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雨亭
茅山不高,但想一口气爬到山顶也挺累人的。曾经有人建议负责开发旅游的施主,是否可以在山路旁边修葺一些石凳什么的,供人休息,可是最后也没有回音。
不过山上也不是没有让人休息的地方,在三重瀑布附近的山腰上有个亭子,走累的游客常常在亭子中休息。亭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建的,已经很破旧了。亭子的建造者显然没有对它花费很大工夫,既没有雕刻,也没有很好的造型设计,只是简单到用土黄色的石柱撑起了整个亭子,在亭子上方的石梁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观雨亭。
因为是在三重瀑旁,所以平日里坐在亭子中的人,通常不是观雨,而是观瀑的。
南方的天,变化莫测,只是有时候一阵悄然而至的雨,才让观雨亭变得名副其实,很多游客挤在观雨亭里避雨。
有一次下雨从观雨亭路过,看着躲藏在亭子中的人们,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一样可以发挥它的作用,且也不比那些装饰精致的亭子差。
那一年,戒尘吃坏了肚子,戒嗔跑到山下镇卫生院去找沙大夫,想从他那里拿些治疗的药品。路过镇卫生院的病房,发现房间里的床上躺了好几个镇民,有人包着头,也有人包着手臂。淼镇不大,镇卫生院里一般很少有人住院,微微有些奇怪,更何况这几位病人戒嗔也算熟悉,不像惹是生非的人,可是,看样子却像刚刚打过群架。忍不住上前询问,有个病人说,上午上茅山运石头,经过观雨亭的时候,它忽然倒了,我们都被倒塌下来的石头砸伤了。幸好反应得还算及时,而且人都不在亭子中,否则问题就大了。
不由得感慨,一直默默地为路人挡风避雨的观雨亭,今天伤到了人。
一个长期无人管理的好亭子,也可能发挥坏作用。
生活中的好与坏原来都并非恒久不变,一贯表现好的人也可能去做坏事情,长期做坏事的人也可能做好事,比如前段时间,也曾经报道过小偷救人的事情。
我们是否一定要用老眼光去对待一些事情,一些人呢?真正起到了坏作用的是你的归类和你的排斥。
冬雪
这一夜,不知何故,很冷。
早晨醒来的时候,推开寺门,外面已经一片白色。
冬雪就这样来了。
院子里那几棵枝干上只剩下枯黄卷曲瘦叶的老树,前几日还怜它单薄。而如今,细雪浮在枝干上,反到多了一分韵味,少了一分凄冷。
踏去屋外,雪并未完全停止,时有星星点点落在衣襟上。
疾风吹过的时候,雪骤然又大了起来,我不知道那雪来自天外,还只是天地间的遗物。
脖子上片片冰凉,那不着痕迹的雪花,不知道怎么就钻进了脖子里。
耳边传来欢呼声,戒痴从身后的屋子里冲进雪地里,爬在地上,兴奋的拢着积雪。
这场雪下的并不太大,戒痴坐在雪地里,身边只积起了小小的一堆,他望着我笑着说,戒嗔师兄,等雪再下的更大些,陪我一起堆个雪人吧。
笑着点头。
有人惧怕严寒,因为他不愿感受冷风吹在身上的滋味;也有人兴奋的等待,那是他看到了寒冷中的快乐。
搬上板凳做在寺门前方,静静的看着戒痴跳跃奔跑。
天比平日要亮了几分,那是因为薄薄的日光,被雪地散射开后在空中穿梭。
身边有响动,却看是戒尘从里屋来到我身旁,小僧袍里裹着厚大的棉衣,显得臃肿不堪,转到起来也甚是不便。
低着头偷偷的笑,不想让戒尘发现我在笑话他。
戒尘摇摇摆摆的走到我身边,就势靠在我怀里。
搂着那个小小身体,仿佛抱着一尊小暖炉,戒尘和我一起笑咪咪的看着玩在兴头上戒痴。
他转过头忽然问我,戒嗔师兄,是不是再过几个月,等到春天来了,我们就能再见到美景了呢?
笑着指着铺满雪的山地对戒尘说,难道现在的景致不美吗?
