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尔的常住人口中,只有一成半是卡塔尔公民,大概因为在自己国家是极少数的缘故,卡塔人敏感起来可不是一点点,做为外国人,尤其是非穆斯林的外国人,时刻都得注意管住自己的嘴,否则,结局远非你所能想象。
多哈的周末,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不在商场,也非酒吧,而是机场,人多的绝对可以用过江之鲫来形容。因为气候炎热,也因为所处的地理位置,多哈和世界相连的航班多在晚上起飞降落,机场也就有了白天门可罗雀(这个是真的,上次乘早班飞机,我还瞧见过几对麻雀在候机室内谈情说爱呢)晚上门庭若市的极端。相比于其他国家,多机场的边检( IMMIGRATION )有个特点,查验护照的多为年轻女性,虽然也是一身黑袍,袖口襟上却有着宽宽的一条花饰,或珠绣或亮片,曲折缠绵,女子行动间,那花饰便如深夜里疏落的星子,沉稳中透着几分俏皮,也算是穆斯林女子争奇斗艳的唯一方式吧。每次过边检时,我总是入迷地盯着人家看,通常,总是引人抬头一笑,随笑而来的是盖了章的护照。
(图:卡塔尔女子)
刚才过边检时,放眼望去,柜台里坐着的全是黑袍女子,正研究人家袖口绣什么花时,出事了。当时排在我前面的有两位: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边检叫下一位时,绕过排在第一的男子,直接招呼女的上前,这也没错,因为这一队确实标明为女性专用,只不过男性要排队也没人拦。那男子却因此不满,嘴里嘟囔了几句,说的什么,我也没听清,而远在一米外的柜台里的边检却听见了,扬起头盯住那男子,眼神很重,时间也长。当时我就心说,这男的怕是要倒霉了。果不其然,边检站起身,一边叫人,一边让隔壁柜台停止查验男子的护照。很快就有一个白袍男子快步走来,那倒霉蛋开始还挺强硬,后来看见白袍男子手指一再指着办公室方向,立刻就软了下来,前鞠后躬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这个我是从口型上看出来的,到后来声音高到厅里的人都转头向他了。这戏从上演开始,我就压根啥都没听见,跟看默片似的,最后总算听见了,就是那句“我很抱歉!”。倒霉蛋终于拿回他的护照时,额头已经汗津津的。何苦呢,大哥,没理就算了,你干嘛对人家女性多嘴,活该倒霉。
两个月前,公司里几个工程师聊天,其中有一个爱尔兰人,一个埃及人。爱尔兰人缺心眼,说话带了句脏口,埃及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爱尔兰人看势头不好,赶紧道歉。埃及人下班后心里依然不爽,去警察局报了个告,结果没被受理,第二天又去找了公司人事部,说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个行动倒是符合公司的正常程序,于是爱尔兰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当着各层经理的面,向埃及人道歉。按常理,歉也道了,气也出了,事该了了吧。没有,埃及人提出,可以原谅爱尔兰人,前提是必须付出五千里亚尔的罚金,这相当于一千三四百美元呢。爱尔兰人当然不干,说我歉也道了好多次了,你还要钱,要钱也就算了,千把美元呢,一大家子也能吃上两个月了,随你便吧,大不了大家上法庭打官司去。经理们不干了,公司内部的事捅上法庭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调解,埃及人松口说钱要捐给慈善机构,爱尔兰人说那成,我直接捐给你发票成不?至于金额嘛,一百里亚尔最多了,不成拉倒,各方压力下,最后成交。我对爱尔兰人说他讨价还价的本事很高。
关于这事,同事间议论纷纷好一阵,我第一次听说时也很吃惊,不在于埃及人要求道歉,换了我我也会给那爱尔兰人一个教训,虽然那脏词很多时候只是表达强烈情绪的一种方式,不过个人想法不同反应自然不同。问题出在埃及人要求的赔偿金上,相对于事件的性质以及中东国家工程师的平均薪水来说,金额确实巨大,颇有小事化大的嫌疑,所以没几天,舆论开始同情起肇事的爱尔兰人了。不过那家伙还是不吸取教训,事过不久故态复萌,只躲着埃及人而已。有时候惹着我了,我就五指张开在他眼前一晃:“五千!”他立刻闭嘴走人,其他同事见样学样,于是张开的五指成了爱尔兰人的心头之痛。至于埃及人,则自己要求调去了另一个区域工作,否则怕是要被孤立了,谁敢轻易和他说话啊,搞不好五千就没了。其实,最终弄个两败俱伤,只是因为公司是跨国公司,换个当地公司试试,爱尔兰人绝对输到底。
以上还不算厉害的。有位英国女子在多哈转机,闲极无聊,在免税店里乱逛,看见书架上成排的《可兰经》,也是嘴欠,说了几句不太恭敬的话,严重伤害了旁边过路群众的感情,立刻叫来警察,那女子是否诚恳道歉不得而知,反正前段时间,判决下来了:她被判处七年监禁。转机多哈变成了长住,虽然食宿免费,日子绝对不好过的。
在卡塔尔呆了一年多,知道在中东有一种罪名是能套用到各种事件上的,大到杀人放火,小到你家的狗吓了我的猫,只要对方想折腾,你多半在劫难逃,当然,如果关系够多后台够硬,则另当别论。这个事无巨细一概包揽放之四海而皆成立的的罪名就是:反对穆斯林!
祸从口出,咱老祖宗多少年前就警告过了。所以呢,奉劝各位,在不熟悉的世界里旅行或者工作,千万千万别口无遮拦,实在没法就谈谈天气啥的吧,或者干脆啥也别说,只管点头微笑就是。
2010 年 7 月 2 日于卡塔尔多哈机场和英国曼彻斯特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