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教师节, 又值我的导师富兰克林教授去世三周年之际, 特写此文表达我的追思.
我第一次选他的课时, 我并不是他本系的人. 只是出于兴趣选修的. 谁知这一门课成了我们忘年交的开始. 我非常欣赏他的幽默. 上课成了一种享受. 一年后, 我正式成为他门下的学生.
我和他非常投缘, 有时觉得我们可能上辈子就是亲人. 做论文期间, 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发现我带了一个十字架的项链, 便聊了起来. 他问我属于哪个教堂的. 我当时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教堂, 那条项链是一个朋友的祝福. 不过, 我的确每周去一个教堂. 写到这里, 看官已经猜出来了吧. 我们去的是同一所教堂. 在次之前的三年里, 我们竟然一次也没有碰过面. 也难怪, 他和太太每次去早上八点钟的service, 我总是十点钟去. 每次就这么擦肩而过. 当年是我生活中低谷, 我跟别人没有太多的交往. 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 又一个人默默地离开. 常有热心的教友邀我参加各种活动, 我都谢绝了.
以后, 导师和师娘改变了他们的习惯, 就为和我在一起. 交往多了, 我了解到, 这对开朗的老人十五年前经历了一场中年丧子的切骨之痛. 那一刻, 我变了. 我不再自怜, 把自己看成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我开始微笑, 开始参与, 积极乐观地生活.
我们交往更多了. 我成了他们失去儿子后又得来的女儿 (他儿子和我同一年出生). 他们给了我在美国的第一个家. 我想独立, 没有搬过去. 导师和师娘就把能搬的东西搬过来. 对我唯一的要求是周末来家一起吃饭. 他们以前也喜欢中餐, 现在有了我, 更按我的口味去做, 去买. 我的导师是我认识的美国人中为数不多的敢于吃鸡爪的人. 当时我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说味道很好, 就是没什么肉.
他常说, 尊重一个人也包括尊重他们的文化. 你可以为自己的背景感到骄傲. 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看轻别人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传统. 他有苏格兰血统, 吹得一手好风笛. 我们谈Robert Burns 的诗歌, 谈> (Brave Heart), 兴致来了, 就给我和师娘演奏风笛. 他常常问我很多关于中国的话题. 他曾经希望能到中国去看看.
他们把我和他们的的女儿一样看待, 每年感恩节和圣诞节都要给我们买很多礼物. 平时见我少了什么, 知道我经济拮据, 就悄悄买来. 在得知我小时候没有任何玩具时, 师娘订购了一个限量版的洋娃娃. 他们还连续两年给我订了音乐会的门票.
再后来, 我毕业了, 还好就在附近. 我们还常见面. 再后来, 我要结婚了. 他们又当娘家人, 又当婆家人. 操办我的婚礼. 再后来, 我的女儿出生了, 他们又在孩子出生的第一天赶到医院, 送上孩子所需的一切. 直到现在, 师娘还是我的孩子们喜欢的美国奶奶.
不幸的是, 三年前, 我的导师因肺部感染去世了. 我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他的号码还在我的手机上存着. 我不忍删掉. 多少次工作上有了繁恼, 会身不由己地拨通他的号码, 想向他求教. 我知道, 他会听见的.
尊敬的导师, 愿您在天国中永生.
注: Amazing Grace 是我们都喜爱的曲子. 他在世时常用风笛演奏. 可惜我没有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