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手术就定在两个星期以后。海峰还是要带陈阿姨和秦伯伯到昆士兰大堡礁去玩,因为很久以前都交了钱安排好了,去不去都不能退钱。海峰说下次还不知道两位老人什么时候再来,过去这一年两个老人太辛苦,回去之前不能不带他们去这一趟。
我跟老王说,我不太看得懂这家人。要是我,这样的时候打死我也要赖在孩子旁边。老王说我们外人管得了什么,能帮忙就帮忙,帮不了忙就住嘴。
这天老王去进货了,我在家里休息,玉琳推着孩子车来了。一个多月都没看见玉琳,她看上去又累又憔悴,头发乱蓬蓬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把孩子车放在店里拜托那两个员工看一下,自己跟我进了里屋。
看她这个样子,我不禁有点担忧。我问:“手术都安排好了吗?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说一声,我们这里人多可以帮帮你。”
玉琳说:“手术都安排好了,我无非是请几天假看一看,也没什么事。海峰他们在昆士兰过两天就回来。我倒恨不得他们再也别回来了,他们回来我就走。”
我心里一惊,赶紧问:“你想走?你能走到哪里去啊?孩子这个样子。”
玉琳说:“我想在外面找个地方。家里乱糟糟的,我想安安静静照顾孩子。我心里太不平衡了,我没在他们眼里就算了,孩子他们也不管,不这样我实在不甘心。”玉琳说着,打开了她的背包。我伸过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在那些尿布和纸巾下面,分明是一堆钱,有绿色的,有黄色的,一叠叠现金,厚厚实实地躺在那里。我本能地看了看窗户和门,确定没有人在偷看。
玉琳说:“我从房屋贷款里拿出来10万块钱,这里面有6万块本来就是我的。我想给孩子治病总需要花一些钱,以后我也不再回那个家了。”
我突然感觉到呼吸急促了,这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忍不住对玉琳说:“你等一下,我给老王打个电话。”
我到外面拨通了老王的电话,老王直接告诉我说:“你不用说了,海峰收到银行发的信息,现在在昆士兰急得不行。你告诉玉琳别冲动,我马上就回来。”
我在外面楞了一会儿,心里面很乱。玉琳有她的委屈,但现在她走的是条不归路,踏出去家就散了,后果不知道会怎样。我不能眼看着她这样。我回到里屋,看见玉琳在哭。我给她递了几个纸巾,想了半天才说:“海峰做的一些事情我也看不懂,要说我也恨不得好好说说他。他简直是糊涂昏了头了,该守在老婆孩子身边的时候居然跑出去了。”我说着,玉琳哭得更伤心了。我又接着说:“他糊涂了,咱不能糊涂啊。他父母不是马上就回国了吗,你们还要继续生活,别人要毁了你们的家那是别人的事,你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呢?”
我这边焦头烂额地劝着玉琳,老王终于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对玉琳说:“你今天到这里来,大概也是想我们帮你拿个主意。其实我看要走也没什么关系,就是要等海峰回来商量好了再说,不要太轻率了。”
玉琳擦了擦眼泪,从背包里拿出一万块钱,说:“其实我知道,杰克借给我的钱是你给垫的。我不能欠你们太多了,先把你们的钱还上。其他的事再说吧。”
看着玉琳拿出一叠绿票子,我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哽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老王说:“我们又不急着用钱,还有什么比小孩看医生更重要呢。等你和海峰安定下来再还也一样。你做什么决定都往将来想想。这样吧,你考虑一下,想在这儿住几天还是回家都行。”
玉琳在里屋和我聊了半天,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希望她克服现在暂时的困境,继续和海峰一起生活下去。玉琳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把钱存回去,回家。她决定面对现实了,我松了口气,心里却是很不踏实:这回我们在人家的家事里卷得太深了,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
老王晚上给海峰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很久,我听见他说了好几次:“你们俩个要好好谈谈,千万不能动手,动手犯法,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