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年开始不久，儿子给我看他在学校填的一份问卷。
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答：投资银行家。
为什么？
答：我想有很多钱（I want to be filthy stinking rich.）。
你觉得这个工作的工资会是多少？
答：一般是20万，不过年终奖金可能高达70万。
你的兴趣特点是什么？
答：我执着、聪明（但愿是）、友好。（I am determined, intelligent (hopefully), and friendly.）
我不解，问儿子，你怎么想起来要去做投资银行家这个工作？谁告诉你这行的收入的？他说，我的阅读面很广啊，我读到的。我说，挣钱哪有那么容易，人家也不是傻瓜，要有这么好的机会，人人都会去的。儿子很不满意地说，妈妈，你真让人沮丧。孩子啊，现在给你当头一棒，就是怕你三十岁的时候还在麦当劳打工，想到你当初的理想，会更加沮丧啊。
儿子一直说以后要学商学院。平时他喜欢和大孩子玩，有一次在朋友家聚会回来跟我说，他和一个大学生聊了很久，大姐姐正在Notre Dame读商科，人家给他推荐了三个商学院：Notre Dame，弗吉利亚大学，和宾洲大学。他说，妈妈，我想去弗吉利亚上大学，因为你是从那儿毕业的，而且UVA的校园很漂亮。
商学院到底学些什么？隔行如隔山，我不太懂，是不是就是买进买出？记得那次小区里组织各家卖旧东西，我们家没啥可卖的，孩子们就做新鲜的柠檬水卖。他们分工合作，大女儿画广告牌，儿子负责销售，他们说妹妹年纪小看着可爱，人家愿意买东西，所以让小妹妹穿花裙子做淑女状看守摊子。我呢，是供货商，他们一打电话来说柠檬水不多了，我就赶紧在家里制作一批新的。
小本生意，货源不足，我们把家里的一串香蕉也摆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孩子回来问，香蕉的价钱应该是多少？我算了算，大约是一根3、4毛钱买来的，就建议他卖5毛钱。儿子说，可是我已经一块钱一根卖了好几个了。啊？我吃惊地说，谁会买这么贵的香蕉啊？儿子说，“我是这么吆喝的，买香蕉，买香蕉喽！香蕉的好处可多啦，营养好，富含钾，还可以当回旋镖扔着玩。有个大人故意问，你这香蕉能象回旋镖一样飞回来吗？我就说，那你再买一根就可以飞回来啦。”
儿子参加了学校的知识竞赛队，每个队员都必须卖几大盒巧克力来筹集经费。我怕孩子们吃太多糖不好，就把巧克力带到单位去卖，费了半天劲才卖出20块。同一天，儿子在学校卖给同学，一大盒50块卖得光光的，不过他说有十四个小朋友没带钱，答应下次付钱。我问，你能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吗？他说，当然，我都写在纸上了。
吃完晚饭，儿子马上又捧着糖盒出门，挨家挨户向邻居兜售。卖完了回家趴在他房间的地毯上，把一大堆一块钱的票子数了几遍，发现少了几块钱。他百思不解，因为每一笔销售都收到钱了，怎么会少钱了呢？儿子还挺想得开，算了，就算margin of error吧。后来从汽车里捡到一张五块钱，原来不小心掉在这里，至此，收支完全平衡了。家里还有一大盒巧克力，儿子不让我拆包装，说他已经答应了同学，星期一要提供最新货源，俨然一个供应商的姿态。儿子卖东西有点上瘾，说再跟老师去要几大盒巧克力来接着卖。
几个星期后，学校的筹款活动又开始了，这次是订购杂志和卖cookie dough。放学后儿子自己兴致勃勃地挨家挨户又去推销，结果没有一家买他的东西。我听到这个结果很高兴，终于有机会让他认清现实了。他困惑地问，一份杂志才20到25美元，为什么没人愿意买？我们说，因为这些东西都比外面的贵，人家上次买你的是为了支持你。再说一次出两三块钱买巧克力容易，一次出几十块钱就难了。
我在网上读到一篇文章，讲给儿子听。一个妈妈写她大学生的女儿跟她要25块钱剪头发，妈妈居然说太贵了。我本意是要谴责这妈妈太节约了，儿子一个小男孩剪个头还要20多呢。儿子却不这么看，他认为问题在那个女儿，她这么大了，应该打工挣钱，不该跟家里要钱。他自己已经有想法了，一到16岁就要找个活干，而且最好要固定的工作，不要看孩子那种不固定的活。好，赶紧把他的话记下来，到时候看他说话是不是算数！
儿子的书包里还有另一份数学老师的问卷。其中的问题有，＂十年后你的工作是？＂答：商业。＂请列出你这个学年的目标。＂答：生存（survive），不惹麻烦（not get into trouble），和全满分（GPA 4.0）。我舒了一口气，这个目标还不错，是现实主义的。那个华尔街投资银行家的计划，就算是个梦想吧，人，总要有点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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