我们习惯把怀念留在秋日黄叶飞舞的瞬间,把希望寄托在随着春风轻荡的柳枝上,却总是在忽略那侧头就可以瞥见的美丽冬雪。
井底之蛙
那几天,离天明寺不远的山路边,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大洞,探头看看里面,泥土甚新,而且挖的还很深,大约有好几米,若是一个不小心,人掉了进去是很容易受伤的。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挖的洞,也不好轻易的去填掉,只是寺里的师兄弟们都相互提醒了,平时行路的时候要绕开走。
这样过了几个月,大洞依然在那里,只是大家也不再关注了。
当不平常变成习惯,它也就成了平常。
有天出门,远远的看到戒傲,戒傲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走近了几步,原来戒傲蹲的地点就在大洞边上,他正在向里面窥探。
好奇的走到戒傲旁边,戒傲神情专注,居然没有留意到我。
瞅了一眼洞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我问,戒傲你在看什么。
这时,戒傲的身体忽然向前倾倒,就要往洞里跳下去。
我吓了一跳,从后面奋力把戒傲抓住,使劲把他拽回来。
戒傲被我拉的倒在洞边的草地上,不断喘气。
怪责的对他说,戒傲,你做什么呀,那么深的洞,往里面跳多危险呀,你还头朝下。
戒傲说,谁想跳了,你一点声响都没有的出现在我身边,又忽然说话,我是被你吓的失足了。
微微的觉得不好意思。
正想问戒傲看什么,却看见戒尘抱着一大捆粗长的绳子走了过来。
戒傲说,刚才戒尘说,洞里不知道怎么掉进来一只青蛙,他让我把青蛙从洞里救出来,否则只怕过不了几天,青蛙就死了。
伸头看看洞里,确实有一个小青蛙,伏在洞底。
用戒尘带来的绳索把戒傲放到洞里去,戒傲把那只小青蛙从洞里带出来,交给戒尘,戒尘兴高采烈的去山下的池塘了。
这事很快就遗忘了,只是有一天,几个小和尚缠着智惠师父故事,智惠师父便讲了井底之蛙的故事,戒尘听的开心,还不忘记向旁边的我和戒傲说起那天的事情。
戒尘说,那天若不是师兄救了那只青蛙,那只青蛙就成了井底之蛙,只能看到井口的一片天空了。
和戒傲一起笑了起来,戒尘这小和尚活学活用的还是挺贴切的。
戒傲忍不住问戒尘,那你眼中的世界有多大呢?
戒尘说,世界当然有淼镇那么大。
生活在井下的青蛙眼中的世界,只有井口的那一方天空,戒尘却认为青蛙见识少,世界有我们生活的淼镇那么大,而我和戒傲呢?我们当然知道世界要比青蛙和戒尘所知道的大很多,而究竟有多大,我们也不清楚。
我们仰望天空的时候,没有人能把整个天空尽收眼底。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而大多数人只知道别人是。
春游的小施主
茅山风景不错,所以每年春天都会成群结队的人来春游,有大人,也有孩子。
记得有次陪智缘师父一起镇上买东西后回寺里,行到半路上,智缘师父忽然停了下来,他对我说,戒嗔,你有没有听见哭泣声。
戒嗔一愣,停下来细听,只听到细微的鸟雀鸣叫和瀑布中的流水,未听到什么异常。
正想回复智缘师父,忽然听到风中夹杂了几声低泣。
智缘师父说,一起快看看吧。
随着师父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哭泣声越来越清晰,转过几个大树,终于在树木中看到一个小小身影,是个孩子坐在大树下,看衣服很眼熟,应该是镇上小学的校服。
智缘师父说,戒嗔,你去看看那孩子,是不是迷路了,如果是迷路就把他送下山吧。
疾走几步,凑到前面去,心里却觉得不像迷路,因为茅山也不大,镇上的孩子都会比较熟悉道路,只是有些担心这孩子是否受伤了,而不能下山。
绕到孩子身后,那孩子举止非常奇怪,手中持着一个小木棍,一下下的敲击在他面前的一块山石上, 口中还念念有词,不断重复着,“打死你,打死你。”
凑到孩子身旁,小孩侧过头来看我,他的小脸上泪痕未干,鼻子还挂着两行清鼻涕。
看到我凑了过来,忽然扑哧笑了出来,说了一句,光头。
转过头,看到山石,又抽泣起来,接着用木棍去敲打石头。
这孩子心情变化的那么快,弄的我一头雾水。
智缘师父也从后面赶了过去,和我一起蹲在孩子旁边。
想向孩子问问原委,清清的嗓子问孩子:“小施主……”
孩子猛抬头生气的说:“你才小死猪呢!”
