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不离婚的女人(59.报恩与报仇 )



  欧鸥一听,低了头,脑门前的“螺丝钉”更是郎当得有气无力。她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在旅游公司上班,今天趁倒班休息,从公司内部资料中查找了一天,才发现远大哥从前在我公司订票时,留下的住址。”

  陆小光心里有点数了:山子不但没请她来,连她要来这事儿也不知道。他接下来告诉她说,他叫陆小光,是山子多年的铁哥们。山子现在有事出去了,如果她想给他留话,他会毫不打折地帮忙转告,请她尽管说。没想到她听了这话后讶然地抬起头来,说原来你就是陆小光陆大哥呀,那我在此先跟你说声谢谢。

  陆小光懵了,说你认识我? 欧鸥就纯红齿白地一笑,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谁让你是远大哥的铁哥们!她说完,一边往耳后抿着螺丝卷,一边头里往楼下走,并不时地侧头告诉他,他是怎样在她这里“有名”的。她说前些日子远大哥帮我出钱又找人,将我一个坐牢的哥们儿从狱里给保释出来。她后来要过来谢他,想把她要替那位哥们儿先垫上的一部分保释金还给他,可管他要地址时,他却把陆小光的电话给了她,说那你就打电话给我的这位兄弟吧。反正钱是他花的,人是他找的,把钱直接给他就行了。

 

陆小光听了后,边往下走边打了打光光的脑门,说难怪山子他前一段总是催我,让我赶快帮小雨……

  他说到这里感到走了嘴,就让话在“囡”字前打了个U转,说可不是嘛,我就是他的那个神通广大、跑腿办事的铁哥们。——哎,对了,这么长时间我可一直都等着你的感谢电话呢,怎么到现在还不打?

 鸥鸥倒是明快,说陆哥,我想吧,还钱这种事,还是要学学潜伏特工的做法,最好是单线联系。当处我求的是远大哥,借的是他的钱,越过他去还钱会把事情搞乱。不过呢,他这个债主好像不大领情,频频地辜负着我频频的忠心。他后来见我总是打电话找他,便用关机放我的鸽子。结果到现在,我也没跟他“接上头”,只好自己找过来了……

 

 

从七层楼下到了楼口,陆小光也明白了七分:敢情这丫头还真是个潜伏的特工,即潜伏在山子身边的一个特别花工夫接近他的“女朋友”。这听上去,山子已藉还钱之事把自己推出来做挡箭牌了。不过看来没用。她既已瞄准了他,就会把所有的“挡箭牌”都当成透明的空气,让丘比特的箭头飕飕地穿过你,可最后奔向的,还是山子。

 

陆小光想到这里直犯愁。他知道,重病中的远溟山心中只有雨囡。对于这个可能只因为长得像、他才帮了她的“小雨囡”,他无心也无力再给她留下任何空间。

他正替山子想着怎么办,却听见人到了楼外还“高山仰止”地望着顶层的她说:“对了,陆哥,远哥他平日里不喜欢人家过来串门,周末又这么忙,是不是家里人多,不方便招待客人呢?”

 

这个问题让陆小光更犯愁了。告诉她他单身一人没家眷,她势必要继续一厢情愿地黏着远;顺水推舟地撒个谎点点头,日后穿帮了怎么办?

 

他搔了搔光滑无比的光头,很快就摩擦生“火”,产生了火花和灵感。就见他脸上晴转多云,清了清嗓子表情凝重地说:“欧鸥,不瞒你说,山子他一个人生活,是个单身。不过呢,他虽没有家,但我的家就是他的家,他的家就是我的家。你明白哈……明白哈……啊?”

