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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仙恋 第三章 心碎的婚礼 第三节 愤怒的公牛

几方田亩,耕耘不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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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走了胡鸿英和柳副书记,凤仙的气恼无处发泄,趴在床上大哭一场。她为母亲伤心难过,母亲就爱这么一个男人并为之守望一生,结果他却另接新欢,成为当代陈世美又鬼使神差地来和她争夺唯一的依靠,这口气无论是谁也难以咽下。母亲是被这一对狗男女活活气死的,而那个负心郎却是首恶,以至于她提到那个人就义愤填胸气绝身亡。

凤仙哭够了,擦擦眼泪站起来,取出藏在枕套里的玫瑰红色的小褂子放在地上,点燃一根火柴燃着了它,在那蓝荧荧的火光里,她仿佛看到母亲慈祥的面容,觉得母亲的眼色有些忧郁。不一会,火光熄灭了,母亲的幻影消失,地上留下一堆白色的灰烬。

烧掉了能证明身份的唯一物证,凤仙坦然地走出家门,来到永安桥的新房整理物品。她把床上用品上面的灰尘抖尽然后叠好,放进两只樟木大箱子内,她一边整理一边流泪。她实在猜测不出李长庚究竟是什么原因在新婚之际离家出走,也不能相信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甚至不如蒸发的气体,气体上升时还能看到雾气。

整理完物品,她看看时间还早,就朝郭三叔家走去,她希望能和郭三叔一道探讨出李长庚的去向。

最先迎接她的还是那只黑色四眼狗,它摇头摆尾,之后又扑上她的身,希望得到她的抚慰。她抚摸着狗头,顺着毛往下捋,四眼狗舒服得眯起眼睛,突然又使劲地在她身上蹭,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为亲爱的朋友失踪而悲哀。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连忙把狗推开。

李嘉苓发现了她,一边迎接一边向屋里高呼:“清川,凤仙来了!”郭清川笑呵呵地从屋里走出来,“我没猜错,你身体一旦恢复,肯定要到我们这儿来。你小姑天天翘首以待,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她就怕你去县委大院,不和我们走动了。”

他们把凤仙让到屋里,坐在红木太师椅子上。李嘉苓询问了身体康复的情况,凤仙一一做了回答,然后又谢谢郭三叔帮助安葬母亲的情谊。郭清川正色说道:“没想到凤仙也这样世故,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我们现在最关心的是你准备不准备搬到县委大院去住?”

郭清川一言未了,凤仙已是泪流满面,她哭诉:“本来我心思我妈既然死了,生母又找上门来,尽管我气她,但她也有可以谅解的地方,认这个亲生母亲只是早晚的事。”郭清川听凤仙这么说,看了看妻子,李嘉苓的眼睛尽管睁得大大的,却轻轻地点点头。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使我看清了他们的丑陋面目。原来他们是一路人,真是应了我们这儿的老话,不是一种人不进一家门。”接着凤仙把柳副书记是她母亲为之守候一生的丈夫的身世诉说一遍。

随着凤仙的诉说,郭清川和李嘉苓的眼睛越睁越大,好像在听童话:胡鸿英俨然女巫,柳副书记是双面人,既是亲生父亲又是未曾谋面的养父,简直是世间奇闻。

 

凤仙的晚饭是在李嘉苓家吃的,李嘉苓精心做了几道好菜,凤仙也毫不客气地饕餮一顿,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了,齐云山酒家的菜饭固然好吃,但那里面缺少亲情,吃起来自然没有这儿的饭菜香。

吃饭的时候,凤仙见郭清川心思重重,经常走神。碍于下辈身份,她不便多问。郭清川吃完饭匆匆地走了,他让凤仙今天晚上就住在这儿,这正是凤仙所希望的。她还有好多话要和李师傅说,她也想知道李师傅在家做什么,她不相信就凭李师傅这样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会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让丈夫养着。

