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34)

            一晚上没睡好,我到早上快十点才起床,随便吃了点早饭。父亲说:“等会儿跟我去医院看看你三爷爷吧!”

            我吃惊地问:“三爷爷病了?” 三爷爷是我爷爷辈上硕果仅存的一个男性老人,今年应该有八十多岁了,不过我记得他身体非常硬朗,虽然不能下地干活了,却依然能一顿吃六个荷包蛋,还能满山满岭地转悠。人好,所以大家都把他当亲爷爷对待。

            去医院的路上,爸爸不紧不慢地讲出了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故事:

            儿子们怕三爷爷辛苦,就把他的地分着种了。三爷爷不甘寂寞,买了两只小羊羔,有空的时候就田野里放羊,晚上回家就把小羊关到一间专门的羊棚里——我记得夏天的时候牛羊都是随便拴到院子里的,现在由于盗贼比较多,三爷爷就在院子里又盖起了一个小棚子,晚上就把小羊锁到里边。

            前几天的一个半夜,两个盗贼翻墙进了三爷爷的院子,撬开了羊棚的门,开始动手绑羊。三爷爷和三奶奶耳朵沉,一开始都没听到动静,却正巧三爷爷起来解手,跟盗贼撞了个正着。

            三爷爷一时着急,抄起一张铁锨去捅盗贼,却被盗贼一把夺了过去,顺手就向三爷爷劈头砍过来。三爷爷眼看无法躲闪,幸亏院子中间横挂的一条晒衣绳拦住了铁锨。

            这边三爷爷惊吓之下应声倒地,房门口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三奶奶也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好盗贼看到对手没有还手之力,就收拾了两只羊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

            三爷爷当天晚上就感觉不适,被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大夫说三爷爷人老了,惊吓过度,引起了心脏功能衰竭,所以需要住院一段时间,好好休息、观察。

            病床上的三爷爷一看到我来了,一下子坐了起来,大着嗓门叫着我的小名,山羊胡子激动得一翘一翘,然后非得要摸摸我。 我小时候他就经常摸我的脑袋捏我的胳膊腿,说这样我能长得结实一些,结果直到我长大了,出门在外,每次回家的时候见到他都要被摸一通。

        我噙着眼泪,感觉着三爷爷瘦骨嶙峋的粗躁的手在我身上和肩膀上的摩挲,不由地想:下次我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见到这可爱的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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