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作品很难保存,所以刺绣最早起源目前无法考证。 1958 年,在中国长沙楚墓中出土了龙凤图案的刺绣品,这是二千多年前中国古代战国时期的刺绣品,是现在已经发现的中国最早的刺绣实物之一。要谈刺绣的发展,就不能不提唯一以姓氏命名的刺绣 ---- 顾绣。
顾绣是是纯欣赏性的刺绣艺术。几百年来她始终静静地绽放着,幽香留世。明清时期风靡全国,大有 “ 无绣下姓顾 ” 的势头,顾绣之专称代替 “ 刺绣 ” 之通名,以后发展起来的苏绣、湘绣、蜀绣等,都曾得益于顾绣的技法。
顾绣也称画绣,分明是绣的,却与画难分仲伯,甚至精彩处比画更甚,她倾情表现书画的精髓,不露针迹,不显线痕,使欣赏者实难判别是画还是绣。
她将刺绣艺术与中国传统绘画艺术紧密融合,达到了神形兼备的境界,或先画后绣,巧借画色,或绣后添笔,画绣兼容,可谓将丝情画趣结合得天衣无缝。这种画绣往往需竭尽绣者全年心力,方才完成尺幅大小作品,且用针用丝用料都有独特之讲究,最大限度地达到书画精妙的神韵。顾绣的再一特点是用针用丝的出神入化,人们喜以 “ 针如牛毫,丝比发细 ” 来比喻顾绣的精细。顾绣是将绣技画理完美结合,并神形兼备地表现传统绘画艺术风貌的绣种,其用针、运丝的巧、精、善,而不见丝线的绣制痕迹,又看不出绣的起落与针脚,更分不清颜色的前后承起,而由此,铸造了似画似绣的艺术效果,以区别于其他名绣的雅致艺术特征 —— 画绣。
顾绣因源于明代松江府露香园主人顾名世家而得名,亦称 “ 露香园顾绣 ” 。它是以名画为蓝本的 “ 画绣 ” ,以技法精湛、形式典雅、艺术性极高而著称于世。顾名世是明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官尚宝司丞,就是在内宫管理宝物的官吏,晚年居上海,见多识广,艺术修养较高,在他的影响和倡导下,他的女眷们也酷爱艺术,善丹青书法,精于女红,尤其擅长刺绣。她们从事刺绣的目的不仅于实用而是视作上层妇女的修养和更高层次的艺术追求。在盛行于世的松江画派画风薰陶下,她们研究继承宋代 “ 闺阁绣 ” 的艺术特色和艺术技巧,在此基础上有所创新。她们选择高雅脱俗的名画作为蓝本,对表现对象深刻观察、细心揣摩,技法上创造出散针、套针、滚针等针法用以极力模仿绘画的笔墨技巧。她们将丝线劈为 36 丝, “ 其劈丝细过于发,而针如毫,配色则有秘传,故能点染成文,不特翎毛花卉巧夺天工,而山水人物无不逼肖活现 ”
顾氏女眷中较早从事画绣的,是顾名世长子顾汇海之妾缪氏。顾绣名手中,造诣最高,最具代表性的,是略迟于缪氏的顾名世次孙顾寿潜之妻韩希孟 ( 又名韩媛 ) 。她绣的《洗马图》、《白鹿图》、《松鼠葡萄》、《扁豆蜻蜓》皆为精品,这些作品已达到让人分辨不出是绣还是画的意境。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还为韩希孟的刺绣书写对题,并称其为 “ 针圣 ” ,董其昌极为推崇顾绣,他为顾绣八骏图题曰: “ 顾太学家有铁圣,绣此八骏图,虽子昂用笔不能辩,亦当一绝。 ” 她的作品,为达官贵人争相高价收藏,她的传世作品,均为珍贵文物,为各大博物馆所珍藏。
《松鼠葡萄》
此图为《韩希孟绣宋元名迹册》之第六幅,在白色绫地上绣成。一根虬屈苍劲的葡萄藤盘曲而出,一只松鼠窜跃其上,似欲攫取成熟的累串果实。这是秋季自然界中倏忽即逝的一帧小景,作者敏锐地捕捉住这一瞬间,将其定格于画面。画幅上松鼠仰爬于葡萄藤上,活脱灵动的身姿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将松鼠警觉机敏、垂涎欲滴的神态刻画得惟妙惟肖,妙趣天成。
