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白睿涛经常用手机给晓妤发短信,逗她开心。现在的科技发达,同时也为男人偷情提供了绝好的手段。然而,这中手段真得可以骗过自己的心吗?对白睿涛的所谓的感情,晓妤渐渐麻木了。她不会为他的一两句话而感动,因为,她知道,那些虚无缥缈的词藻,他会同样送给别的女人。她不再为他所动,但她依然同他保持联系。她不抗争,她熟视无睹,她淡然无魂。偶尔趁熊妮不在巴黎或者他能想出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的时候,白睿涛会叫晓妤去他那里过夜。每次晓妤看到炉盘上的锅,熊妮泡得满满的茶叶还没有倒掉的茶杯的时候,她的心都在隐隐作痛。可是每一次,白睿涛都会逗得她忘记熊妮的存在,或者在潜意识中,晓妤并没有真正在乎她的存在。有时,她问自己,在这种“不在乎”的意识下,是不是也是对白睿涛的不在乎呢?她也说不清。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年底。白睿涛去了中部。走之前他把家的钥匙给了晓妤,说:“如果你想看书,你可以过来。”白睿涛走后,晓妤过来取书,房间很乱,白睿涛是从来不整理他的书桌,偶尔晓妤帮他收拾一两次。在收拾白睿涛的书桌的时候,晓妤看到熊妮的备课笔录,她的一篇讲演稿,上面全是白睿涛修改的痕迹。她想起肖力的话:“如果没有白,她什么都不是。”原来这话倒是真的。她在G大教书,原来是白睿涛给她写的讲义,她也不过是照单宣讲而已。她原来真是白睿涛一手培养的小木偶。教课尚且如此,又何况发表的文章呢!晓妤的心情有些乱,她跌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满脑空白。突然她发现在桌子的右上角一堆稿纸下漏出一张明信片,她抽出一看,是两只白色的熊趴在白雪上,她知道白睿涛与熊妮经常以“小熊”相称,就像她与白睿涛以“小老虎”相称一样。看着这张明信片,她想起了以前,白睿涛也曾为她买了一张明信片,但是上面却是一只老虎嘴里叼着一只小老虎,那时白睿涛还逗她说:“瞧,它像不像你?”她现在才明白,白睿涛的幽默,他的浪漫,他的孩子气原来并不只是为她而生的,原来那是他的本性,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一样,像他自己说得,他有经验,他也的确太了解女人了。而她,杜晓妤,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开心果,他发挥魅力的一个目标而已。晓妤苦笑了一下,她站了起来,慢慢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她的心冷了,死了,彻底死了。她明白现在要做什么了。熊妮利用白睿涛得到了名,那她为什么不能呢?没有爱,她也不需要那么虚伪地维护自己的尊严。那么就让白睿涛帮她做完论文好了。学术界,那么高贵圣洁的地方,其实也是像菜市场一样肮脏,一样的利欲薰天。那里其实比菜市场更恶心,因为起码菜市场可以毫不掩饰地表现它真实的面貌,而学术界,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用华丽的外表来粉饰它的肮脏与龌龊,那里的人活得都是那么得不真实,活得那么得虚伪。晓妤觉得自已以前是那么傻,她总是以无比崇拜的心情去看待那些人,现在当她真正走近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也不过如此,他们跟其他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有,那就是他们有机会披上一件华丽的衣服而已。晓妤慢慢关上门,下了楼。在楼下的院子里,她抬头又重新看了一眼白睿涛家的窗户,那种诱惑,那种妖魔般的吸引不知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感到一阵头晕,一阵恶心,她逃一般地离开,绿色的大门在她身后“咔嚓”一声关上,似乎是关上了地狱之门。* * * * *晓妤变了。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她跟齐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她对什么都麻木了,偶尔她还会想起跟白睿涛在一起的日子。每每想起那些往事,她都会禁不住流泪,有时在地铁里,她也会无缘无故地哭得泪流满面。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她,她根本不在乎,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存在,或者她根本就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一切似乎都在放慢:走在马路上,象一具僵尸,她木讷地没有了思想,不看红绿灯,慢慢地径直地穿过去,车驶过,传来司机的辱骂,她也不在乎。晚上,她往往很晚才回家,慢慢地走在那空旷的小路上,她没有任何恐惧和担心,她的平静,她的无所谓,让人心痛,而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一天晚上,晓妤跟往常一样从图书馆出来要往家走。她象木偶一样,不紧不慢,至始至终保持着同一个节奏,好像什么也无法阻挡她的动作。穿马路的时候,她根本就不会想到要先看看红灯,因为她没有思想。她没有停下来,继续走,甚至根本就不看左右来往的车辆。只见一辆黑色的小型里诺车从左面驶来,司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穿马路,没有防备,开近了,才看到一个女孩不紧不慢地横穿马路,好像没有意识到来往的车辆,他急扳刹车闸,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女人,在右后面一把拖住晓妤,晓妤打了一个趔趄,在原地站住了。随着一声巨大的“吱-”的刹车声,车在晓妤的左侧停了下来,路人和司机都被这场面惊呆了。晓妤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司机,什么也没说,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她甚至连谁拉她都不想回头看一眼。“晓妤,晓妤...”似乎有人追上来,拉住她的衣袖。她转过身,是胡静。“你怎么啦?好像精神不对劲。”“没什么。你怎么在这儿?”“我刚从图书馆出来,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听见。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啦?”晓妤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想继续往前走。