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好几天的胃部闷胀,毫无食欲,又反酸,又浑身乏力的状况,让子沂的情绪直接跌到了谷底,几乎不敢再抱任何的幻想,就单等着命运的宣判了。
何亦杰倒是第二天一下班就买回来一打测孕试纸,可是子沂急吼吼地钻进洗手间,如法炮制,如临大敌地测上之后,才忽然发现说明里备注着原来要用晨尿会比较好。
子沂咬牙切齿地瞪着试纸上缓缓冒出来的一条红线,火大到了极点,实在是拿不准这到底是算没怀孕,还是算没测准呢?她压根也不晓得这什么时辰的尿会对结果有多大的影响,研究了半天,还是只能莫可奈何把这条不太可能准的结果一丢了之,怏怏不快地走了出来。
何亦杰紧张兮兮,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连连追问:“怎么样?测得如何?”
子沂没精打采地答说:“不知道,上面说要早上测才准。”
何亦杰的神情顿时一滞,“哦”了一声,心里面柔情万转,有一千个理由,一千个盼望想叫子沂把孩子生下来,但是话到嘴边,打量了半天子沂面无表情,眼神凝滞的模样,最终还是用随意聊聊的语气试探说:“如果是真的,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我们有可能把小孩子生下来吗?”
子沂却完全没有想聊这事的意思,毫不犹豫地淡淡回说:“我可没准备要当妈妈,更不想自己的生活被意外打乱。”说完就钻进书房,去研究她的工作报告了。
何亦杰的目光定定地追着子沂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可是看着她拿出一大叠报告,却半天也没翻一页,知道她心里必定也很不好受,他本来想过去抱抱她,安慰安慰她的,可是纠结了半晌,又怕自己的温柔反而会给子沂造成莫大的压力,便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回去试他自己的新菜了。
不知道为什么,接连两天,子沂都睡不好,晚上不是听到风声大作,就是被雨声敲窗的哒哒声所惊醒,一失眠就是几个小时,早上昏昏沉沉地睡不了一会儿,被闹钟闹起来,匆匆地钻进洗手间之后又根本都忘记了有这回事。待到一杯咖啡醒过神来,这才懊恼堵发现自己又错过了最佳的时间!只能把验孕的希望再寄托到下一天上。
第四天终于起早一次,子沂忙不迭地一冲进厕所,就看到何亦杰早就帮她放在马桶上方的试纸,她禁不住心头一热,继而又一股悲酸暗涌。
按图索骥地又弄了一遍之后,在苦苦等待的一分钟里,子沂禁不住天人交战,呆呆地瞪着试纸:“胃里反酸一天比一天难过,没怀孕是基本上不指望了。可是要不要去堕胎呢?如果选择生下来的话,和亦杰的事就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单是家人这一关也不好过,更何况还有公司里那一头!我连把亦杰介绍给家人同事的勇气也无,更别说是结婚了,忽巴拉地这一怀孕,还要奉子成婚,不成全城的笑料焦点和父母哥哥眼里破罐子破摔的叛逆女才怪!二哥现成的又会拿我受Brian的刺激太深来说事;还有爸爸妈妈,大哥已经做了令他们伤心的决定,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情,可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要再加上我这一出,妈妈不哭坏了身子才怪……可要是真的选择堕胎呢,我现在连想一想都觉得钻心的痛,到了手术台上还不得心疼地逃走呀。唉,原来放纵爱情的代价是这么大!也难怪二哥会对我紧张到口不择言的地步了……”
等等足足有一个钟头那么漫长的一分钟,子沂惊讶万分地瞪着试纸上还是只冒出来一条红线,不能置信到了怀疑自己眼花的地步,又等了一分钟,还是没有第二条红线冒出来,她这才犹豫不定地跑出来向何亦杰报告结果。
何亦杰张口就是一句:“感谢主!”喜动颜色,长出了一口气,还没等说第二句,就见子沂又捂着嘴巴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洗手间,呕声连连,牵得他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上。
子沂回来之后,何亦杰忍不住又问:“你确实没事吗?你这个月的那个、那个例假有没有按时来啊?”
