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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当学生[二]
提升自己的灵性。 生命不在那么浓稠,那么灰暗。 轻快,透明,充满喜乐
中学的板凳还没有焐热,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那股带着邪恶的红色风暴,肆意的横行着,经历过最触目惊心的惨烈之后,社会失去他原有的持序,学生们象沙砾一样散落在高压下的真空带里。过江带着他的笛子参加了学校里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绚家庭出身不好,理所当然的逍遥在家。
有一天晚上,绚听到楼下有红梅赞的笛声,她好奇的探头往下看,只见过江躲在树后面向她招手,嘴里小声的喊她下来。原来过江特地来告诉绚,学校里马上要搞招工了,是市里最好的军工企业,希望绚赶快到学校去看看。
第二天绚回到了学校,果然来了很多同学,都唧唧喳喳的议论着关于招工一事,十五,六岁的孩子们都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担忧。学校里的老师大部分都被打倒,工宣队进驻进来,掌管着具体事务。段老师自然加入了领导的行列,他带着红袖章到处走着,他看到绚也站在操场上,就走了过去,满脸瞧不起的说,“你也来学校复课闹革命,也关心招工的事了?先回家想好自己的阶级立场,等着下放的通知。”绚在他堆满假笑的脸上看到了,一个虚伪的老师,一个有两个哑巴儿子的可怜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过江走了过来,“为什么不能争取,这次就有一个可以改造好的黑五类名额。”也许过江身上那套褪色的黄军装,对段老师有着无形的威慑力量。他虚假的点着头,口里念念有词“有可能,有能。”就一步步的挪开了。
书是读不成了,以往引为骄傲的成绩单刺眼的摆在抽屉里,绚一张张的把它们撕碎,她打听到这次招工政治要求很高,年龄要满十七周岁,自己是沾不上边的。她每天买菜做饭干家务,让被红色风暴吹得无招架之力的父母,吃到一口现成的饭;大街上铺天盖地的革命标语象沉重铅块,压在人们绝望的心里,拖着这个世界没有尽头的滑下去。绚还是很快的适应了这轻飘飘的逍遥的生活,每天去一趟菜场,合理安排不多的钱,买回的菜还能变上几个花样,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悄悄的传着书看,等待着逃脱不了的下乡插队落户的命运,只是有一种很要紧的东西在她心里渐渐的谈去。
学校里的招工已经结束,欢送会上那些幸运儿们穿上簇新的工作服,意气风发的走向新生活,他们象一锅汤里漂着的点点幸运油花被撇走,离开了沸腾的锅中。油花过江对自己好运仿佛有种歉疚,常用攒下的夜班补贴换成几个包子或发糕,悄悄的给绚送来,有时还带着一牙缸菜汤,外面包着毛巾热呼呼的从自行车后架上拿下来,兴致勃勃的说着厂里的事和一大堆学校里的小道消息。
逍遥的生活总有结束的一天,学校里召开了下放动员大会,强硬的宣布了每个人必须带着自己的城市户口,到乡下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唯一的自由就是可以挑选所去的地区。面临着即将来临的下放,绚并不太害怕,死水一般的生活总算有了尽头,她选择了山区,在青山绿水之中讨生活,可能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慰籍,那儿也许会比一望无边的平原,少几分绝望的贫困。学校里把报了名的人分成几个不同的小组,以前都没有说过话的同学今后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了,绚在的小组是最大的一个,老师说这个小组去的生产队是最靠大山里面的,到达那个地方有二十里的山路要走;又有人说那里远离血吸虫区,走就走吧,逃离这冷漠无序的城市。
出发的日子近了,同学们互相串着门,想着还哪些东西该带下去。一天绚从外面回来,过江已在门洞里等着她了,他在厂里参加了文艺宣传队,到外地去演出刚刚回来,特地过来告别的。过江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绚,她打开来看见是一件旧的军装,过江轻轻的说,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带上它多一件替换的衣服。绚知道,那件旧军装在很多人的眼里,是血统高贵的象征,她也曾羡慕过那飒爽英姿的少年风采,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一种痛在她的心里慢慢的稀释了,被麻木和简单的快乐代替着,原来日子也可以这样的过下去。绚说了一声谢谢,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穿的,也许会送给一个需要的人吧。
绚目送过江的自行车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凉风又紧了起来,她手里攥着自己那张城市户口,后天1968年10月30号,就是出发的日子了,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