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鸣蒂在灯火辉煌的夜市里被司机转上了高架,在狭小的车与车的空间里穿梭着,她的手一直紧张地拉着车门上的扶手。尽管她在美国开了很多年的车,但是她没有胆量在国内驾驶。
车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两个穿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员上来开门:"小姐,你好!"生完孩子四年里,吴鸣蒂从来没有被人称呼过"小姐"。一摆披在肩上的长发,她觉得自己忽然年轻起来。
吴鸣蒂被引进顶楼的餐厅的时候,看到丈夫黄申强已经在靠窗的卡位等着她。她象一只快乐的小蚊子,嗡嗡地飞到老公的面前,啪一下叮到老公的脸上亲一口。老公暗示她坐对面的位置,这时候知趣的服务员已经把对座的餐具转向拨到吴鸣蒂的面前。吴鸣蒂的腰被老公搭着,微微近视的眼贴在菜单本上,寻找着在美国吃不到的怀旧中菜。
大螃蟹上来以后,吴鸣蒂用筷子挑了一点蟹黄喂到老公嘴里,黄申强捏着她的手腕说"蟹黄胆固醇高,你难得能吃到,你自己多吃点"。黄申强边喝着红酒边抽烟,很少动筷子。当吴鸣蒂吃到第二个螃蟹的时候,黄申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聪明的吴鸣蒂马上问:"你今晚还有活动?"
黄申强回答说:"是的,我想连夜赶到邻近一个商户所在的城市,明天一早办完事后赶回来,这样,后天我们就能一起去杭州看我们的女儿欢欢了。"
"没问题"。想到很快能见到女儿,吴鸣蒂心里就高兴。她唤来服务员将吃剩的菜打包,挽着老公的臂弯离开了餐厅。
黄申强顺道把老婆送到公寓门口,在吴鸣蒂的脸上亲了一下,便急忙离开了。
吴鸣蒂在浴室里卸装,房间里那种可怕的安静是那么的熟悉。十年前她从杭州去南方工作的时候,遇到上海小伙黄申强,就被他的气质所打动,一段闪电式的爱情随着黄申强移民的批准,急速地递进到一场豪华的婚宴。一年后他们在美国一个东部城市定居,黄申强在一家电讯公司任职,吴鸣蒂完成了三年硕士学位的学习,刚找到一份如意的工作,便怀上了欢欢。吴鸣蒂满以为这样幸福的婚姻可以在美国生根开花结果,谁知道因为经济不景气,黄申强失业后无法寻回专业工作,决定回国与大学同学合作创办电讯公司。临走时,黄申强担心吴鸣蒂无法一个人独当工作和照顾一岁的女儿,夫妻俩商量后决定把女儿交给在杭州的吴鸣蒂的父母照顾。吴鸣蒂永远记得,黄申强带走欢欢回国后的那个晚上,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听自己的哭泣声,房间里的那种安静,伴随她以后四年在美国多少个夜晚。两天前她归国了,丈夫只陪了他两夜,她却又回到独自一人的世界了。但她想到两天后全家三口能在杭州团圆,还能见到父母,她笑了。
兴许是时差作怪,吴鸣蒂丝毫没有睡意。洗完澡她想起自己出门前在中年坛贴的照片,惊叫了一声,赶快跑到电脑前面。一按鼠标,一个白色的方块象是从地狱里升起:"你是不是住在解放路?"老鼠的悄悄话显现在眼前。
吴鸣蒂"啊"地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心口剧烈地跳着。喝了一口水,她壮胆回复了老鼠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住解放路?你也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