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男人会送各样稀奇古怪的礼物,把所有讨好女人的招数全部用上,而且不求任何回报,那么这个人多半是他失而复得的女儿;或者,是他曾经伤害过,至今仍念念不忘的爱人。
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登入机舱,雅妍的心不由一直提到了喉咙,不知道Jean de La Fontaine到底要带她们去哪家餐厅?
没想到直升机顷刻之间便飞到香港机场,雅妍牵着女儿的小手走下来,就只见一架奢华的令人叹为观止的湾流飞机早已等候待命:闪亮修长的白色机身,如刀刃一般流畅的机翼,机尾还喷着几个金色的大字:“Joyce”,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令人目眩神迷——竟然是Jean de La Fontaine以女儿的名字命名的私人飞机!
耳中只听得薇蕊激动的尖叫:“啊,会飞的房子,啊,Papa,我好爱你!”不由分说冲上去抱住爸爸,使劲亲了几口。雅妍也有点动容,她知道女儿早就想看《UP》,对预告片里那个会飞的房子如痴如狂,没想到电影还没公映,前夫就送了这样一份惊喜!
步入机舱之后,雅妍更是被里面殿堂级的奢华惊呆:家俬、餐台全部都是核桃木打造,考究得比王宫也不遑多让;座椅全部覆盖着纹理美妙的乳白色真皮,柔腻得让人都不舍得伸手去碰;所有的餐具都是纯银质地,做工精妙,巧夺天工;甚至连盥洗台都金碧辉煌,一眼闪过,耀眼生辉。更费心思的是,每一块窗玻璃的一角都烫着“Joyce”的小小字样;还有一间休息室全部布置成浅粉色,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还有一个很醒目的数位相框,里边一幅一幅换着的全是薇蕊的照片,看得出来都是近半年拍的:有她在上课时聚精会神的模样,有她在学校滑楼梯,兴高采烈的神情;有她在上学途中弯下腰,抚摸路边小狗娇憨的神情;有她在学校放学时,一手甩着便当袋,一手吃着三明治,心满意足的神情;甚至还有雅妍带着她逛街,一人一个冰激凌,母女俩眼望着橱窗,品头论足的模样。
雅妍心里震撼到了极点,这分明就是薇蕊的写真集嘛!她没想到前夫竟然处心积虑收集了女儿这么多照片,好似想用照片把薇蕊成长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一刻也不放过。但她心里仍免不了嘀咕:难不成他派了私家侦探在随时跟踪她们的一举一动?
雅妍无语端坐,心里却动荡之极,非常难受。因为她和前夫离婚时,只是拿到为数不多的一小笔钱,要不是被表妹那一笔为数不菲的及时雨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真不敢想象她和薇蕊的日子会是什么模样!当时她以为前夫的经济拮据,不愿意趁火打劫,好似拿女儿卖钱似的,现在才知道他根本没把她们的死活放心上,连救济的慈悲心都没有。这些年来,无论她再怎么走投无路,捉襟见肘,差点要靠典当度日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跟他求援,现在他却自己找上门来,摆了这么大个阵仗给她看——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是想展现他的实力,让自己未输人先输阵,未战先败,好为日后打赢官司把女儿抢走做铺垫吗?要不然为什么会费尽心机搜集这么多照片?难道,是在寻找她照顾不周的证据……
一想到抚养权有可能被夺走,雅妍便一阵阵的不寒而栗。
这时飞机直冲天际,带着她们俯瞰全港风景,国际金融中心、中银大厦等摩天高楼全部变成了直插地面整齐排列的大铅笔,又飞越跑马地俯瞰马场赛道,再到北角饱览九龙美景,美丽的维多利亚港也变成了他们脚下的风景……
美食也一道一道流水价地端上来:冷盘,汤,主菜,奶酪,水果,甜点,坚果……Jean de La Fontaine亲自为雅妍斟上1988年份的Don Perignon香槟王,便含情脉脉、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可怜薇蕊咂着小嘴,狼吞虎咽地只吃了两三道,就把小肚子撑得溜圆,像蚯蚓一样扭来扭去,坐立难安。因为Papa的点心虽精美,每个都是她的心头好,却比不上私人飞机这个大玩具来的刺激,她现在只盼着能到处参观一下。雅妍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哀求神情,只好点一点头,薇蕊便如蒙大赦一般蹦起来,到处去玩了。
长桌两边只剩下Jean de La Fontaine和雅妍,一时间,雅妍只觉得前夫的眼神温柔的摄人心魄,周身都是暧昧的气息。香槟还没喝几口,竟然就有点醺醺然了。她很气自己这么不争气,赶紧提醒自己要戒备提防,保持冷静,千万不能被前夫的柔情攻势冲昏了头!
