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会弹钢琴，但她没有受过很多正规的教育，据她说，当年只在中学时跟她的音乐老师学过一段时间。妈妈的乐感很好，至今只要是会唱的歌，能哼出的曲子，她都能弹出来。看着她的不那么正规的指法，我常常惊叹她能弹那么多的曲子。
在身边，几乎家家朋友们的孩子都学钢琴，在儿子五岁时，我也加入了这个钢琴家长的行列，买了个立式钢琴。当时打算让儿子跟着小朋友一起去学琴，我们找了一个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的美国老师，他是辛辛那提奥伯林音乐学院毕业的博士，收了十几个学生。
儿子刚开始学琴，每星期半小时，第一，二次课他基本上没学，整个时间都用来跟老师聊天了。当时想着可能以后会好些，就没太在意。结果是第一个月下来，他基本上是找了个Play Date。我开始心里有些不平衡，你说要找Play date吧, 免费的小孩子大把，我干嘛要花这么多的钱请个钢琴老师陪他玩？ 我开始问老师：“您说他怎么一个月学下来，什么也没学会？敲键都敲不对地方？”老师告诉我：“你儿子还没有Ready。”
听罢，我心想那就先别忙活了，等他Ready 再说吧。主意一定，我就马上给老师打电话，告诉他停一断时间，先不玩了。
从此家里的钢琴就处于半退休状态，只有我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敲。等到儿子六岁半时，有一天他去参加好友的生日派对，在派对上，几个孩子既弹钢琴又拉小提琴，他们显露出的才华刺激了儿子，他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回到家后第一次主动打开琴罩，上去就一通儿乱敲，我惊喜地发现他是Ready了。果不其然，他主动让我去找老师，想接着学琴。我赶紧千嘱咐万叮咛：“你可别再去和老师猛玩，要玩咱去找同学，和你老师能玩出什么乐趣来？”他忙说：“不玩了！不敢玩了！”
这样他重新开始学琴了，刚开始还是扳不住自己，边学边聊，以聊为主，兼学别样，感觉他和老师聊游戏的时间超过了弹钢琴。一眨眼的工夫，三个月的时间要过去了，一检查，发现儿子没弹出个什么子午卯酉来。这下子急了，决定要换个老师，就赶忙去打听价廉质优的钢琴老师。
经几个朋友的推荐和介绍，再三衡量，最后选定了一名美国老太太，她快七十了，以严厉和收费合理著称。她有五十多个学生，自己有个舒适的小房子, 吃穿不愁。
我带着儿子去见了老师布吉达，她个子不高微胖, 但声音洪亮，一见面就给了儿子个下马威。她说不喜欢收淘小子，以前收过一个，才上了五次课，因为不做老师留的作业，给打发走了。 儿子听了，有点发毛，眼睛直看着我发呆。老太太接着对我说：“看你好像对钢琴挺有兴趣，我看你们一起学吧，先试五次课，以观后效。”
看布吉达老师收费不高，我想一起学也行。小的时候学过短暂的一段小提琴，因为父母没逼着练，就没坚持下去。后来在小学同学家玩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她妈妈是省体操队的钢琴伴奏，在她小时候就教她弹琴了。我家那时候与她家住得很近，就常常到她家听琴和玩琴，但是玩和正规的学还是不一样的。
我会斗来米发嗦拉西的五线谱，但美国老师教的是CDEFGAB，刚开始花了好一阵子来和谐统一。前五次课我们上得很紧张，自己吓唬自己，生怕儿子被打发了。我每天一下班就和儿子一起练琴，晚餐都是买的外卖，或是In and Out 汉堡。结果，老太太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说他乐感不错，预测将在一个多月后超过我。
如今儿子学了快四年了，进步很快，他记谱的能力很强，弹上一两遍，基本上就能背下来弹。老太太很严格，每次课给学生每人三个曲子当作业，不允许我们往上面做任何标记，她要求每个学生拿到谱子就能弹，很少给示范，总是让我们对着一个陌生的谱子自己开始弹，她给纠正弹错了的或不合格的地方。她还不主张考级，从不带学生去准备考级，她说那级别并不代表一个人弹琴的能力，好多孩子都是反复练习那几个曲子，谁练得多，谁的级别高，你若给他一个陌生的曲谱，他可能照样弹不出来。
儿子是个表演型的人，他平时练习不刻苦，能偷懒则偷懒。经常在游完泳之后借口太累而罢弹。经我再三坚持不懈，他就硬着头皮弹，然后假装累得趴在琴键上呼呼大睡起来。但我肯定，如果是让他看电视，再累他也立马精神抖擞起来！他练得实在不多，快到Recital时，他开始多练练，因为不合格的话，老太太不让他弹别的曲子。就这样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由于平时练得少，经常是前一天还有明显的错误，害得我经常为他紧张不已， 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的曲子练得滚瓜烂熟了。
在Recital上，儿子却完全变了个人，一旦坐定，他的两只手便行运自如地在琴键上滑动。三四页的琴谱他居然能没有什么错误地完成，使得老师和很多学生认为他是最好的表演者之一。其实儿子私下告诉我，他犯了一两个小错误，但他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了，一点没有停顿。我和他正相反，平时练习时没什么错误，但一到Recital，我的手就仿佛不听指挥了，顾了左手顾不了右手，常常犯一些低级错误。 老师说儿子是表演型的人，不知道什么是紧张，她听得出来有时他有小小的错误，但外人听不出来，因为他处理得很好。我对老师说：“看来中年人学琴是太晚了，尽管我人不感到紧张，但手自己紧张，不受我大脑的控制。”
每一年在教会的圣诞晚会和春节晚会上，儿子都要上去表演，他还是那么镇定自若，毫不紧张地完成所弹的曲子。我很佩服他，因为自己还没有勇气在舞台上演出，害怕出错。最大胆的时候，就是参加Recital或在朋友家的派对上弹弹。
每天晚上，家里的琴房里都会飘出美妙的琴声。当然，开始还是要逼儿子进去。他弹完，我再弹，他弹“匈牙利舞曲，梦中的婚礼，”我弹“致爱丽丝”和“爱情故事”，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他弹得更有力度，更加圆润流畅。
这美妙浪漫的琴声成了儿子和父母bonding的一个紧密的纽带，也因着对音乐的爱好和欣赏为我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