子沂烦躁而又懊恼地瞪他一眼:“我从来都懒得花脑筋去记哪个月有来例假,哪个月没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确实没事?”
何亦杰被噎得无言以对,静静地打量了半天子沂因为失眠而略显憔悴的容颜,觉得她不单单是气色不好,脸颊也消瘦了好多,猛一看,倒有点像她没去英国之前的模样了。
何亦杰不禁暗暗内疚,在心里大骂自己是蠢猪一头:“我当时最瞧不起那个Brian杨了,可是现在换了我自己,给子沂带来的究竟是快乐多还是痛苦多呢?我发誓要好好地照顾她,可是我除了给她带来困扰,又究竟照顾了她什么?”
一念至此,何亦杰叹口气,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子沂的肩膀,用温柔得近乎于哄小孩的语气说:“我今天就帮你约去医院检查的时间,好不好?”
子沂情绪萎靡地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是明早再测一次吧。”
听到子沂这么说,何亦杰也不吭气,赶紧帮她烤面包,煎蛋,热牛奶,看着她失魂落魄地吃了三口两口就套上正装往门外走,何亦杰忽然又喊了一声:“子沂!”
子沂诧异地一回头。
何亦杰好脾气地笑一笑说:“我一会儿跟医院约好时间,会给你传简讯的。除了验个心安,我也帮你约一下肠胃的检查吧?”
子沂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想了想说:“还是不用麻烦了,我呆会儿先打个电话找我做医生的朋友咨询一下,回头有消息再告诉你吧。”说着就快步走了出去。
子沂在电话里向做妇科医生的初中同学Lee讲了讲自己的情况,问说:“这种验孕试纸测不准的几率有多高?我一直都有胃不舒服,没有食欲,反酸想吐,和浑身没力的感觉,除了是怀孕,还有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Lee说:“如果你连测两次都是同样的结果,那不准的几率的确不高。除了怀孕,像胃溃疡啊,胃部的肿瘤压迫啊,都有可能出现或者部分出现你所说的症状。这样吧,你明天过来,照一下超音波好了,我帮你做一个系统的检查,子宫和肠胃都照一下。”
子沂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就答应了。
就算是花钱买个安心吧,她也该去医院里查一下,要不然,光是何亦杰的唠叨也能烦死人了。只要不是怀孕的话,不管是胃溃疡也好,还是什么小瘤子也好,应该都不算什么大事,她只要慢慢调养就好了。
第二天,何亦杰特意请了假,陪着子沂一起去了国泰医院,找Lee做超音波检查。
万幸的是,Lee很快就排除了子沂怀孕的可能性,快言快语地向她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但是接下来,Lee的表情却一路查,一路变得凝重万分,他仔仔细细地帮子沂做了胃部内镜超音波之后,这才字斟句酌地对两人说:“胃部确实有些问题,我怀疑是有肿瘤,为了保险起见,子沂你最好还是去台大或是荣总再做一个更精准的检查吧。”
“啊?还要查啊?”子沂本来一听没怀孕就很高兴,恨不得立刻就跟Lee说“Bye-Bye”,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忽然听他说国泰这方面的检查还不够权威,还要建议她到更顶级的医院里去再查一查,她简直诧异到了极点,大不了不就是个胃溃疡嘛,要不然就是个小瘤子!杀鸡焉用牛刀呢?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Lee也算是国泰小有名气的医生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呢?
何亦杰却脸色一秉,他紧张地直视着Lee有些躲闪的目光,和微笑得渐渐僵硬的面庞,直截了当地问:“医生,请问最坏的可能性是什么?”
“啊?”Lee被问得有些狼狈,冲着两人尴尬地咧了咧嘴,这才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目前看来,也不能排除有胃癌的可能性。”
胃癌?!
何亦杰和子沂的脸色齐刷刷地变得雪白如纸,互相一望,都在对方的眼光里看了不详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