果然不出所料。从谈话中凤仙得知:在郭清川的指导下,李嘉苓细心研究了北方地区的民风民俗,以民间的年画和剪纸为养料,绣出一些具有浓郁民族风格的绣品。郭清川把这些绣品寄到北京的旧友那儿,旧友尝试着把这些绣品寄放到琉璃厂的工艺美术店出售,竟然卖出了不菲的价格。凤仙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郭三叔能出那么高的价格让她绣那个百子图床上三件套,她说:“等我身体完全复原了,我一定赶快把那三件套绣出来,你要是有绣不完的活,我可以帮你绣。”李嘉苓笑着说:“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此事不要声张,防止有人从中捣鬼。这可是地道的资本主义活动。”

临近午夜的时候,李嘉苓听到自行车链条撞击罩壳的声音,知道郭清川回来了,她迎出门外,凤仙也跟随出来。凤仙见郭三叔绷着脸,重重地把自行车放在廊檐下,走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牙齿咬得咯咯响。李嘉苓走过去小声地问:“你去办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郭清川一言不发,脚不停地在地上踮动。李嘉苓又追问一句,只听到郭清川大吼一声:“不要问了好不好!”说完,他拉开后门走出门外。

李嘉苓生气,这是丈夫自结婚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火,而且是当着凤仙的面,她有些难堪。

凤仙跟了出去,她看到郭清川站在后门旁的一个碎砖头堆边,拿着砖头往河里扔,每扔一次他都大吼一声,接着是砖头落进河里的扑通声。在凤仙的眼里,四周黑咕隆咚,只有郭清川的吼叫和砖头落水声在夜空振荡,有些瘮人。

郭清川扔砖头扔累了,站在崖石上一动不动,足足有几分钟,然后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发呆。李嘉苓见丈夫那个样,想了想,从食品橱里取出一瓶六十五度的北京二锅头和一只玻璃杯子,又端了一盘椒盐花生米放在丈夫的面前。郭清川感激地看看妻子,一声不响地拿起酒瓶倒满了一杯烈火般的二锅头,端起来猛地喝了一大口,接着又昂起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干,谁也没理睬径直到卧室睡觉去了。李嘉苓和凤仙面面相觑不敢询问,连在一起聊天的情趣都没了。

这一夜,凤仙睡得不好。原本和郭三叔一道探讨李长庚丢失原因的愿望因为郭三叔情态陡变而没能实现。更何况她睡的是李长庚过去睡的床,残留的气息时刻侵扰、折磨她破碎的心灵,泪水湿了罗帕又湿了枕巾。辗转反侧中,耳边不停地再现郭三叔的愤怒吼叫,她弄不明白:什么事使郭三叔如此愤怒?以至于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变得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凤仙上班后变成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胡鸿英腆着脸来看她几次,她都冷若冰霜有时还恶语相加,弄得胡鸿英很没面子。但胡鸿英谅解了,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她还有期待之情,希望有一天凤仙能回心转意。可怜天下父母心,谁让她是母亲呢。

姐妹们都认为凤仙傻,放着公主不做非要继续当灰姑娘。有的人说得更直接:我说凤仙,这样的好事我做梦都做不到,让你摊到了你还拿劲,依我说,你就爽爽快快地搬到县委大院去当县太爷千金,凤仙的名字也赶快改掉,什么凤仙,叫得响亮,其实不就是指甲草儿么,房前屋后遍地都是,最不值钱的花儿了。

凤仙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气她们作践自己,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还有什么尊严;笑她们是太势利,三个铜板就把自己卖了。她承认姐妹们都是一片好心,这么率直的话也只有患难的姐妹才能说得出。

苏宛霞没有像姐妹们那样。自上次登门劝说后,她认为时间会成为消释剂,理智和亲情最终能捐弃前嫌,但看到凤仙上班后对胡鸿英的厌恶,觉得事情远远不止已知的这些,肯定还有其它秘密,她几次询问,凤仙却守口如瓶。