只得换个称呼称他小同学,边哄边问,还把给戒痴和戒尘买的零食拿给他,终于探听了一点眉目。
原来这孩子和几个同学一起上山玩,中途闹了别扭,结果几个孩子在山路上分手了,只留下他独自在山里生气。
智缘师父忽然笑了,指着孩子面前的山石对孩子说,小同学,这个石头是你那些同学吗?
小孩说,是呀,边说边继续用木棍敲山石。
智缘师父又问,这样解气了吗?
小孩不答话,只是忙着敲击。
智缘师父对孩子说,我教你更解气的办法吧。
小孩有些疑惑的看着智缘师父。
智缘师父对着小孩说,你可以站远点,然后用泥块来砸这个石头,如果砸中了就会很解气了,砸中的越多越好。
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因为今天智缘师父所说的话,和平时教导我们的太不相同。
小孩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从远处检起泥块往石头上扔,每次砸中便兴奋的大叫。
智缘师父只是坐在旁边不动,等了好一会,看那孩子也砸的累了。
智缘师父忽然问孩子,怎么样,觉得还生气吗?
孩子笑着说,不太生气了。
智缘师父对孩子说,把手伸过来。
小孩把手伸了出来,智缘师父从身上拿出来手帕轻轻擦拭着那个小脏手,然后说,虽然你刚才砸石头确实很高兴,可是,你的手也脏了。
记得那天那个孩子开开心心的下山去了,戒嗔不知道那个孩子高兴是否因为砸中了很多块石头,但是戒嗔想,也许有一天,这个孩子会想起来,曾经有个老和尚对他说的话。
我们用泥土扔别人的时候,自己的手也会脏。
滴水观音
那天,天明寺的佛堂中特别热闹,前来进香的镇民们在座位上议论纷纷,和平时安静的等着故事的样子截然不同,戒嗔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凑进人群里探听,有位李施主告诉我,前天,淼镇西边最拐角的一户姓王的人家发生了异相,他家里供奉的一尊观音像手中玉净瓶口开始往外滴水,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大概每过半个时辰就要往外滴上一滴,现在王施主家人群也是络绎不绝。
这个王施主,我们寺里的僧人都认识他,他家就在淼镇西边的山边上,那座山比茅山陡峭许多,而王施主家就紧靠山壁而建。
王施主家的那尊观音像,则更加的有名,那是附近几个乡镇中最古老的佛像之一,据说是从清朝时就传下来的,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本来镇上同样历史的佛像有好几尊,但是其他几尊在文革时期都被砸的差不多了,只有王施主把观音像放在毛主席画像后面才免过一劫。
把听来的消息告诉寺里的人,师兄弟们都很兴奋,都觉得这样的异相出在天明寺附近,一定是佛对我们虔诚的修行的肯定。只有智缘师父没有发表意见,智缘师父说,我们去王施主家看看吧。
寺里人都不愿意放弃见识这个有生以来从没有见的奇迹的机会,于是全寺出动,只留下戒言一个看家。
走到王施主家的院子外面,远远的就看到很多人影,把王施主家小小的院子挤的满满的,镇民们看见我们来了,便主动让出一条通道,王施主见到我们,又是开心,又是兴奋,他说,这几天,佛像已经滴了很多滴“圣水”了。他正想着找寺里的师父来商量,看看是不是要把这尊佛像送到寺里去供奉比较妥当。
智缘师父随着王施主进了屋子,原来屋子里也围着不少镇民,那尊观音像依然放在屋角的佛龛上,观音像手中的玉净瓶下方多了一个小小茶杯,王施主还有些担忧的问智缘师父,怕“圣水”遗失了,所以找了一个茶杯先接着,用这个权宜的办法,不知道对佛是否尊敬。
智缘师父说,不碍事的,王施主才稍稍的放心了。