 

她吊起嘴角俏皮地一笑,说当然明白。你们俩是铁哥们,行同手足,不分你我。

 

陆小光赶紧接下来,说对对,对对对。就是那种一起吃,一起喝,一起工作,一起睡……一起睡……

 

她咯咯笑着打断了他,说你越说越邪乎,还一起睡呢……一起睡……

 

陆小光见话头终于被引到他要的关子上,就赶紧用深度不好意思的表情罩住脸,扭捏着说:“欧鸥,我这话可是认真的。你陆哥我之所以现在还光棍一人,其实不光是因我头秃人丑、不着人爱,也不是我不相信那些誓言一般地对我说、就爱我秃顶不爱我钱的女人。其实,若不是跟你远大哥,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得都断了背,我早就娶妻成家了……”

 

待他再抬起头时,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就见她被惊得上下颌分了家,两瓣开裂的红唇,在肤如雪的脸上画了个大大的“O”

 

 接下来,陆小光为他的“断背”八卦,付出了八碗七碟的代价。她从楼下跟到他车旁,反复追问,一直问到他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总是替他“有问必答”。他后来只好让她上了车,把“问题女生”从车门旁带到了餐桌上。她倒也不辜负他的宽待,语言流畅地叫了一桌子菜。之后,她一面大大方方的吃,一面口齿不清地讲,说带团旅游净在外面吃快餐,很久都没有这么像样地疼疼自己的小胃了。陆小光鼓着腮帮子抬起了头,心想你的胃还小?不过他这会儿忙着嚼东西,没空斗嘴,也只好暗劝着自己说:长的这么像雨囡,就够难为她了。这年头,到哪里还能找到昔日学校食堂里的那个眼睛大、胃口小的雨囡?!

 

为了兑换到远溟山的“准确性向信息”,欧鸥在餐桌上主动呈报了自己相关的个人资料,说她是一个没爹、没娘、没学历、没男友、更没有同志倾向的导游小姐,同时更是个不管同谁结婚、都没有家庭束缚和双亲阻拦的自由八十后。酒足饭饱后她也不走,很在行地耍着酒精度为零的“苹果酒酒风”,说陆哥,在你把你和远大哥断背这件事说清楚之前,你也甭想走!

 

陆小光见她开始缠人了,心里挺受用,——就像每次闲着出去钓鱼时,看到一条用眼睛瞄了很久的鱼缠上了勾那般的受用。他用纸抹了抹油渍渍的嘴,笑了笑,说反正这么说吧,我“背”山子是真的,山子“背不背”我,我就不知道了。你最好哪天逮住他好好问问,看他到底是座什么“山”。

 

他望着随后在《卡门》彩铃中接电话的她,一个潜在的意愿忽然就浮出水面:她长得这么像雨囡,何不说“背”就“背”,——即背着山子,着手操作那个让司徒慧“喜新厌旧”的策划?

 

      两分钟后,随着她打完了电话,他也打完了腹稿。见她长睫毛间的那双眼珠,水草下两粒蝌蚪一般地游向了他,他赶紧喝口冰镇啤酒,一脸恳切地说:“欧鸥,我和山子到底谁‘背’谁,我看咱没必要叫真儿。反正我觉着我和山子之间的同性爱情,也不影响你和山子的异性友情。——你知道吗,山子最近遇到了一个难处,具体来说是他的一个表妹遇到了难处。他表妹的身世说起来跟你很相似,小时候在没爹也没有亲妈的环境中长大,山子特别疼她。所以说,凡是他表妹的困难,也就是山子的困难;而凡是山子的困难,也就是我陆小光的困难……

 欧

鸥歪嘴吹了吹搭在脸颊的“螺丝卷”,说你饶来饶去的兜圈圈,跟我这头发差不多。告诉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小光一听喜上眉梢,说它困难是困难,但在有些人那里,解决这个困难肯定会易如反掌。譬如就像你,一名这样为人仗义、姿色超群、而又喜欢当特工的女生,肯定胜任这个帮陆哥我……不不,是帮你远大哥,解决困难的这个角色。

 欧

鸥一觑眼,说难怪这么爽地带我吃大餐,原来暗中打我的主意呢。好啊,等有机会逮住远大哥,一定要问清他要我帮什么。

 

