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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从国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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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这趟来美国,是为他正在Bid的一个国内项目,来给访美考察的官员们打前站做具体安排。其中有一个周末,朋友会在纽约,而且恰巧没有什么公事要忙。朋友寄email来问,纽约住哪个酒店可以清静一点。我回他: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纽约你又不是头次来,来纽约找清静?”朋友回我:“也就是想坐在那里喝喝咖啡,看着橱窗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自己却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那种感觉一定很爽。”

     虽然其实我听了不以为然,但还是替他冥思苦想了一番。“要么找个地儿靠近Barnes & Noble的,那里倒是有书香茶香咖啡香”,老公建议。可是一个周末有三个晚上二个白天呢,不见得全部窝在书店里吧。 于是我又问朋友吃饭怎么打算呢, 朋友回答得更离谱,“就去你博客里写的法拉盛美食街吧”,这下我有点烦他了, 加上那几天上班的事情一多,也就懒得去提醒他法拉盛和时代广场的距离和差别了。

     几天一过,时间就有点紧了。着急打电话去找朋友,才发现还真是有人FOLLOW 我“私人空间”里的博客,并且还“中毒”不浅的。朋友电话里不止一次地提到我博客里的事情,连说羡慕那份悠闲。“这样吧”,我说,“不如周末住我家,我带你去普林斯顿校园兜一圈吧”。近几年来,我常常向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推荐大学校园,南边的普林斯顿和康州的耶鲁,基本上都是人人皆知人人叫好的。

     朋友是小时候在复兴公园的英语角认识的,那时我们都是跟了自家大人去公园玩。文革后期的复兴公园儿童乐园前面的那块大草坪, 聚集了住在附近法租界, 赋闲在家的归侨留学生和从前的洋行买办以及他们的遗老遗少。其实后来在上海很兴旺的人民公园英文角,原本是在复兴公园开始的。

     我们几个小孩,跟了一位中葡混血的老先生,常常会在周末不期而遇,有时在复兴公园里有时在老先生家里,聊学校聊同学聊电影聊小说,用英语会话渐渐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了。老先生的夫人据说是他从前外国太太的贴身女佣,虽然坐在一边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却是对我们小孩也是很客气甚至常常会留我们吃饭。至于老先生的那个外国太太是去世了还是逃到国外去了, 不要说我们小孩不敢问, 就是大人们, 也没有几个说得出所以然来的。

     礼拜五下班赶到纽瓦克车站去接乘火车从DC过来的朋友,明明看见朋友站在那里招手,却因为单行道停不下车,绕了一个大圈浪费掉十几分钟才匆匆忙忙在TAXI的LANE上接了朋友。可能是看我有些气急败坏,朋友一口一个抱歉:“太麻烦了,其实你不必接我的,我一个人住纽约也挺好。”我又不耐烦了:“你看你美国来过很多次了吧,我们几时碰到过呢。 这次这么凑巧,正好大家都有空,机会难得啊。”

     晚饭定在附近的牛排馆,朋友和老公还有我家“哥哥”三个人,都点了最大份的prime rib,老公还不停地游说:“rare,肯定是rare,在中国那是不敢吃,在美国还不趁机点rare?” 朋友实在是很捧场,自己盘子里20盎司“血淋哒滴”的rare 刚吃完,看我慢吞吞还在横切竖切我的New York Strip,又把叉子伸到我的盘子里来,我自然也抓紧时机吹嘘我的New York Strip,什么外焦内嫩, 口感丰富, 味觉subtle之类的。

     酒足饭饱余兴未尽,回到家我又搬出茶具沏上浓茶,屋外的露台上微风徐徐树影婆娑,屋内的起坐间里却是灯火辉煌热火朝天,俄国老师在充满激情地教授着孩子们练萧邦,一时间“哥哥”的夜曲和“妹妹”的华尔兹就如流水一般,流淌到房前屋后畅漾在深蓝的夜色里。朋友坐下来伸了一个懒腰,翘起了双脚,说空气里有森林的味道。天南地北地瞎聊,想起了从前的朋友们,也想起上一次聚会还是我哪次回国时在一起吃的饭。于是开始找了号码给国内的朋友拨电话,先是冒充我到了上海要叫他们出来坏分(破费)请客,混不过去了才如实想告,上海的朋友们羡慕之余,众望所归地表示要争取在美国办一次聚会。

     隔夜我用定时的高压锅熬了一锅浓郁的小米粥,酱瓜辣笋肉松腐乳咸蛋皮蛋放了一桌,老公带着小孩先吃了早饭,然后赶去中文学校上课。我替朋友计划好上午先去OUTLET逛一下,下午再去普林斯顿。和朋友坐在早餐桌旁喝咖啡,看见小鹿在后院的草地上晃来晃去,也看见松鼠在树丛里上串下跳。朋友坐着欣赏落地窗外的景色,见我收拾碗筷忙进忙出,很奇怪我的熟视无睹。于是我实话实说,“定定心心坐着看风景,其实在于我也是鲜有机会的,唉,每天都是这样‘投五投六’,恨不得双手双脚都掮起来,也不知道到底在忙啥。”

     周六上午的premium outlets,停车场泊位很好找。POND里的喷泉一串三高,拍打在旁边的石头上如落玉盘。店堂里空空荡荡门堪罗雀,偶尔的两三个顾客,也貌似本地的居民轻声细语慢条斯理。朋友原本没有计划要大量采购,所以一开始只是随意地闲逛,我在一边甚至有空闲向店员打听背景音乐的歌手和CD名字。没过多久等朋友翻开 PRICE TAG,并且留心墙上的折价广告, 他的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不可能吧,这件T-Shirt,那件Jacket,不要说是名牌,就是杂牌,上海都买不到这个价的啊”。胸有成竹地从包里取出预先打印好的裤胖,我忍不住笑起来,“而且还不止呢,很多店还有额外的VIP折扣!”

