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70) 等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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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启东等待着李婉婷对他的审判和惩罚,可是李婉婷却像没事的人一样,每天照例上班下班,绝口不提这件事,仿佛它没有发生过。她去一个健身俱乐部报了名,买了一套健身服,每周两天跟着班做健身操。

她还换了发型,让自己看上焕然一新。

胡启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但没感到赏心悦目,反而心理负担加重,不知道她给自己判凌迟还是一刀痛快,总觉得有把利剑用一根头发丝悬于顶上,随时可能落下来,如砍瓜切菜一样手起刀落,让他命归于一旦。

夫妻两个个各怀鬼胎,似乎在进行心理角力,似乎都在等对方摊牌,而如果对方摊牌,他们究竟该如何应对,似乎也都没有打算。

也许因为都没有打算,所以他们都不想自己主动摊牌,害怕自己主动摊牌。

周末他们照旧去启东妈妈家。李婉婷的嘴像是陡然间抹了蜂蜜,其甜蜜程度让启东妈妈和姐姐都极度不适应。

胡启凌问弟弟:“你老婆没事吧?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反常?”

胡启东干笑着说:“你这人就是要对你凶点,对你好你就找不到北了。”

胡启凌道:“老弟,我怎么觉得眼皮乱跳?”

晚上回家,累了一天的李婉婷似乎仍然不觉得疲倦,将新买的性感内衣一件一件地穿给胡启东看,嫣然笑问:“启东,你觉得怎么样?”

胡启东想到林叶子所形容的那张她出示的陈颖的照片,想到她曾经把林叶子约出来,面对面地掌掴未成,泼咖啡未遂,性格一向执拗的她此时性情大变,用这种香艳而婉约的态度对待他,非但没令他兴奋,反而令他毛骨悚然,全身上下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好,好看。”这话说得不但毫无激情,而且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他想梳理梳理心情,可是似乎没有机会,在空调充足的亚热带的夏夜里,当李婉婷的胳膊想蛇一样缠上来的时候,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胡启东的心情在坐过山车的时候,林叶子的病好得也快。她两天后重返公司上班,被告知公司正在加紧跟北京门户网站的谈判,公司里的情绪像是点火的火箭,温度在逐渐升高,火箭在蓄势待发。

“哎,你说收购成功后,我们会不会都要去北京工作啊?”

“唉呀,我可不喜欢北京,人家说夏天热冬天冷,空气污染严重。有个笑话说,联合国什么环境组织的人到北京来检测空气污染指数,下了飞机一打开仪表,这仪表就走爆了。”

“你太夸张了吧?这是谁造的谣啊?是不是有个国际组织叫抹黑中国?”

于是都过来问林叶子:“叶子,你一直参与谈判,你说公司会不会迁到北京去啊?”

林叶子大吃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们说什么?我参与谈判?你们真拿我当根葱啊!”

有人说:“你不是大小姐的助理吗?”

林叶子哭笑不得:“你们认为端茶倒水,整理整理文件,陪着吃顿饭就是参与谈判吗?我倒想呢!”

那人道:“别这么神秘好吧?透露一点嘛!你无所谓啊,你是外地人,到北京跟留在本市没有区别。我可不一样,我爹妈都在这里,去北京我爹妈就舍不得我。”

旁边有人说:“你真是的,趁着年轻到处走走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舍不得男朋友吧?”

那边抄起书来要砸这人的头,于是两个人对抓着闹起来,办公室里嘻嘻哈哈地乱成一片。

殷勤走过,板着脸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乱说什么呢?都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干活,还收购,我看白送都没人要!”

几个男孩女孩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挤眉弄眼,灰溜溜地各自散了。

林叶子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旁边的女孩看着殷勤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内,悄悄对林叶子说:“他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大得很,大家见了他都躲着走。”

林叶子低头不语。

那女孩又挪揄一句:“所以少年得志也有不好哈,就是容易脾气大架子大。早几个月还是几杆枪的光杆司令,谦谦少年,现在——今非昔比咯!”

旁边又一个凑过来一个男孩用更加小的声音说:“那人家赵迦楠怎么就不膨胀呢?”