和智缘师父一起凑到观音像旁边看,那尊观音像手持着一个口朝下的玉净瓶,而瓶口上还蓄积着一大滴水滴,周围的镇民们都屏着呼吸盯着瓶口,看了好一会,水滴越来越大,终于“滴答”一声滴在水杯里,周围的居民一起发出轻轻的赞叹。
智缘师父忽然转过身对我们说,你们有没有看到放佛龛的地上也有一点点水渍。
仔细看看周围的地上,确实是潮湿的,智缘师父伸手在佛像上摸了摸,展开手指,一样有水迹。
那天围在王施主的屋子转了几圈,终于发现,原来佛像瓶口的水,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王施主家依山而建,屋顶上有颗大树的树枝断裂下来,正好引了很少的山泉流在房顶的瓦片上,而其中一小部分顺着墙壁流进屋子里,正好滴在了观音身上,这才产生了佛像自己滴水的现象。
那天围观的镇民们笑着散开了,隔了几天后王施主还特意进天明寺拜拜佛,悔过自己把佛像没有收藏好的过失。
几滴普通的山泉,几经周折流在了观音像上,等到从玉净瓶口流出时便成了“圣水”,这种小小的意外,在我们生活也时常有类似事情会发生,比如那些并没有确实的小道消息,常常被无意被一些正规的媒体或报纸所报道,那些本来毫无依据的消息,反而变成了奇闻逸事而被广泛传播。
我们常常过于信赖权威,也缺乏质疑的想法,在多一些思考,多一些分析的情况下,在是非之间保持自己的判断,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跬步千里
天明寺的和尚不仅仅是和淼镇的施主们打交道,和其他和尚之间的交流也很多,而这种交流也不只在网上,在每年的四月份以前,八月份之后的这个时间段里,我们偶尔也会去其他寺院里挂单,也时常会有其他寺院的和尚来天明寺挂单,所谓挂单,其实是不同寺院的和尚进行佛法交流的一种方式。
寺里最想出去挂单的是戒痴,我想他心地里并不是想去做佛教交流,他只是想去其他寺院里逛逛而已。可惜戒痴的年纪太小,还只是一个沙弥,而有资格出门挂单的至少需要比丘。
我时常安慰戒痴说,等你到了20岁,就有资格成比丘了,那时候再出去挂单也不迟呀。
戒痴总是很失望,他说,要等到20岁,都那么老了,我会急死的。
轻轻的笑,我记得自己12岁的时候,也曾经觉得20岁是一件非常遥远而且很难接近的事情,可是弹指一挥间,十年就这样无声无息过去了,连烙印也不深。
站在路的终点回望,如果连自己的脚印都看不清,即使做多少检讨也是无法弥补了。
有年,寺里来了一个云游挂单的中年僧人,法号叫亦行,大概40多岁的年纪,瘦高的身材,僧袍破旧,上面还有不少补丁,说话时,常带着笑容,让人觉的很亲近,笑起来脸上细细皱纹,似有风尘,只是有时顾盼之时,眼中颇有神采。但是行走的时候,身形有些不便,仿佛左腿有残疾。
亦行师兄自北方而来,见闻广博,最受戒尘和戒痴的欢迎,常常缠着亦行师兄讲故事,亦行师兄,心中好似有说不完的故事,而且大多都发生亦行师兄云游在各个寺庙中。
有次亦行师兄拉着戒嗔聊天,翻出一个小本子,一边和戒嗔说话,一边往本子上做着记录。顺手把本子翻给戒嗔看,戒嗔看到本子上记录着很多寺庙的名字,天南地北,名寺小庙都有,还有一些笔记,亦行师兄告诉戒嗔这是他步行到各地时收集来的见闻。
惊讶的吐吐舌头,感慨身有残疾的亦行师兄,居然可以步行了数千里地。
亦行师兄在寺里住了好几个月,他说这是他在其他寺庙中,居住的最长的一次了。
他离开的那天,我们一直送到山脚下,那天天色近晚,落日中的余晖照在亦行师兄背影上,虽然步伐蹒跚,但背却挺直的。
记得《荀子·劝学》中有句话:“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是否做事情也可以借鉴呢?
