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游记之十：希特勒的一次大规模垂死挣扎（上）
今天是Memorial Day,谨以此文献给为人类的自由和幸福奋斗的英雄们。
我们这个小镇今天的Memorial Day游行（很可惜，照片已丢失）
1944年底，纳粹德国覆亡的命运已是铁板钉钉，无可挽回的了。然而希特勒仍不死心，想将手中掌握的残余军事力量孤注一掷，做最后的赌博。这时苏联红军刚刚完成“巴格拉齐昂战役”，解放了白俄罗斯，前锋直抵波兰境内的维斯拉河。美英联军自诺曼底登陆后进展大致顺利，虽然“市场花园行动”受挫，但前锋也到达比利时-德国边境。东线的红军和西线的盟军都因补给线一下子拉得太长，暂时停止进攻，德军因而得到短暂的喘息机会。战线缩短，兵力集结，调动军队快速，通讯易于保密，给希特勒一次反扑的黄金机会。他把目标选择在西线比利时阿登森林突出部的美军身上。
卢森堡郊外的美军突出部战役阵亡战士墓地:
希特勒的算盘是这样打的：苏军是他的死敌，毫无妥协的余地，斯大林的独裁统治也不容易屈从国内压力；而且人数众多，即使消耗十万八万，也影响不大。希特勒相信美国人缺乏战斗能力。美军在西欧只有一百多万人，如果损失十来万，在美国国内将会诱发强烈的反战情绪和对罗斯福政府的压力。美军自诺曼底登陆后，补给用的深水港只有靠近初始登陆点的瑟堡；刚攻占的比利时安得卫普港将成为美英联军重要的补给良港。此港离阿登森林只有二百多公里，德军有能力通过突然袭击控制它。一旦反攻得逞，就有机会和美军讨价还价，达成停战协议。
突出部战役地图(coutersy by Viki)
希特勒的计划要求在阿登森林内开战，主力部队将向西挺进至缪斯河，然后向北占领安特卫普和布鲁塞尔。虽然阿登的狭窄地形将使快速移动困难，但到默兹河后的开阔平原为成功冲刺至海边提供良好前景。他共选出四个军团参与这次作战：1）第六SS装甲集团军，此军被托付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占领安特卫普；2）第五装甲集团军，负责进攻中路和占领布鲁塞尔；由哈索·冯·曼陀菲尔将军率领，他后来在这次战役中有非常突出的表现。3）第七军，负责进攻最南路和保护侧翼。此军仅由四个步兵师组成，且没有可做矛头的装甲集群，因此在整场战役都没什么成果；4）第十五集团军，此军最近在市场花园作战做过激烈战斗因而重整，被部署在阿登战场最北端，负责牵制美军部队移动，若情况有利就自己进攻。原计划预计使用大约45个师，其中包括由12个装甲师和装甲掷弹兵师组成的装甲矛头和各种步兵单位，但后来因为严重人力短缺，所以被缩减成约30个师，约25万人。作战总指挥为B集团军司令，陆军元帅瓦尔特·莫德尔。他素有希特勒的救火队之称, 屡次被派去最艰困的境地, 是十分有效率且强悍的指挥官，能力卓越。 莫德尔认为希特勒的计划野心太过, 建议应该把目标缩小, 亦即只拿下阿登山区西端的缪斯河要道，那时再看形势决定下一步方针。
卢森堡美军纪念园内的突出部战役和强渡莱茵河示意图:
希特勒否决了他下属的正确建议。他很明白这是最后的一次翻身机会，他必须冒任何险去赌，要不全胜，要不全完蛋。这次作战成功有四项关键要素：（一）攻击必须完全出乎盟军意料；他的运气不错，由于在内线作战，全部计划和命令都没有通过无线电而改用电话和电传打印机传递，盟军的绝密武器Ultra破译失效，反使盟军误以为德军近期没有大规模军事行动，秋季多雾的天气也使盟军侦察机无法正确判读地面情报。（二）当时盟军拥有制空权，所以希特勒需要坏天气，以消除盟军空军对德国进攻部队和补给线的威胁，恰好从12月15日到12月22日全是雾雪天，盟军空军无法出动。（三）攻击进度必须快，莫德尔宣称若想有任何成功机会则必须在第四天到达缪斯河；这一点德军在中路比较运气，此区的美军司令布莱德雷将军远在巴黎, 庆祝他老友兼现任上司艾森豪威尔将军升官。布莱德雷将军利用阿登山区训练新兵, 好让老兵休养生息。把新兵部署在那儿也是因为那里很安宁, 不会有攻击。 钢铁大军压境, 毫无预警。 12月15日傍晚, 官兵全都跑去看电影明星玛琳.黛德丽的演唱会。曼陀菲尔将军的第五装甲集团军一开始进展颇为顺利。(四）因为油料短缺，所以必须从盟军手中完整夺取油料，参谋总部预估他们必须在激烈战斗状况下夺取到安特卫普所需油料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
美空降兵烈士纪念碑:
莫德尔直到开战前夕仍是忧心忡忡：阿登险峻而树林茂密的地形逼得坦克只能沿狭道鱼贯而行, 敌人的攻击很容易得手。只要前面一部坦克被轰掉, 整个攻击纵队也就此瘫痪。这是坦克最怕的区域, 加上坦克所需的支援物资, 200辆坦克会拖出15公里长的尾巴, 又是在一条路上, 若被发现, 敌人的战斗轰炸机一来, 等于全部装甲部队都成了投弹的靶子。幸好开战后的进程证明他的担心是过虑了。本来德军在此区的态势就稍为凸出，加上曼陀菲尔全军的凌厉攻势，竟然在第八天冲到缪斯河畔的狄南特城郊，造成大块的三角形突出区域，所以这场战役也称“突出部之战”。
卢森堡美军烈士纪念碑 :
1944年12月16日清晨5点半, 25万德国人开始攻击, 在破晓前德军祭出猛烈炮火, 然后在一片迷雾之中传来装甲车的声音，履带嘎吱的隆隆声，压碎战防炮的声音，接着是乘坐装甲运兵车的步兵, 无情的装甲掷弹兵带着他们的机枪和手榴弹, 就这样杀出一条血路来。美国的新兵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这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很害怕, 他们原来听说这区域很宁静, 圣诞节火鸡两天后就会送到, 结果敌军却一波波来犯。莫德尔的步兵使用全新秘密武器奇袭美军阵地。德国工程师成功把步枪和机枪融为一体, 不但能朝远距离精准单发攻击, 而且只消一拨就能转为连发. 希特勒很爱这种新枪, 他称之为突击步枪, 并核发给攻击阿登的部队, 此突击步枪让德军步兵拥有精准而巨大的火力。北部的美国第2步兵师是前来此地整补的部队,但毕竟他们屡经战阵,作战经验丰富，配合也是新丁的第99步兵师顽强抵抗，延缓了德军最精锐的第六SS装甲集团军的推进。在最南方，第七军的三个步兵师在前进四英里后便被美国第八军团拦下，此战线从此被牢牢守住，布兰登伯格指挥下的部队只有第5伞兵师得以在内侧翼向前推进12英里，以完成他们被特别指派的任务。
巴斯托尼郊外的突出部战役纪念园
德军还设计了一个狡猾的“麒麟计划”：由曾救出墨索里尼的史科兹尼中校率领400名穿美军军装、会讲英语的德军渗透入敌后制造混乱、剪断电线、转动路标、使美军各师提心吊胆。检查哨很快在盟军后方各处设立，这严重减缓盟军士兵和装备的移动速度。宪兵用每个美国人都应知道的事鉴别军人，如米老鼠的女朋友是谁、棒球的比数或伊利诺伊州的首府，其中后者甚至导致布莱德利将军被检查哨短暂拘留，虽然他给出了正确答案斯普林菲尔德，但询问的美国宪兵显然误认为首府是芝加哥。这些德军身着美军制服，在他们一旦被俘虏后立即就被枪决，因为日内瓦公约不保护穿平民服装或敌方军服的战俘。纳粹此时已到灭亡前夕，尤其疯狂，突出部战役中，出现第六SS集团军屠杀美军战俘事件，美军此后也对SS军及德军伞兵战俘执行报复性枪决。
从突出部战役纪念园顶遥望巴斯托尼
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中路美国第28步兵师和第106步兵师所据守的20英里宽的西尼·艾弗尔地区。德军横扫美军战线并造成重大破坏, 美国人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不是投降就是被杀。美军大部分的伤亡发生在最初三天，相对缺乏战斗经验的美国第一军团第106师的两个团（第422和423团）被钳形战术包围而投降。曼托菲尔战线南方的主要攻势是各进攻师越过乌尔河，然后对重要路口圣维特和巴斯托尼加强施压。圣维特由美国第七装甲师带头防守，包括第106步兵师一个团和一些来自第九装甲师和第28步兵师的小部队，他们在克拉克将军指挥下成功抵挡了德军的进攻，因此相当大的减缓了德军前进速度。圣维特在12月21日被命令放弃，美军部队退往此地区布有壕沟的据点，形成德军成功推进的威胁。因为德军的计划原要求在12月17日下午6时占领圣维特，因此在此地和周遭的四天拖延对他们的时间表形成重大打击。圣维特陷落之后，盟军在阿登地区的最后一个阵地只有小镇巴斯托尼了。巴斯托尼坐落在比利时东南部一个不起眼的盆地内，四周丘陵起伏，群山环抱，地理位置极具战略战役价值。它是阿登南部七条公路的交汇点，正处于德军第五装甲集团军的主攻轴线上。一旦陷落，它的西面将没有任何抵挡德军坦克的阵地，德军可顺利西进缪斯河，将比、荷境内的盟军拦腰切断，完成德军的预定任务。它若被盟军控制，退可威胁、破坏德军后方补给线，牵制德军大量兵力，进可作为反攻的跳板。因此，巴斯托尼保卫战就成了整个突出部战役的关键一战。
巴斯托尼郊外处处都有战役纪念碑: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