她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任何人。她只是感觉累,一种莫名的疲倦。“嗨,我正想找你。我们一起吃饭吧!”“改天吧。我想回家。”“我们到你家去吧。哎,你好像有事呀?”晓妤看了看胡静,点点头,轻轻地说:“走吧!”两个人来到晓妤的住处。胡静主动做饭。胡静知道晓妤不会做饭,所以每次到她家,都是胡静来做。她一边做饭,一边跟晓妤聊了起来。“你最近怎么样?好久没有联系了。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什么事。只是有些累。”“真的?看你的神色,我真替你担心。”晓妤转着手里的杯子,苦笑一下,说:“没事的。”胡静看了她一眼,边切菜边说:“没事就好。有些时候,我们需要有人说说心里话,这样会舒服些。不要把心事都憋在心里,那样会憋出事的。我们都是在国外,那份孤独我知道。你呀,就是凡事都想得太多,太理智,所以有时活得就太累。”“也许吧。...你最近在做什么?”“我办加拿大移民。巴黎我是不想再呆下去。市场不景气,找工作又不好找,特别是像我们外国人,想要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很难。你看我现在在医院做实习,也只能做最下等的工作,拿最低的工资。想我在上海做了十多年的临床医生,又在这读了这么多年的DEA,最终还是没法进入他们的医院。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天天在外面打零工,到头来,没有身份,没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老了一个人怎么办?”胡静继续分析她的处境,“国是回不去了,回去,好的位子早已被占了,我这么大岁数,难道还要从头来过不成?嫁人,我是知道的,人越老,性格也孤僻,不一定就能找到合适的。这个年纪,供我们挑的,不是离婚的,就是有问题的。我想还是去加拿大移民吧,起码可以解决一个身份问题,不至于象在法国,每年都要为签证忙乎,忙完了今年又想着来年,总也没有一个稳定的感觉。”胡静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晓妤觉得她说的倒是实话,那么实际,实际得有些残酷。她的问题,晓妤也同样面临着。只是,...只是晓妤从来没有想过年老的时候会怎样。不是说她太年轻,只是她的潜意识中从来没有年老的概念,或者说她隐隐约约感到她也许不会有年老的时候,因为,也许在她还没有变老的时候,就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你去加拿大是准备继续做临床还是做实验?”“我也不知道。我比较喜欢临床,做试验,我想有些枯燥,让我整天对着小老鼠,我想我会疯的...对了,说到实验室,我还有一件事求你。”“什么事?”“你知道我有个表哥在美国。”“嗯。”“他最近发现我表嫂有外遇。我表嫂没有说什么,可我表哥发现她最近很注重打扮,而且经常找各种借口出去。他曾跟踪她几次,发现是她实验室里一起工作的一个法国马赛人。那个人原籍是伊朗人。我表哥追问了几次,我表嫂终于说了实话,她说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就是为了钱为了身份而活。当她碰到那个男的以后,她才知道什么是浪漫,什么是激情。所以她想跟他浪漫一回,但是她绝不想离婚,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是,法国人是懂得浪漫,特别是四五十岁经历过的法国男人,他们很懂女人的心,一束花,一盒巧克力,一张甜言蜜语的小卡片足以让象我表嫂那样的女人动心的。我表哥想离婚,可是离了,再找也难。他只想用什么办法让我表嫂回心转意。他看到我表嫂给他的邮件,所以知道那个男的的邮箱。他找了一家私人侦探,进入到那男的邮箱里,看到他经常给一个好像是女人的写信。因为是法语,他不懂,就让我给他翻译。我大概看了一下,好像是他老婆,还有一个孩子,但是他们的法语有些口语化,而且还有阿拉伯语,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就想让你看看。”晓妤一听,不由地叹了口气,人生为什么那么复杂?感情,又是感情的问题。为什么人永远也不能摆脱一个“情”字呢?为什么,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象野兽扑食猎物一样不断地寻找他们的目标呢?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疯狂呢?晓妤看了一下那些邮件,大概也明白了几分。那个女人也是伊朗人,同她丈夫倒是满相爱的。可是总不在一起,她似乎也感觉到在那个人的生活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女人,她写道:“前几天,克利斯托夫回马赛,他说你好像又有了女人。我很伤心,我一直深爱着你,我对你的爱深信不疑,...我常常想起我们在海边晒太阳的情景,想起你的温存;你还记得我们女儿出生时的情形吗?她现在都可以自己看书了;你还记得那年情人节你送我的卡片吗?你精心写的我的小甜心我一直保存着,我想等我们的女儿长大以后,让她知道她的父亲是多么的可爱,她的父母是那么的相爱...”晓妤有些感动,那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她表现得那么宽容与大度,晓妤不知道那个男人看了这些邮件以后会怎么想。而这个男人同样也是所谓的“知识分子”,一个在科研机构做研究的社会上层人物。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如果他还有一些良知的话,他一定会羞愧难当,他对不起现在的女人,更对不起远在故乡为他牵挂的女人。女人是执著的,女人的心是那么明朗透明,而男人的心,却是那么得难测...“对于你表哥的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想说,有些事情,别人是无法参与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他们最终又会失去什么。没有对与错,我们永远不会用道德的标准来衡量感情的事情,感情跟道德没有关系,那只是每个人对自己生活方式的一种选择,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证明自己还活着,还属于这个世界的一种手段而已... ”胡静慢慢放下端到嘴边的酒杯,怔怔地看着晓妤,似乎明白她的心事。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头转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隐约地,硕大的黑乎乎的树影投在对面楼的墙上,在风中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