凤仙除去李嘉苓和郭清川外,不愿意和人再谈起柳副书记的事,她觉得这事很丑又很臭,说出来肯定会臭遍西州城,把柳副书记和母亲搅和在一起,是对忠贞而又勤劳的母亲的玷污。再说,自己遭受了丧母和丢失丈夫的打击,已经是雪后添霜,再添上一个当代陈世美且集生父和养父于一身的双料父亲做笑料,几乎就无法抬头做人了。因此,她发誓不再和任何人谈及此事,同时也要求李嘉苓夫妇严守秘密。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到了三月的暮春天气,原野草长落英缤纷,姐妹们也如同春阳照耀下花草,欣欣向荣朝气蓬勃。贫穷和劳苦掩饰不住青春的流动,脱去棉衣的青年妇女,浑身都洋溢着朴素健康的青春美丽,她们扭动肥臀挺起硕乳,绽开迷人的笑脸迎接新的骚动季节。

凤仙在这美好的季节却时常倦慵,胃口不好还犯恶心,同时情绪也好波动。看到姐妹们都精神焕发,她暗暗自问:我怎么啦?难道真的被厄运击倒了?她打了个手势,不,这不应当是我柳凤仙的个性!

在征得李嘉苓的同意后,她把永安桥的新房封上了,她用纸条把透气的地方都糊上,家具都用废旧的床单和衣服盖好。

她对李嘉苓说她要等李长庚回来。

李嘉苓凄然,眼睛晶莹闪烁,“凤仙,我替李长庚谢谢你,但是我也要说,有合适的,你就再找一个吧,我看李长庚难得回来,他可能遇到不幸了,要不然早就回来了。”凤仙只摇头,她不愿往这方面想,她觉得李长庚会回来。

郭清川听到她们谈论李长庚,先是激动不安,后来就默默地离开了。凤仙问李嘉苓,郭三叔为什么听说李长庚就离开?李嘉苓说:“清川自打那天晚上发火后,再也不和我谈论李长庚,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理我,只要提及李长庚,他就烦躁不安,对人都暴躁。我也就不敢在她的面前再提及李长庚。他似乎把李长庚给忘了。”

凤仙很难过,觉得人情淡薄不过如此,但转而一想,郭三叔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这里面可能有难于道白的原因。

 

胡鸿英遭受认女的挫折,觉得没脸面,就要求到农村参加路线教育宣传队去了,在农村的时间时间是一年,她想摆脱繁杂的工厂事务,也给凤仙一个充分思考的时间。共产党和共和国政府,始终重视农民和农业,视为生存的根本,这观念并不是他们的发明,而是传承了几千年的理念,只不过他们对这种理念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当年,他们就是在农村点燃了燎原之火,背靠农村,依靠农民,在血与火的争斗中,颠覆了民国政府。在他们的眼里,傻乎乎的农民,弄不好会做出傻呼呼的事来,必须加以防范,而引导则是最好的防范。因此,喜欢搞运动的领袖们,每搞一次运动,都对农民灌输自己的观点。胡鸿英参加的路线教育宣传队,就是配合当时的中心工作——继续革命——而对农民进行一次路线方面的引导。

对胡鸿英的暂时离去,凤仙打心眼高兴,眼不见心不烦,她看到那张寡妇脸就恶心。可是,苏宛霞身上的担子重了,她对凤仙说:“凤仙,厂里就我一人管事,分管厂长除去关庆来,其余的都是老滑头,机绣车间你得给我顶住,现在绣花任务不紧,我想给你们那儿多压些服装活,你看行不行?”凤仙说:“没问题,有任务你尽管下,我保证按时按质完成。”

苏宛霞又说:“凤仙,我看你最近有些反常,又说不出哪儿,你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身体有没有毛病。”凤仙说:“我也觉得有些反常,老是犯恶心,也许是身体亏了,还没有恢复过来。”苏宛霞疑惑地看着凤仙,欲言又止。