在刺绣技法上,由于松鼠粗长的尾部在画面中占据显要位置,故刻画尤为精心,其茸毛劈丝如发,细密入微,从尾部中心到四周,毛发由浓密而至稀疏,及至边缘,细如毫丝,质感逼真。画幅配色鲜明,用色有深绿、浅绿、淡绿、黑、黑灰、黄、浅黄、蓝、浅蓝等。黑灰色的松鼠置身于淡绿色草坡和绿色葡萄叶及蓝色的葡萄之间,色彩反差大,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作品对细节的刻画逼真入微,如一片葡萄叶被虫蛀后形成的蛀洞和蛀洞边的枯黄色均反映了出来;葡萄叶色彩的深浅过渡自然,叶的主脉和支脉清晰可见;葡萄以蓝、淡蓝或淡蓝、浅白表现,反映出葡萄成熟度的不一致。这些细微之处无不显示出作者对生活细致深入的观察及其深厚的绣艺功力。
对页为董其昌题诗:“宛有草龙,得之博望。翠幄珠苞,含浆作酿。文鼯睨之,翻腾欲上。慧指灵孅,玄工莫状。”
顾名世曾孙女顾玉兰,因家道中落,逐设帐授徒,历 30 余年,将家传秘绣技艺传于外姓。其时,城中四乡许多妇女习顾绣以营生,形成一定规模,当时有 “ 百里之地无寒女 ” 之说。达官显宦、富商巨贾争相购藏顾绣珍品,使顾绣身价陡增。但是,顾绣的卓绝是以高素质的艺人和大量的工时为代价的,制约条件很多,所以难以普及,难以为继。清末,顾绣逐趋湮没,以后几乎被人们所遗忘,被吸收顾绣技法和营养而崛起的苏绣所替代。
《杏花村》
目前收藏顾绣最多的是辽宁省博物馆,其中印有“韩媛绣”、“韩氏女红”的绣品有八幅。上海博物馆藏有韩希孟的《藻虾图》等四幅绣品。此外,江苏南京博物院、镇江博物馆、苏州博物馆等也收藏有传世的顾绣,如《杏花村》、《山水三寿》等图轴。
顾绣是民间绣艺与文人画结合的产物,从业人员须具备传统的书画修养。正因如此,它很难普及,且制作费时耗工。弥足珍贵。 20 世纪初,松江出现了松筠女子职校的顾绣班,现年近九旬的戴明教老人曾为该班学生,她是近半个世纪顾绣在松江的代表性传承人,著有《顾绣针法初探》一书。
戴明教 13 岁那年,执意向父母要求,到松筠职业女子学校刺绣班上学。 70 年前的中国,民间对女性的要求,仍然只是认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足矣。戴明教的父母并没有反对女儿上学的要求,因为当地刺绣之风极盛,几乎每个女子都会绣枕套、鞋面。刺绣班三四个年级, 100 多个学生,学的都是松江地区本土的绣法 —— 顾绣。
顾绣的内容是文人字画,色彩也摹拟字画原先的颜色,素雅清淡。戴明教说,儿时在学校里,除了学刺绣外,还要学画画,熏陶艺术修养。这也是为了绣,绣出画面的境界。 戴明教毕业后已是抗日战争时期,不久后刺绣女校被一把战火烧掉。戴明教成了学校最后一届毕业生。当年 100 多个同学,之后继续以刺绣为生的,只剩戴明教一人。
学校里学的是复杂的技法。毕业之后,那些 “ 齐针 ” 、 “ 别梗针 ” 、 “ 接针 ” 等全用不上,戴明教和普通女子一样,粗针快绣一些日常用品。直到 1976 年她进了松江工艺品厂,这才回到阔别 30 多年的顾绣,可以定下心来用心刺绣。
“ 顾绣对针线的要求高,为了绣出水墨山水的高远意境,一根绣线最多可劈成 48 份。 ” 老太笑着说, “ 针是到苏州定做的,线是自己劈的。那时哪有什么机器。 ” 戴明教保留的另一幅作品《小亭婴嬉》,选自宋代画册,绣品中婴儿的头发,用的就是一根绣线的二十四分之一。
针线细得费时,戴明教说,完成一幅 0.5 米 ×1 米的作品,至少需要 100 天,每天工作 8 小时。问起老太年轻时速度最快能绣多少幅,戴明教说, 40 幅,可是需要 10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