妹夫是闲聊，打游戏。他家明，有更别致的玩法----他码字，以文会友。关山月在小美的启发下就这样应运而生了。


为什么叫关山月呢？个中有深味。中国式语文课本教出来的，从思想到语言，无不有它的形式不同的八股气。是男人就得做家国之思，先天下如何如何后天下如何如何；写起来就得这么着端着这么着起承转合。


关山月端着这个态度，一头扎进了现代网际的写手交流中，大到探讨了中国之出路，教育要不要产业化，文革历史要不要反思，小到自己年轻时的一些指点江山的光辉回顾。遗憾的是，激情弹给空气听。调子是拔得很高的，和者是寥寥无几的。可是好处是，无人听归无人听，也无人骂无人知，不用寄出去也没有退稿信。


关山月背后的家明本质是个低调本分的人。之所以关山月起来，是中学语文课的流毒。当年投稿给市报的文章，作文竞赛，无一不是这么做的。大学学了理科，论文也不作兴荒腔走板的，一定是端正好，因此自然而然，习惯产出了关山月。既然此事无关态度，改正起来就容易。


家明一分钟也没有以为自己才高和寡，定定神，看出了邯郸城流行什么步法，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吴江雪就飘然地下起来了。


为什么是吴江雪呢？家明发现越是娇俏女子，越好行走江湖。这在武侠里如此，在网上生活中也如是。私心里，家明羡慕小美，在家有哥哥做靠山，出嫁有丈夫做劳工。平头正脸，小家碧玉，平平淡淡有幸福。


至于关于女子的联想里，如何没有妻子邵梅呢？一二十年婚姻过后，妻子这个合伙人的性别越来越趋模糊。从前韩邵梅穿老式的衣服，别致又风情。时世变了，那曾经看来伶俐的行头变成了支楞着的尴尬。韩梅是越来越像一个中年妇女了。中年妇女，也挂着一个女字，也只起到正视听的作用，情感上，那女字的成色就差去了很远。


那末就让家明憧憬一下吴江雪一样的清丽女子并以此行走网上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