Jean de La Fontaine今天的冷盘选的是鱼子酱,主菜是松露炒蘑菇配煎鹅肝,汤是小牛尾炖洋葱汤——无一不是雅妍当年爱吃的,明显是有备而来,透露出他并未忘情。
他亦一直很悉心地留意雅妍的表情,连她眼角的余光向数位相框猛瞄了两下也看在眼底。女儿一走,他便先发制人,似若不经意地叹道:“唉,可能是我年纪到了,原来什么都比不上当父亲来得有成就感!现在我只是想一心一意地守着Joyce,并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Falise,请你原谅我收集了这么多你们的照片,自从上次在台北见过Joyce,我实在想她想的发疯,真想把过去失去的时光一股脑全补回来,但又不好意思问你要她小时候的照片,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请专人帮忙拍照,自己欺骗自己,好似她仍陪在我身边般。看着她一天一天的长大,便是我近半年来工作之余最大的安慰了。”
说完这话,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瞄雅妍,见她戒备的神色开始松动,便话锋一转,言辞恳切地说他没办法一直这样来回奔波地来看女儿。就算他愿意,他也不相信雅妍能接受他不断地干扰她们母女二人的生活。况且他也不想影响薇蕊的正常作息,所以他希望寒暑假的时候,薇蕊都可以去法国小住,并读个短期课程,这样他们父女俩便可以有多点时间相处,加深了解。
雅妍一听,便知他的鬼算盘早已打的叮当响,软硬兼施,只待她屈服。心头的怨气不由得直冲脑门,当下便讥讽说:“当年你如果用现在十分之一的心思对待你襁褓中的女儿,她现在肯定每天都能追在你屁股后面跑!”说罢便瞪视过去,等着看他还能怎么继续开价?
Jean de La Fontaine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轻叹一声:“唉,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参与女儿的长大。”他随即殷勤地帮前妻添着菜,还帮她抹了一块鱼子酱面包递过去,随即话题一转,提起他们当年相恋的时候最开心的记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吃鱼子酱的样子,就在我的画室,还是我亲手煮的鸡蛋,切成茸,还切了洋葱末和香葱末。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切菜,所有的东西切得大大小小,可你却吃得津津有味,你知道吗?那也是我平生唯一一次给女人做饭吃……”
雅妍也一阵神思不属,心烦气躁,想起当时Jean de La Fontaine也像今天变的戏法一样,忽然就变出一瓶香槟,含在嘴里,再一口一口地渡进她的嘴里,到后来,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香槟的香气,和Jean de La Fontaine的吻印……那一天,她才真正领悟到什么叫情欲的极致,魂不思蜀,那24小时的火热激情,连画室的颜料都抹得浑身都是,她已经太久太久不敢回想这段往事了……
雅妍暗叹口气,脸上红潮未褪,不由天人交战:薇蕊的事要不要让他一马?其实他就算想多看女儿几次也是人之常情,他实在犯不着对自己这样低声下气。
Jean de La Fontaine见两人中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淡去,便有意识地靠近了雅妍,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摩擦。
雅妍忽然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把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抱胸,警戒非常,生气地瞪着前夫。 同时在心里警钟长鸣:谢雅妍啊谢雅妍,难道你在这个男人身上摔得还不够狠吗?你还敢再相信他吗?
见她戒备万分的样子,Jean de La Fontaine也十分尴尬,既然来软的不行,便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Joyce的过去我没来得及参与,但她的未来我一定要参与。Falise,其实你可以考虑我们再在一起,或许,我们可以试着重新开始。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搞砸了。”
雅妍毫不客气地顶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的就是你对我和Joyce的态度,至今仍是我心头难以磨灭的阴影。你可真健忘啊!当时签完离婚证书,你连看都不看我们母女一眼,好似我们是瘟疫一般会传染你,还是怕我们再跟你乞讨?从你进来到出去不到十分钟,你连走的时候都没有要求想再看Joyce一次。我已经犯过一次愚蠢的错误,难道同样的蠢事还要再干一次吗?如果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了!”
看她的态度忽然强硬无比,Jean de La Fontaine也毫不犹豫地强势起来:“Falise,就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代表女儿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知道中国有句话叫血浓于水,父女的亲情是雷打不散的。你知道,我每看到Joyce,我的心都在告诉我过去犯了多大的错误,连我都没法原谅我自己。尤其是她举手投足之间好像是我小时候的翻版。除了性别不同之外,我好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自己又重新开始学习成长,了解人生。没关系,既然当年全是我的错,我绝对可以慢慢等。要不你就同意我每个月和女儿见一次面,要不你就寒暑假把她送来欧洲受教育和渡假,我绝对会安排妥当,全力配合!”
听了这话,雅妍差点瘫在皮椅上,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这是前夫的最后通牒,她只能二者择其一。如果她不同意,以他的本事,绝对可以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生不如死。
雅妍又急又气,可是又一筹莫展,她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是绝对没法抗衡的,好像除了暂时的屈服她也别无选择。只不过心里感到莫大的悲哀和屈辱。原来有钱人就算要反悔的话,上帝也还是会给他开后门的!
两人正僵持着,薇蕊忽然大叫妈妈,雅妍气呼呼地走过去,就只见女儿惊喜异常地拆开了一个大礼物:竟然是一幅50*80的油画,上面画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全身照,笔锋细致,神态传神,看得出是名家手笔。他们三个神情亲昵,薇蕊坐在爸爸的腿上撒娇,手中还紧抱着一个古董娃娃;Jean de La Fontaine一手扶在雅妍的腰上,微低着头,神情宠溺地看着怀中的妻女,开怀大笑;而雅妍的头微靠在他的肩上,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油画的下面取名是《天堂》。
雅妍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神还是魔鬼?
Jean de La Fontaine见雅妍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便悄悄地靠了过来,把嘴巴贴在她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搞砸了。”
任何女人遇见上帝,都会把祂当作灵魂的导师,崇拜敬虔;任何女人遇见魔鬼,便身心沉沦,忘了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