又过了十来天,凤仙的身体越来越反常,常常干呕,引起了姐妹们的猜测,各种说法不一,引起了苏宛霞的警觉。她把凤仙喊到办公室关起门来,“凤仙,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莫不是怀孕了吧?”凤仙一惊,连脖子都红涨起来,仔细想想,事情确实有些不妙,月经已经三个月没有来了,她一直认为那是遭受过度刺激引起的,没有往怀孕方面想。

她怔怔地看着苏宛霞,像个大呆子一样。苏宛霞二话没说拉起凤仙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跟我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凤仙几乎就像木头人一样被苏宛霞带到了医院。

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尿样呈阳性,真的怀孕了。凤仙拿着化验单呜呜哭泣,苏宛霞没好气地问:“这么说你和李长庚偷情了。”凤仙点点头,有些羞赧,“平时只不过亲亲搂搂,结婚前一天上的床,就这么一次,谁知道事情竟然是这样。”她如同万箭穿心,泪水如小溪一样流淌,在脸上留下弯弯曲曲的泪痕。                               

苏宛霞看着凤仙的伤心样子,不由得也伤心起来,她为凤仙感到难过,为什么这接连串的倒霉事都降临在这个弱小的女孩身上,形容倒霉透顶的屋漏偏逢连阴雨也只不过睡不成觉而已,而降在凤仙头上的灾祸呢:未婚怀孕,丈夫还不知道在那儿,浑身是嘴也无法说清,再加上丧母,这几件事就像记记重锤砸向窝臼,要把她舂成齑粉。想到这,苏宛霞不禁连连摇头。

过了老半天,凤仙停止了抽泣。苏宛霞问她准备怎么办,她摇摇头说不知道。苏宛霞急得只跺脚,“我看你还是赶快刮掉,现在还来得及,等不了几天孩子一长骨头,想刮都不行了。”凤仙说:“让我想想。”苏宛霞说:“还想什么?李长庚不在,你怎么说得清这孩子就是他的。现在就跟我走,这里有一个医生我熟,就请她现在帮你刮了。”

凤仙一动不动,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过了片刻,她说:“宛霞,我们回去,这孩子我要了!”

苏宛霞大吃一惊,“这怎么成?你不想活了,脸往哪搁,唾沫都能把你淹死,况且你一个人拖一个孩子,能拖下来么?我当年还有婆婆照顾,都累得脱了一层壳似的。走!你得跟我走,先把孩子做了再说其它的。”她一把拉着凤仙就往里面走。凤仙像钉子一样站立不动,声音凄婉,“宛霞,什么我都认了,日子难过就难过吧,不就苦点吗?我现在哪还有脸面?无论如何我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否则对不起我和李长庚的八年恋情。”

苏宛霞见凤仙果断地样子,知道拗不过来,语气转为关切,甚至称呼也变了,“凤妹子,这条路可是你选的,这条路难走啊!”凤仙拉着苏宛霞,“宛霞姐,咱们走吧,这车间主任我也不能当了,省得给你带麻烦。”苏宛霞说:“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当不当主任我说了不算,这需要支部决定。”

两人手拉着手慢腾腾地离开医院,苏宛霞觉得凤仙的手湿漉漉的冰凉,她扭头偷看,只见凤仙两眼发出冷峻的光。

      

从医院回来的当天,凤仙就向厂部递上报告,要求辞去车间主任的职务。苏宛霞内心不愿意凤仙离任,到底她和她是同一批进厂的人,心贴得紧;同时也觉得凤仙毕竟是胡鸿英的亲生女儿,这么大的事,理应得到胡鸿英的首肯,她也想通过胡鸿英把凤仙挽留下来。因此,当凤仙把报告递给她时,她说:“这家我当不了,你还得安心给我干,一天不批,那个车间我还是靠你。”