     前不久的某个工作日,我陪几个中国分公司的同事去 Woodbury Common 血拼,上午开完会直接从公司赶过去,都没有来得及在 MALL 门口的 Applebee 吃午饭,那几个同事一头栽进 MALL 里从此就挪不动脚步了。COACH 店门厅里,站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小伙子,用一口纯正的中国话招呼顾客。COACH 近年似乎决定吸引年轻一代,从设计到价位都很大幅度地偏离了原来的范围。我那天恰巧背了一个十多年前买的棕色全皮 CLASSIC 的 COACH, 不看铜牌,小伙子居然认不出来他们家的产品。据说 COACH店 现在中国来的客人占了百分之八九十,平均每个中国客人买超过一只的包包。有个最夸张的中国客人带来一个大的垃圾袋,挑都不挑就往袋里一个个地塞。看我大笑,小伙子很NICE的解释:我很理解,听说同类产品在中国可以贵好几倍,他们难得来美国一次,可能亲朋好友托付要买的包又很多,人在旅途时间又很紧,所以想出那个办法。

     朋友自然也不能免俗,在 Ralph Lauren 衬衫和T-SHIRT一打一打地买, 又差不多把人家最新款式的男装女装童装统统买全了。朋友的太太真是好脾气,半夜三更地,先是让他电话吵醒问一家老小的尺寸,一会儿又因为我说粉蓝玫红金钮扣的女式衬衫难看,朋友拿不定主意又打电话去问老婆意见,没想到人家说只要老公说好就是好。想当年朋友曾经喜欢过一起学英文的一个女孩,可惜那个女孩是长得虽然不错但是自我感觉更加不错的那种。我不合时宜地笑朋友:“要是你娶了那谁谁谁,还会有这等好脾气?!”朋友说:“家里也不见得,在外面她绝对是给足我面子的。” 在上海遇见过几次,我们也蛮喜欢朋友的太太, 挺漂亮也很亲和,总体感觉很大方很大气。朋友说:“最主要是人好,对我好对小孩好,就连他们一家人都对我们也很好。” 


     Outlet 出来才发现下午已经过掉了一大半,肚子一饿,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忘记了普林斯顿。带着朋友找了一家好吃的意大利饭馆,美美地享受了一顿 pasta。有趣的是,看见我们两个抢帐单,
Waitress 察言观色了几秒钟就很利索地地拿了我的卡。朋友很不服气问为什么,Waitress 冰雪聪明地回答:“She is prettier.” 往回开的路上, 老公的电话打了进来,听到我们刚吃了午饭他有些紧张。我知道老公是怕晚上的韩国烤肉会泡汤。 爱迪生 H-MART 附近的韩国烤肉店,高大宽敞到象老式的德国饭店,菜肴上也彻底颠覆了传统的韩国式样,所有的韩国小菜,还有各种腌浸过的肉类,一律放在BUFFET台上,敞开供应应有尽有。无节制地吃肉和超负荷的自助餐,我平常总是想尽量避免。所以老公碰到朋友那样,可以闭口不谈卡路里一心只管吃肉喝酒的,别提多爽了,他们两个人你叫我尝这个我劝你试那个,真的是沆瀣一气不矣乐乎。 上个礼拜父亲节,我们在纽瓦克一家葡萄牙/巴西牛排店吃Rodizio Churrasco 烤肉,老公还在提起,这个地方下次要带朋友来尝尝。

     礼拜天一早,老公送朋友去纽约的酒店,我带了孩子们去踢他们的足球季后赛。一周以后朋友在旧金山临上飞机前,打电话过来谢谢我们的款待,还告诉我他后来在纽约的几天也玩得很尽兴,Barnes & Noble 去过了,他在美国的 SALES 还带他去了一家有乐队的爱尔兰PUB,他说那个乐队居然能够伴奏得出他最喜欢的“Massachusetts”,他说他拿话筒唱了歌,还给乐队每个人都买了酒。我不敢肯定朋友在纽约找到了他要的那份清静,希望有那么一些MOMENT,他是放松了自己,远离了国内的烦躁。

     几周以后有次打电话给家里,爱开玩笑的老爸接的电话,说:“Door man 来过了啊,还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老爸记性真好,我的这个朋友当初为了办出国早早退了学,运气不好几次拒签。 虽然后来在波特曼酒店做拉门的Door man,薪水是很高也算是百里挑一考的,靠的是他的身高长相和一口标准的英文。但是在我们看来还是很委屈了这位建筑系的高材生。给朋友写 EMAIL 谢他特地去看望我家人,朋友回邮:“老人家精神很好脑子煞煞清,就这么坐着不动吧,我甚至怀疑回到以前去你家玩。你老爸讲起话来还是那样中气十足派头十足。”

     不愧是老朋友,他知道说什么,是我最想听的。

苏.苏 发表评论于
因为是乡党啊!:)
弹指一瞬间 发表评论于
我怎么那么爱看你写的东西啊?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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