小小的迈着细碎的步伐,只要肯不停的走,一样是可以行上千里地的。
糖葫芦
戒尘很聪明,只是常常不记人,在天明寺里来来往往的施主很多,即使来过寺里很多次的施主,戒尘也搞不清他们谁是谁,但淼镇里有两位施主戒尘是印象深刻的,因为这两个施主都在镇上卖糖葫芦的。
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往往不是你自身,而是你拥有的东西。
这两位卖糖葫芦的施主,年纪都已经不小了,他们一个在镇的中心位置的小街上叫卖,而另一个吴施主则古怪很多,在镇上临近茅山的一条偏僻的小街上摆摊。
淼镇本来也不是商业兴旺的地方,所以吴施主的生意自然很一般。
有次,从吴施主的摊位前路过,恰好碰上镇上的一位大婶带孩子从旁边经过,那孩子哭闹着要大婶给他买糖葫芦,大婶可能并不舍得给孩子买糖葫芦,她吓唬孩子说,你看这位卖糖葫芦的爷爷,面相和善,其实非常凶,平时最喜欢欺负小孩,吃了他的糖葫芦就会被拐卖掉。那孩子将信将疑,哭闹的走开了。
那次戒尘不知道怎么听到了大婶的话,从那以后,每次我们从镇上回寺里的时候,经过吴施主的摊子,不管有多开心的事情,戒尘都格外的紧张,双手紧紧抓着我不放。
戒嗔于是费力气和戒尘解释,吴施主绝对不是拐子,可是戒尘还是不太相信。
而吴施主的表现也很奇怪,每次戒尘路过,他都想靠近过来。
于是,戒尘便更加紧张了,他还对我,拐子都喜欢拐卖像他这样长的可爱的小孩。
安慰了很久都不起作用,后来我说,没有头发的小孩是没有销路的,所以拐子也是不拐的,他才稍微放心点。
但是他仍然很怕,直到有一次,戒尘在路上看天上飞的风筝,看的入迷了,不知不觉的走到吴施主摊子旁边,等发现的时候,刚准备逃,吴施主忽然递过一根糖葫芦,戒尘迟疑了半天,终于接了过来。
自那以后戒尘终于不再惧怕吴施主了,每次都会主动凑上前去。
我们常常会被别人的偏见所困惑,然而觉得别人对你有偏见的本身也是一种偏见。
云彩之上
那段时间,一连下了几天雨,有天天色将晚,正准备关寺门,忽然从外面跑进两个人,其中一个胖胖的身材,看了眼熟,原来是师父的俗家弟子,那个在上海做房地产的释戒烟师兄。
随着戒烟师兄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人,看样子也就比戒嗔大上几岁,但是眉宇间仿佛带着一丝忧愁。
急忙请进屋子,戒烟师兄急着要见智缘师父,说他的那位朋友刘施主有心事想请教智缘师父。
把他们带着智缘师父的房间,那位刘施主见了智缘师父开口便问:“命运是否公平,为什么我一直在经历失望,而从来看不到希望。”
大家被刘施主问的莫名其妙,细细打听才知道这位刘施主最近的生活上诸事不顺。
戒烟师兄悄悄的告诉我,他也开导了这个朋友好半天了,还特意找了几本佛经来开导他,结果完全没有效果,怕拖久了拖出病来,情急之下,只好带到天明寺来了。
智缘师父盯着刘施主看了又看,然后说,从刘施主面相上看,你的运程不行,想改变这种情况,只有吃点药了。
我和戒烟都大吃一惊,一来从来没有见到智缘师父给人看过相,二来也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药吃了可以转运的。
刘施主听了后,却大感兴趣,兴奋的向智缘师父追问。
智缘师父从书架上取来一张纸交给刘施主说,照上面的药方抓了药服用就可以了。
刘施主高兴的接过纸,翻来覆去的看,脸色又忧郁下来。
我和戒烟去忍不住好奇,探过头去看刘施主手中的那张纸,却只看到一张普通的信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刘施主疑惑的看着智缘师父。
智缘师父笑着说,等到有阳光的时候,施主拿到阳光下去看,就可以看到上面的字了。
刘施主笑着在天明寺住下了。
雨又一连下了几天,刘施主虽然始终没有看到字条上的字是什么,但是可以看的出心情好转了很多,常随着戒烟师兄和我们在佛堂和我们谈禅。
雨终于停了,阳光开始照进院落里。
进了师父的禅房,却刘施主手中拿着那张纸奇怪的问:“智缘师父,为什么太阳出来后,我依然看不到纸上的药方呢?”