陆小光赶忙摆摆手,说别别,你听话怎么总挑你爱听的去听啊?!——我有说山子要你帮忙了?我在用虚拟语气表达自己的意愿,你可别听拧了,反帮了倒忙……

       欧

鸥这时明白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黑吃”的晚餐。敢情陆小光给她好吃好喝,是想她跟他一起,背着远溟山做“无名英雄”。

     

       不过她想,既然是远大哥的难处,她是不会错过这个报恩秀爱的好机会的。除此之外,做一名“心怀仗义的女特工”,听起来又正剧又刺激。就见她两条胳膊往桌上一支,双掌展开当托架,然后把下巴颏儿往上一搁,一动不动,一个乖乖的倾听者就塑在他眼前。

 

陆小光这回也认真了。他给自己满上酒,又点了根烟,却不烟不酒地认真说话,隐名瞒姓地将远溟山“表妹”的遭遇讲给了她,随后又把他的具体策划,结构紧凑地附加上去。就见鸥鸥听着听着就是一脸讶异,说咦,你说的这些,怎么跟前段时间报纸上热炒的那个“悲情二奶”的故事,那么相像呀?只不过呢,“悲情二奶”听你说来不但不悲,还是个害人精。而你给我指派的角色,就是扮演新人小三儿,把那个害人精淘汰出局对不对?

 

陆小光亮堂堂地笑了,举起酒杯就是“一口闷”。可他吞酒时,并不知道欧欧也在吞着下话,正在心里低估说:如果没看走眼的话,报刊上站在楼顶的那个有点模糊的“二奶身影”,就该是我“妹妹”可裘吧;而文中的金海归“厮图卉”,就该是姑父司徒慧吧。

 

——其实从小到大,她和可裘不但一直拿不准这位姑父的长相,甚至连他的姓名也知道得一知半解。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奶奶会时常地拿出些发黄的黑白照,指着上面的人,告诉她们哪个是死去的父亲家民,哪个是远在美国的姑姑雨囡。后来发现渐渐长大的她们,再也没兴趣听她“痛说革命家史”后,伤心失望了好一阵子。可玉后来也有从奶奶的手里,看到些姑姑从美国寄来的大彩照。不过基本上都是两个孩子轮番做主角,从没见姑父上过镜,最多也是姑姑搂着孩子作配角。——只是现在想想也真奇怪,怎么就没有一张由姑父来“绿叶衬红花”的亲子照呢?是不是那样的照片一到手,就被奶奶“秋风扫落叶”一般地,给扔进垃圾桶了?

 

还有就是,她一直搞不懂奶奶为什么那样讨厌司徒慧。李来香平日里很少提起姑爷,谈到姑姑时饶不过去他了,也多叫他“南蛮子”,只有偶尔高兴时才称他“阿慧”,——就像上次她买了新房后,托人到旅游公司里找到好几年都没回家的自己,说你奶奶搬了家,叫你回去认认新家的门儿呢。可玉后来回去认了门,也就没能轻易地出了门,因为奶奶告诉她说,可裘上班忙,而她着急搬家,缺人手。可玉于是被她留下当了两天搬运工。不过事后想起来,那两天也算不上是白过,因为若不是为此她跟奶奶紧密团结地一起工作,她也不会听到她亲切地称姑父“阿慧”。当时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听到奶奶在电话里感谢姑姑,说雨囡,你真是我的好闺女,让妈住上了眼馋了好几年的大房子!——对了,闺女,也代我谢谢阿慧吧。这回你寄了这么一大笔钱,他都没阻止,怎么说都是个不错的好女婿哩!