那女孩嘘了一声,看看左右,说道:“迦楠是富二代,本身起点高,无所谓膨胀不膨胀。而且人家有女朋友,心态阳光,不像他,性心理变态。”

“呱”的一声,两个人各自一点椅子,飞速地逃回自己的电脑旁,笑得前仰后合。

林叶子埋头工作,似没听见。

她心内五味杂陈。好好的一个阳光青年,因为撞破她的那点见不得光的事儿,遭到打击受到刺激,心情不好这样被下属们嘲笑,她心里不是不内疚的。

他怎么看她?他一定是认为她是厚颜无耻鲜廉寡耻的女孩。这情形太尴尬了,看来她要抓紧时间修炼自己,以后走得越远越好,都到天边隐姓埋名地隐居起来最好。

去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结婚,然后生一堆孩子,这个梦想,今生还能实现吗?

赵迦荑带客户进来,她去会客室斟茶倒水,轻轻退出。过一会儿大小姐到她这里来要资料,轻轻说:“看来病得不轻,瘦了。”

她苦笑。

晚上照例陪客人一起吃饭,中间打点精神劝酒劝菜,语笑嫣然。去卫生间的时候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查看,只见下午收到两个短信,都来自胡启东:“叶子,身体好点了吗?”

她信手回复:“好多了,在陪客人吃饭。”

没多久胡启东短信回来:“病刚好就陪酒?不要命了?”

林叶子嘴角泛起笑意,迅速回复:“生活所迫,没办法。你在干什么?”

胡启东回复:“生活所迫,跟老板做三陪。”

林叶子微笑,手指飞快地按动:“饭局结束我想见你。”

胡启东:“你疯了?那要多晚了?!”

林叶子:“不管,就是想见你!我想死了你了,想亲你!”

于是那天饭局结束,一群人要去卡拉 OK 的时候,林叶子借口身体不太舒服,提前告退。赵迦荑知道她大病初愈,身体确实欠佳,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林叶子躲开众人的视线,钻进胡启东的车里。一进去就说:“快开快开,开到又近又没人的地方。”

胡启东笑道:“这个都市,要找人多的地方很容易,找没人的地方难乎其难。”

林叶子道:“没灯的地方也行。”

胡启东又笑:“市政府为了打击犯罪率,刚刚增加了路灯的数量,消灭城市死角。”

林叶子嘟着嘴说:“你什么意思嘛!要么去江边!”

胡启东说:“江边好像比你家还远。”说着他打着方向盘,往林叶子家的方向开去,一边问道:“身体怎么样?好像是瘦了。”

林叶子笑得咯咯的:“浓缩的都是精华。”

胡启东啼笑皆非,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前一天还虚弱得哭,哭得梨花带雨,后一天就雨过天晴阳光灿烂生机勃勃。”

林叶子一路跟他形容饭局中所见的老板和精英的举止。她在大学里参加过话剧社,模仿那些人的动作语气惟妙惟肖,把胡启东逗得不亦乐乎,几次差点把车子走歪。

车停在林叶子楼下的时候,夏天的夜晚,楼前空无一人。闷热的亚热带的桑拿天,人人都躲在家里 孵 空调。

林叶子把要推开门出去的胡启东拉向自己,抱住他热烈地吻上去,激情四射。

胡启东给她吓得灵魂出窍:“你疯了?!这里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

林叶子呢喃地说:“连鬼都没有,哪来的人?亲亲的帅哥哥,人家想你嘛!”

她的舌在他的嘴里更加激情地游走着,吸吮着,不肯放松。

胡启东被感染地投入夜幕下的爱情剧。

林叶子的动作越来越大胆,胡启东真的给她吓破胆,推开她说:“上去吧。”

林叶子整理衣服头发,笑着说:“胆小鬼!”伸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推门而出。

上了楼,大门在身后合上,灯未开,在没有空调的温度和空气里,两个人便拥做一团。林叶子咯咯地笑:“市政府要不要在这里打击罪案,安装路灯啊?”

在相对安全的环境,胡启东也放肆起来:“市政府管天管地,就是对林小姐束手无策。”

林叶子咯咯地笑着推开他,一路摸索着跑到客厅,将空调打开。

胡启东要开灯,被她拉住说:“不要开灯,让我们体验一下在黑暗里犯罪的感觉。”

在黑暗中接吻,在黑暗中沐浴,在黑暗中触摸,在黑暗中纠缠,借着窗帘透出微弱的光,在空调的绿灯和室内家电电源的红灯的交映下,两个疯狂的男女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

癫狂之后,胡启东仰躺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叶子像一只小猫一样伏在他怀里,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脸颊,停留在他的唇上。

沙发的上方,罗瑞星的那副《罂粟》,在微弱的光线下,蓝红的颜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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