智缘师父反问他:“刘施主,你这几天心情一直不错,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施主说:“因为有师父给的药方呀。”
智缘师父又问:“可是,我告诉过你,只有阳光下你才能看到药方,而前几天,一直在下着雨,为什么你还可以保持好心情。”
刘施主说:“因为我知道天总会晴,阳光始终会来,我一定能看到药方。”
刘施主说着说着,忽然自己笑了起来。
智缘师父说,我们时常会仰着头,期盼得到阳光照耀,然而事与愿违,在那一刻,你眼中所见的,可能只是乌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等到风吹走那朵云的时候,太阳肯定会出现,因为它一直在浮云之上。
这些天风雪很大,各地的灾情不断,所以特意写了今天的故事。
既然太阳从未离开过,那让我们一起等待那片隔开我们和阳光的云层散去的时刻吧。
祝每个人平安。
还要说一下,由于全国普降大雪,大雪封路,《戒嗔的白粥馆》的书运送不到各地。请大家暂时不要去书店买,省的白跑。
目前只有广州,上海,武汉,长沙四个城市可以买到书。
棋友
寺里的智惠师父很喜欢下棋,棋艺也不错,当然这个不错也只是相对我们寺里的其他人而言,我和戒傲有时和他下上几盘,也是输多赢少。
智惠师父有个棋友谢施主,住在附近的镇子上,逢到双休日就跑上山来与智惠师父下上几盘,只是两人的棋艺水平却相差很多,智惠师父每下必输。
所以,智惠师父常说,下棋,在乎棋中乐趣,输赢只是其次。
过往的施主们听到智惠师父的话,都不免要赞上几句智惠师父心态犹如东坡居士,平静淡泊的让人敬佩。
戒傲还偷偷笑话师父说,我如果每次都输的话,肯定也这么说。
那次戒傲说话恰巧被智惠师父听见,被师父用指头敲了好几下头。
虽然是输,但是智惠师父却经常叫我们在旁边观战,说可以多学习谢施主的棋艺。
他们每次对弈,我们总为谢施主层出不穷的妙招所惊叹。
有时候智惠师父输的太惨,戒傲也会安慰智惠师父说:“其实智惠师父在下棋方面和谢施主是各有胜场的,谢施主棋艺固然是高一点点,但是师父下棋的姿势明显要好看很多。”
智惠师父笑着走开了。
谢施主赢棋后,常常得意的自夸自己以往的战绩,曾经取得过无数胜利,而近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输过。
陆续有施主暮名而来要求和谢施主对阵,也一样无法从谢施主手中胜出,于是谢施主得意的更加厉害了。
有次,戒傲一时手痒和谢施主下了一局,不多久便败下阵来只下不多久,谢施主开始指教戒傲刚才的棋局,同时又忍不住把自己的历史战绩诉说了一遍。
忽然,围观的人群中有个年纪不大的施主说,这位棋友,不如我们下上一局如何?
和戒傲一起打量着那位年轻施主,样貌从未见过,应该是一位外地人。
谢施主摆上棋局和外地施主开始下起来,不多时,谢施主脸上越来越慎重,原有的轻慢渐渐消失,再后来甚至开始紧张起来。
探头看棋局,每处都杀的激烈,一直下到天色很晚,外地施主最后小胜后,飘然而去。
谢施主那天,楞楞的看着棋盘很久。
自那以后,谢施主还是常常来寺里下棋,只是不再提自己的棋艺有多么高明了。
大部分人都喜欢站在山顶鸟瞰大地,也许是因为这种身居万物之上的感觉,会让人更有自信,而很多时候,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有更高的山峰在你视线不及的地方。
本文转自:华藏佛友莲社 出处参考:http://www.hzfj.org/thread-76845-30-1.html
戒言
天明寺里最受施主们欢迎的,并不是戒嗔,也不是几位师父,而是戒言。
记得第一次把戒言抱回寺里的时候,戒言还很小,从戒嗔怀里探出一个脑袋,往寺里张望,戒傲奇怪的问我,这只小狗从哪里来的?