 

然而奇怪的是,自从这次姑姑探亲回美后,奶奶便把“南蛮子”连着可裘一起骂了。有一次自己按上次汽车站前告别时姑姑的叮嘱,找空回家去看奶奶。硬着头皮回到家站在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奶奶在屋里骂可裘。她说可裘呀可裘,你怎么越来越无法无天,昨天竟敢摔我的电话?!——不管你现在躲在哪里不见我,我都要警告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算你犯贱要跟有妇之夫,也得看看是谁吧,为什么偏要嫁给“南蛮子”司徒慧,他可是你姑父啊!——你别打岔,给我听着!一生完就把孩子交给我,你赶紧利利索索地离开他,免得将来街坊邻居知道了,从背后指点着我这一把老骨头,说我的孙女乱伦!

 

欧鸥的脑瓜开小差还没回来,陆小光的光头就探照灯一般地伸了过来,低声说:“欧鸥,如今这年头吧,找小三包二奶的事,已成了男人的普及社会活动,跟报上相像的真人真事儿海了去了,咱没时间查它们的相似度。我现在抓紧时间把你要接近的那个男人,——就是山子表妹的老公的名字,告诉你。他叫司徒慧,司徒是姓,慧是智慧的“慧”。记不住的话,你可以这样给自己提个醒儿:就是那厮徒有智慧。对了,抓紧时间让她喜欢上你,以三压二,让“旧二”尽快变成“旧爱”。待她彻底出局后,我再找个恰当的借口,让你把司徒慧带到山子家里跟他见个面,因为你远大哥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那厮私下谈谈,越快越好……

 

陆小光的两片薄嘴唇利索地翻动着,鸥鸥的心里剧烈地翻腾着:难道远大哥的表妹,真的就是姑姑雨囡?——这个自从上次见面她心里便与她亲近无比的雨囡?可这么多年来,她只听奶奶提过姑姑有一个拖儿带女的舅舅住在南方,却从没听说,她在本市还有个表哥呀!

 

她于是就试探着问他,说陆哥,远大哥的表妹也姓远吗?陆小光撤回身子,一边掐灭没抽几口的烟,一边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姓什么与本案无关,你知道不知道无所谓。你看,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相互信任与亲密合作,你说是不是?!

 欧

鸥瞪着陆小光想了想,心里忽然间就被他的灯泡脸给照亮了。她使劲儿地点点头,心里暗说,秃哥,瞧你这话,就是不打自招呢。而你之所以物色上我,就是因为我长得像姑姑吧。你想借我这个“特型演员”,让司徒慧和“雨囡”重温往日,好把隋可裘趁机踢出场,——可你一定不会想到,“小三儿斗二奶”本身,才是令我兴奋无比的一出大戏!——自己这么多年被可裘欺负得多么苦啊!如果不是她仗势欺人,倚强凌弱,我也不会中途辍学,无家可归,为了生存牺牲尊严,逢场作戏甚至搭上身体。如今要跟她上擂台做对手,我怎能推托呢?——至于雨囡姑姑到底是不是远大哥的表妹,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表妹”也好,“阿妹”也好,还是不捅破了这层纸为妙。否则一旦没捅出个透亮,反而捅进了死胡同里,日后恐怕连接近远大哥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天分开前,鸥鸥为了这个令人激动的角色,站起身来跟陆小光撞了杯。当陆小光答应她大功告成后,将以十万元人民币以及陆氏公司外事处的正式翻译官作为她的酬劳时,她笑了。她说我是为了我自己才自愿进场的,图的是能报个恩,也抱个仇,报不报酬就算了。

 

小光听了心里感动,暗说这姑娘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样子,竟肯把恩人远大哥的仇,当成自己的仇来报,真是血气。

 

可他又怎么能想到,“欧鸥”不要报酬而要报的这个仇,里面最真实的核心,是一对“姐妹”结了二十年的仇疙瘩。



潇洒走红尘 发表评论于
顶心心!!辛苦了!!

问雪M好!
悉采心 发表评论于
雪儿,谢谢你在这等俺:)))忙乎肚子去了
qianqiuxue 发表评论于
这集的文字很活泼哦。
顶心心!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