       苏宛霞为此去乡下找胡鸿英,说明了情况。胡鸿英听了,铁青了脸,骂了一句:“这屄丫头在作死!”她骂过了,半天也没言语。苏宛霞等了半天不见头绪,就追问:“现在怎么办呢?”胡鸿英沉吟半晌,说话似乎没了底气,“你回去告诉她,辞职报告不批,孩子必须打掉,未婚先孕,不打掉就开除,先吓唬吓唬她。”

       这种结局是苏宛霞事先预料到的。她回来后立即找凤仙谈话,再次进行挽留。凤仙说:“车间主任天天和工人打交道,既要体力也要脸面。现在人们都不知道,我还能撑几天,等到肚子大了,哪个还会听我的,你总不忍心把我当笑料吧?”

苏宛霞眯起眼睛看着她,“你留那孩子做什么,苦还没吃够?”凤仙马上就急了,说起来来也像连珠炮,“我说宛霞,你怎能说这话,我以为只有你能了解我,满心希望得到你的支持。看来我错了,你莫不是进了那红军院就变了?把你和张昌盛的感情忘光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抚养大军?”苏宛霞反驳说:“那是我生的孩子,我有抚养的义务。”凤仙说:“得了,我难道没有义务?大军和我肚里的孩子,区别是一个生出来了,一个等待生出来而已。”

苏宛霞看看眼前这个小妹妹,心里不由得不佩服她的情操和辩论能力,她只好打出最后一张牌:“这可是胡书记的意见。她说你未婚先孕,不打掉孩子就开除你。你得掂量掂量,那个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凤仙一惊,脸儿顿时红起来,她想了想,“她放屁!什么未婚先孕?我们有结婚证,从法律上讲,我是结过婚的人。她敢开除我,我就告她,哪怕是告到北京。”

苏宛霞见凤仙软硬不吃,知道事情难于挽回,深深地叹了口气,“凤仙,我可是把话都说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吃了亏再懊悔,那就晚了。”凤仙说:“宛霞,我是铁了心。你不要再劝了,这条路我心甘情愿地走,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在乎。”    

为此,苏宛霞又去了乡下一趟。当她把结果向胡鸿英叙说后,胡鸿英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小蹄子,铁了心和我作对。说实在的,我真拿她没办法,你不知道那天她撵我和老柳出来时的凶相,让人心里打怵。宛霞,我为什么到乡下来,是气难平。当年,丢了她,我害了心疼病,几年都没好。谁知找到了,又是一番疼痛。看来这小蹄子是命中注定来和我作对的。”苏宛霞苦笑笑,“你娘儿俩倒是挺像的。”胡鸿英有些惊讶,“我俩像?此话怎讲?”苏宛霞说:“我照直说了,你别生气。”胡鸿英说:“你说吧,我不生气。”苏宛霞说:“你们都是倔货。”胡鸿英扑哧笑出声来,“倔货?你在骂我。”她说完又是叹口气,“倔就倔吧,本性难改,我反正是老了,也倔不了几天。可这丫头还年轻,这路够她走的。”

苏宛霞见胡鸿英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到胡鸿英平日所作所为,再看看她碰了凤仙的钉子后的心态,苏宛霞彻底理解了虎毒不食子的含义。她很同情胡鸿英,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孩子,哪个都会想方设法把孩子要回自己的身边,她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呢?

 

最终,凤仙辞去了车间主任职务,瞿小燕接替了她。当她的肚子渐渐隆起的时候,人们知道了她为什么辞职的原因,递向她的眼光是复杂的,有同情、有钦佩,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鄙夷。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大概还在耿耿于怀凤仙强迫她们学习服装缝纫的事,说这是现世现报,你折腾人,老天就折腾你。而那些持鄙夷眼光的人,却是些新时代的卫道士,尽管她们识字不多,但封建的清规戒律却知道不少,她们把姑娘的处女身看得异常神圣,不到揭开红头盖的时候,男人是不能碰的,如果让男人碰了,这个女人肯定是作风不好,而一个作风不好的女人,只有被人戳脊梁和吃唾沫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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