说了饭店老板把戒言送给我们的经过,戒傲把手伸过来,亲热的摸着戒言毛茸茸的头,戒言则动来动去的不肯配合。
按理寺院里是不应该养狗的,可是也不能把戒言就这么丢掉呀,最终和师父们商量,戒言还是留下来了。
戒言的住处有好几个地方,一处在后院,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窝,那是有次镇上一个姓孙的木匠送给戒言的。有时候担心下雨或天冷,所以在我和戒傲的屋子里也给他设了一个小窝,屋子里的住处比屋外简单,只是在屋子拐角放上一个木箱,里面放点棉花和布。但是戒言很喜欢住屋子里面,自从进过屋子就不肯再出去了,我们也随它乐意了。
细细想来,戒言比人还聪明,我们常常会根据外观来选择和判断,而戒言更注重实际效果。
戒言很贪玩,经常溜出去闲晃,到半夜等我们睡下了才回来,回来晚了,也不肯将究,在门外“汪汪”叫,有时候偷懒不肯起床,对着门口叫:“戒言,你就在外面睡吧。”
戒言却一点不体谅我们,把嘴巴对着门缝,发出“呜呜”低鸣,仿佛饱受了摧残了一样。
实在不忍心听下去,只得在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和戒傲猜拳,输的人给戒言开门,我一直很怀疑戒傲偷学了什么秘籍,要不为什么十次猜拳都会有八次是他胜呢?
所以,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是戒嗔从暖融融的被窝里跳出来给戒言开门,多次想对戒言批评教育,可惜我说不上两句,它就甩甩尾巴走掉了。
这样的局面,终于得到了改观,记得有次和孙木匠聊起这件事情,孙木匠说,这个简单,只要在墙上给戒言打个洞就可以了,那天下午,孙木匠请了几个朋友,把我们屋子角落上打了一个小洞,还安了一个可以前后推动的门,然后把戒言抓过来,和戒傲来回把它在门中间推来推去,好让它熟悉环境,以后可以自己从这个门走。
戒言开始很不乐意从这里走,但被我们推了几十次之后,自己也觉得很好玩,便主动的开始钻来钻去了。
戒言喜欢上了小门,我们也不再因为要给它开门而烦恼了。
只是过了半年,新的问题又来了,戒言越长越大,越来越胖,戒傲说,看这个趋势,再过几个月,戒言就走不了那个门了,因为太小了。
暗暗犯愁,把门再开大点的话,又要去麻烦孙木匠和他的朋友们总觉得不好意思。
戒傲说,我们应该给戒言减肥才对,报纸上也说了,身体肥胖会引发多种疾病。
想给戒言减点饭量,但很快发现这是行不通的,因为寺里来来往往的施主那么多,有很多施主认识戒言,我们刚把戒言的饭量减下去,戒言就跑去在那些熟络的施主们身边蹭来蹭去,施主们则趁我们不在意偷偷塞吃的给戒言。
后来戒尘想了一个主意,说我们不如在戒言的四肢上绑几个沙袋,这样它跑动的时候可以增加运动量,或许可以有效的缓解大吃大喝带来的体重飚升。
戒尘还说,我在电视看到过,少林寺的师兄们都是这样练功的。
初时,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是,戒傲忽然说,不行,据我所知,照这种方法练下去,可能体重是不减的,最后练出来了轻功。
赶快把这种方案也否决掉,因为即便是现在,戒言也经常往我和戒傲的床上跳,想和我们一起睡,万一再练出了轻功,那还不往我们饭桌上跳呀。
发愁了很久,但我们担心的戒言有一天会卡在小门里进退不能的情形最终并没有出现,因为戒言的体重在一个较高的水平达到了平衡。
我们世界就像一个大杂烩,每个人在喜、怒、哀、乐之中汇集,我们选择自己的生活,也尊重别人的生活。
小山、小寺、小和尚们和小胖狗,这样的生活是属于戒嗔的。
时间过的很快,就这样从猪年走到了鼠年,戒嗔在这里祝福所有腾讯网的施主们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有鼠不尽的快乐,鼠不尽的平安。
过节期间,周五的故事可能更新的时间不准时,那天戒嗔尽量来更新。
本文转自:华藏佛友莲社 出处参考:http://www.hzfj.org/thread-76845-30-1.html
本文转自:华藏佛友莲社 出处参考:http://www.hzfj.org/thread-76845-29-1.html本文转自:华藏佛友莲社 出处参考:http://www.hzfj.org/thread-76845-2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