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到四季常开的花,只有“三角梅”一种。
三角梅,紫茉莉科宝巾属,藤木茎多具刺,古称“九重葛”,由于它的花朵外围苞片形似三角,故名“三角梅”,它不算名花,一年四季都开花。
三角梅的种类很多,在福建厦门广为种植,常见的有白苞重瓣三角梅、皱叶深红三角梅、鸳鸯三角梅、藕合色三角梅、光斑叶三角梅等。
三角梅枝繁叶茂,色彩鲜艳,不拘地势高低,不择土壤肥瘦,只要气候适宜就能蓬蓬勃勃地生长,三角梅花就会无拘无束地开放;三角梅的枝蔓可向任何方向伸展,向天、向地、向四周,向一切可以伸展的空间伸展,三角梅永远生机蓬勃,看似温柔,却性如烈火。三角梅花耐风耐雨,屡遭摧残而不败,经常被做围墙之用,走在厦门的大街小巷,随风摇曳的三角梅或扶壁而生,或漫散墙头,亦或与一株高大的樟树共舞。
独傲红颜长不逝,
春风来去总怀情。
小城又雨花复开,
那堪再听鼓浪琴。
三角梅,这种四季常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叶花,在我的记忆中却留下一段抹不去的印痕。
那是在厦大三年级的事情,暑期刚过,系资料室来了一位资料员,袅袅婷婷,总是穿着一身不戴领章的军装,见人总有一种怯怯生生的感觉,据说是复员转业安置到夏大的。资料室对学生也是开放的,我有时懒得到图书馆争位子,就在资料室看书,资料室书架上的书是可以自由翻看的,顶天立地,密密匝匝有十几架,室内一头放着一张大的长条桌,靠窗有几张独立的小桌。资料员的办公桌就在进门的一侧,桌上放着一台手动打字机,一个登记册,一只大大的搪瓷缸子,还有一个洗干净的大号墨水瓶,里面总是插着一只藕合色的三角梅,花枝不大,只有三五朵小花,和主人一样,静静地,默默地,从资料室开门到关门,一直待在偌大房间的一偶。
资料员的眼睛永远是忧郁的,似乎受了某种惊吓。每次因为太过专注的看书,过了关门的时间,资料员从来不会过来催促你,当你歉意地说声:“对不起。” ,她会诚惶诚恐地看你一眼,迅速地将登记册调转过去,放好。空荡荡的走廊里,你会清晰地听到慌张的锁门声,随后是几步急促的脚步。
资料室设在教学楼的二层,到宿舍区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中间会经过几个老房子和一段林荫小道。十点以后的校园,显得有些昏暗,除了静,多少还有些荒野。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但你的直觉告诉你,她就在你的身后,在一个她认为安全又不影响你的距离。教职工宿舍与学生宿舍同在一处,分为两个区域,每到临近的时候,她会半走半跑起来,轻轻地从你身边擦过,一只手按着军挎包,一只手臂甩动起来,匆匆地消失在那栋红砖楼里。
一次、 两次、七次、八次, 这样的夜间行走,使一向在男女问题上没心没肺的我,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是谁? 为什么小小的年纪就成了复转军人,让人总联想到苍老?尽管她的尾随,纯纯粹粹是为了安全,在校园里,有什么好怕的?她怎么永远像是一只惊慌的兔子?头一次,居然关注起一位异性,心里怪怪的,那个经常见面,却形象朦胧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她的到来,使原本有些凌乱昏暗的资料室变得明快起来,老旧发黄的书签目录都被新的书签目录取代,那种有些钢劲的字体,应该就是出自那只柔弱的小手,我就是练上一百年也不会写得那样规整。经常变换内容的消息栏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右上角两条耦合丝带挽成的小花透着典雅,看不出,她这种有些打扮土相的女孩,还有这种审美。水泥地面永远被擦拭得透着清凉,原本散乱低垂的蓝窗帘,被同样颜色的布带左右分开,挂在白色的小钩子上,房间似乎一下宽敞了许多。看样子,除了开放时间,其它时间,她也是一直在这间屋里忙碌着。
无意间问道的一些资料书籍,她会急急地为你查找,找不到,她会怯生生地看着你,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真是全都颠倒了,她怎么会忘了,“我是学生,她是老师!” 。 这些可看,可不看的书籍资料,第二天,最多第三天,准会整齐地码放在她的办公桌显眼的位置。居然有一次,借来的书籍不是大图书馆的,是在外校搞到的。想想以前的资料员;“我这儿资料不全,你到大图书馆找找看。” 天经地义的一句回答。
一个学生,无意间的一句问询,害得她要在大图书馆翻查半天,顶着酷暑,到别的学校去找书。还有,那瓶摆放在我桌子上的三角梅,是每张桌上都有吗? 还是为了尾随我,对由此给我带来的不便表示些许歉意?还有……
为了一个女孩,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 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 , 满含泪水的大眼睛,后面透着深深的自责,好像那个上吊的男孩,是她亲手杀死的。一个长得好又自重的女孩,却偏偏受到这样无端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