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写到了母亲,不少朋友建议我给母亲打电话.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拨通那个电话.我不愿继父在知道我的来电后奚落我的母亲,也不愿母亲为几个孩子之间的隔阂而难过。
我几乎记不清我童年时母亲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和奶奶还有周围亲友给我的概念.爸爸说,你妈是个傻子.奶奶说,你妈是个苦命的人.亲友说,你妈是个好人.而我呢,一直到成人后才辗转找到了我的母亲.那时她再婚到乡下,已经是另外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抱着最小的女儿送我出去.邻居对我指指点点的说:"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吗?".我的母亲已经很苍老,她守着三间平房,三个孩子,还有那十几亩地和一群鸡.生活的艰辛已经让她的心粗糙.我弟弟开玩笑说:"咱妈地里的半截木桩都比我重要。"
每次去看望我的母亲对我来说都是矛盾难堪的。她的丈夫看到我去就躲出去。她的三个孩子恨恨的看着我。邻居们会借口借东西什么的来看我。好在我是很善良,大度的孩子。还是每年春节和中秋去看望母亲。每次我去看她后,她的丈夫总会有借口奚落我的母亲,每次我的来临都回让我的HALF弟弟妹们受到母亲恨铁不成钢的对比。每次,邻居们都会对我的衣服,化妆,高跟鞋,轿车指指点点。他们一直重复着最初的那句话:“这么漂亮的孩子是她亲生的吗?”
买了大房子后,我接母亲家里小住。看的出她不习惯城市的生活。一天下班,她在做饭,我过去一看,她切的土豆丝像杠子一样粗。我很怕伤害她,但是做出来也不会有人吃的。我接过刀,说,“妈,你歇会,我来。”她没有走,看着我很快切好的细细的土豆丝,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幸亏我没养你。”是啊我漂亮,可爱,有学问,有事业,说话轻声细语,举止涵养优雅,可是,我还是希望我是被她养大。
艰辛的生活并不是最可怕的。母亲尽管总是拿我做他们的榜样,三个弟妹还是都初中就辍学了。half弟弟爱攀比,后来偷窃。half 妹妹在我的公司打工,拿有我家的钥匙。一次居然偷了我所有的首饰。一去不回。half 弟弟没钱,拿着刀逼着母亲借钱。我作为母亲五个孩子里的老大,尽全力帮助她们,但是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谁也没有办法。
再后来,我的继父总是让母亲以各种借口向我和我同父同母的弟弟借钱。家庭关系很快恶化。去年因为我的HALFSISTER挣到点钱。暑假回国去看望母亲,在我给我母亲的钱时,继父接过钱说,“你把钱拿回去吧,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不需要你的钱了”我看着可怜的母亲,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决定,以后不到她家去了。
在我回美国之前,我请了前夫的母亲,我的母亲,家里的弟媳,同行的一位朋友在一家酒店小聚。母亲坚持不要车接她,说她儿子会送她过来。等好久才接到她的电话,我立刻出去酒店外接她。她被酒店迎宾拦在门外。见到我出来接母亲,迎宾赶快给我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就是您的母亲”。
在餐厅,母亲拿着菜单看了两眼,就立刻扔到了一边。她说,我不点,这太贵了。饭后,我带大家去洗浴。母亲,和婆婆因为年纪大些都有两个服务生陪着。大家都洗木桶浴,扬州搓背,推牛奶蜂蜜,搓盐,敷芦荟面膜。之后还作了韩十松骨足疗。我妈大声嚷嚷着说“受这洋罪干啥??!”到了傍晚,我请两位老人和我的好友一起去玉石房汗蒸。服务小姐送来水果饮料后就出去了。妈妈突然哈哈大笑,她的笑声让婆婆和朋友莫名其妙。母亲指着我的脚说:“你们看,小妹跟我的脚长得一样,她像我!!!“我看着她高兴得样子,立刻说,{“妈,我咋会不像你呢?!我是你生的!”我立刻拿着搽汗的毛巾湝去我的泪水,粗心的母亲为她重大的发现兴奋得根本没想到那是泪。
那天晚上我在酒店包了演艺厅,酒店安排了演出。我出资酒店请了当红的一位当红的反串明星。母亲喜欢看星光大道,她喜欢这位艺人的表演。母亲看着他的芭蕾舞蹈表演,高兴极了。我们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夜晚。第二天清早6点多,我妈敲开了我的房门。她说:“我睡不着了,我要回家!” 早餐时,大家都问我:“你妈呢?”我淡淡的说“走了”
爱和血缘是难舍难分的。我爱我的母亲,即使她老了,即使她粗鄙,即使她是我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