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如他》——C2-6

 


           6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先生太太均已上班去。天气不错,我望向窗外,一轮太阳正高高挂在它圆弧轨迹的黄金分割点上,热辣辣的,本是五月的太阳摆着八月的pose;我开了窗子,却没有欣赏春景的兴致,于是拉上窗帘,屋内顿时荫凉不少。我困乏着做了会子家务,觉得实在无聊,又不想上街,电影也提不起兴趣,仿佛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忽然退了休,浑身的不自在。我又发了会子呆,最后拿出那本心理学书,半个小时后,我发觉自己的眼皮堆叠得如同叶绿体的囊状结构,这本书——实在索然无味。要是哪个人现在给我指派个什么任务,我保证一口答应,不管它有多艰难。我郁郁寡欢地想着,一边从床上跳下来,朋友,你不得不承认,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在我赤着脚踏在地板上的那刻电话铃声响起——

你好,哪位?

小姐吗?我是丹尼——呃,现在有空吗?我是说此刻——”

就要现在吗?我想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perfect!我想说,我昨天邀请小姐就餐而你没有时间——我一向说到做到,那中午的时候——呃,大概11点,我去接你——”

你太客气了。我放下电话,精神为之一震,感叹着有事情做才算是活着。如果我现在只有18岁,我一定会欢呼雀跃的。我说的事情自然是指饭前准备了,那套将我的身价折上又折的金色小礼服自是不会再受到我的垂青,一身的珠光宝气折煞我也;我挑了件碎花长裙,套在身上,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自我感觉良好,只是还差些什么东西——我把大镜框的咖啡色太阳镜戴上比了比,这才满意地露出酒窝。

虽然,我得承认,我对丹尼先生毫无感觉,不过也觉得他很不错,性格随和,让人很难有距离感,不熟识的人第一眼会觉得他一副纨绔子弟的德性,第二眼便会对着他笑了,第三眼——这整一个邻家大男孩嘛!这样的人我本是极欢喜的,却始终无法与感情挂钩,也就是说,我并不喜欢他,然而,照目前的情形看,他似乎对我有意。

终于等到十一点,我跑到阳台上看见太阳依旧毒辣,于是拿了顶白色遮光帽飞快地跑下去。丹尼正在给车前玻璃喷水,看来他到了有一阵子,他有一辆墨绿的不知牌子的敞篷车,一看就知很名贵。

嗨!见到你真高兴!你先上车,我把这块油渍擦掉——”

我见到你也很是高兴。我冲他笑着,开了车门,随手把帽子扔到后面座椅上,他看着我,眼神里止不住的高兴,我知道,听你下楼的声音——很匆忙,又很愉悦——这我相信。

噢,是吗?他似乎误会了,我尴尬地回应着,我又说:你很爱惜这部车的嘛。

呃……是啊。”他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等他终于擦完,我们出发。微风在高速下可是相当凛冽,像一把把线型激光,直直地穿过我的发际,我确定我那精心绑好的头发此刻一定在欢呼着:自由!终于自由了!不过,这也比闷死人的车厢好得多,然而由于少了个金属盖子,头顶被晒得生疼,你得相信,头上挂的那个毒辣的太阳它可不会无故地消失。车上回荡的是慢悠悠的二胡轻音乐。

你今天很漂亮——很乡村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我很像村姑?

你误会了;我是说,村姑也可以很迷人的。”丹尼露出一对洁白的虎牙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我索性不去搭理他,又觉得这样不礼貌,只好转移话题问他:这家餐厅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就是很普通的一家。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来,补充道:可能还会有一位朋友出现,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我嘴上这么说,却在想着:这样就是把我介绍给朋友了;不行,一定要尽早让他知道我的想法,可不能让他误会。我随着他走进一间古色古香的大木屋,穿过一道布满怪异花纹的木头走廊,尽头是一面厚厚的墨绿色布幔,掀开帘子,剧烈的光射进眼帘——我瞬间失明,腿一软,却丹尼顺势扶住,等坐定后才发现对面多了个相对陌生的面孔,丹尼笑着介绍说:这位是Gerry;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朋友,法国佬一个。

你好,我叫苏提。我友好地伸出手去,那个金头发的先生猛地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看着我,道:小姐?他恍了恍神,补充说:小姐原来到了大连——的确,大连是个很幽静的地方,不容易被找到。

那倒不是,来这儿——完全是归乡探亲。”看是李希先生,我同样惊诧,世界真是小,在如此遥远的大连都可以碰到郑州的朋友。明白这位先生的言外之意,极不自然地挪了挪椅子。丹尼回过神说,“原来你们认识呀!这就更好了;我恐怕你们聊不到一块呢。”

“恐怕是这样。”他的这位朋友可是相当随便,李希先生为了冷落我(我猜是这样),故意高谈阔论着,净讲一些女性不关心也插不上口的话题,丹尼只侧耳听着他说,并不回答。我捧着杯酒似乎在看墙上的风景画,其实是在集中注意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李希先生从货币讲到社会形势又引发了对人类命运的思考,见解很是独特,我总有想插上几句的冲动,无奈对政治不通一窍,也不敢抛出见解任人批判。小菜陆陆续续上来,无外乎鲁菜跟海鲜,丹尼趁着吃饭堵住他那位喋喋不休的朋友的口,但显然,那位并未过瘾,不过觉察到了朋友的不耐烦和同桌女士炙热的目光而不再吱声。

“提丹尼不自觉地亲切呼唤我的名字,我怔了怔,匆忙答应着,你原来不是在大连久住呀?怪不得苏伯母催得那么急——你住在郑州?

恩,暂时在那里安营扎寨;大连,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次的探亲持续得也太长了,是到八月份吧?——看来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了。

原计划是这样,不排除改变计划的可能。在我和丹尼对话的时候,我注意到李希先生一直在用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我,到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几乎承受不住他那高频率的眼神,他神色傲慢地摇着酒杯,慢悠悠地咂口酒,说:小姐不像个会轻易改变计划的人。

的确如此。

小姐是会呆到八月份——你的逃避可把某人害惨喽!小姐应该还没忘记临走时的那个‘恶作剧’吧?他的语气越来越硬,最后的两个音节居然在颤抖,看来戴蒙先生终究没我想象得那样守口如瓶,李希已经知道我便是罪魁祸首,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对于那件事除了抱歉我无话可说;”我打算独自承担所有的事情,这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戴蒙,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些,“恶作剧仅仅是我探亲计划外的小插曲,李希先生可别指望它能喧宾夺主。

怎么回事?丹尼似乎感觉气氛不对,打圆场似的对我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Gerry对待事情总是一板一眼,等他想通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又看了看对面那张调色板一样的脸,丹尼的庇护仿佛加重了他对我的反感甚至厌恶,他冷酷的表情不禁让我打了个冷颤,我回答道:当然不会;而且,我得承认,李希先生所说的那件事,错全在我。我希望这句话能让那位正为朋友打抱不平的先生消消气,毕竟惹怒一头温顺豹子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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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评论说故事性很强。我的解释是,本来就是个故事,大家只要看,看完开心一下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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