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零年,那是一个冬天,呼呼的北风刺骨寒。腊月二十九晚上,有一座农民房里,昏黄的灯光
亮闪闪,外屋土炕上,姐妹俩熟睡正酣,却被爸爸猛然摇醒:“快起来,快起来,去请修女来家里,你
妈妈要生娃娃了。”啊,妈妈要生宝宝了?姐妹俩懵懵懂懂,揉着眼睛钻出热被窝,穿好棉衣裤棉鞋袜,
围上头巾出了门。
城外街道上黑麻麻空荡荡,冷冷清清很瘆人,十六岁的大姐拉着十三岁的二姐,走过学校大门和天主堂,拐向修女家方向。哎,以前中学老师多数住在天主堂旁边的家属大院里,自从武斗中“红联”实行“农村包围城市”,“革联”逃进城里后,空虚的家属院和天主堂,就被前来“支左”的军队占领了,“复课闹革命”时老师返校无家可归,便都租住在附近的农民屋。大姐依稀记得,四年前弟弟就是请来修女接生的,可那时只有一墙之隔,现在却要走很远绕个大圈,深更半夜的真害怕呀。
“汪!汪汪汪!”姐妹俩刚走近修女家,就被狗叫声吓住了,只得颤颤惊惊远远扯着嗓门喊:“修女,修女——”
夜幕下的村舍影影幢幢,女孩的声音飘飘忽忽,喊了半天没动静,俩姐妹冻得浑身发抖,相互搂抱着取暖壮胆子。
终于,修女的窗户亮起了灯光,姐妹俩成功完成任务,回家一头钻进被窝里,拉二觉梦周公去了。
“哇唔——哇唔——”,太阳照在屁股上,传来婴儿清脆哭喊声,姐妹们急忙爬起来,冲进里屋看究竟。喔,炕角多了一个真娃娃,闭眼使出吃奶的劲,红红的圆脸蛋好可爱哟,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弟弟还是妹妹?起个什么名字最合适?
添了一个人,多了许多事。放学之余大姐领着二姐,洗尿布、放羊挤奶、割草拾柴、挑水做饭、缝补衣服、照看弟妹。妈妈产后虚弱工作劳累,爸爸忙碌历经折腾,轮番病倒卧床不起,大姐成了主要劳动力,经常借来架子车,拉着爸妈去医院,拿着肉票、糖票、粮票,进城抢购食品,揹着竹背斗买杂粮磨面粉,去河边洗衣服。。。。。。
一位亲戚听说表姐又生了一个女儿,高兴地跑来说:“嗳,你们家四个女儿了,我还一个都没有,这老五肯定是个多余的,送给我们养育多好啊,你们也能减轻负担呢。”表姐夫却眼睛一瞪:“我们再困难,也能养得起孩子,女儿也是宝贝蛋蛋哩。”
转眼之间,小妹满院撒欢,该去读书了。大姐犟着要让小妹进城里重点小学,不许再和姐姐哥哥一样,图近便上附近的农村小学,爸妈觉得老大言之有理,含笑点头同意。
小妹进了校园,聪明伶俐爱学习,很快成为班干部三好学生,小歌手文艺骨干。初中毕业时,大姐又犟着让小妹进了市里重点高中,住校锻炼独立能力。高中毕业小妹考进兰州大学,接着又考进中山大学读硕士,毕业后进入深圳大公司。真是赶上了科学的春天,一路品学兼优高歌猛进。
小妹出落得高挑靓丽,被一位男孩看中穷追不舍。大姐初见男孩,满脸痘痘连说他吃海鲜过敏,寻思一个不起眼的大蛤蟆,怎配得上才女校花呢?调皮捣蛋的弟弟,也戏称“痘痘”为“黑米”。可就是这位黑不溜秋的大男孩,三番几次痴心不改,为了赢得心上人,特意读了研究生。结果诚心感动了芳心,大蛤蟆真就吃到天鹅肉!结婚时两人一无所有,凑合着住在小妹一小间宿舍里,就连那个小红本,都忙着上班没时间去拿,让大姐给取回的。唉,活泼可爱的小妹哟,就这样嫁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穷光蛋打工仔,一直辛苦工作挣工资。
直到小妹怀孕了,黑米父母才汇来一笔存款。小妹付首期购得一套微利房,生下一个胖小子。黑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两耳不闻家务事,一心只想编程序。小妹早出晚归挤公车走路上下班,里里外外一把手,只好请保姆带孩子,公婆退休也来帮忙享福。一家三代其乐融融,小妹安排的恰到好处。
后来黑米自创电脑公司,小妹跳槽改行,两人勤奋踏实埋头苦干,似乎铁人工作狂。慢慢地风生水起,买海滨大房子小汽车,购市内写字间扩展公司,鸟枪换炮了。小妹也修炼成了“白骨精”,经常出差飞奔各地,游历过新马泰澳洲,印度日本俄罗斯,巴黎罗马伦敦。。。。。。两个毫无背景和关系的穷孩子,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白手起家精打细算,在深圳开创出了新生活,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小妹如芝麻开花,大姐却似凤凰落架,人到中年万事难啊,劳命伤财还是个“三无”,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哇,曲线救国西天取经。阴霾中走过来的苦命人,给点阳光就绽露出灿烂笑容,没有荣华富贵山珍海味,甘享田园木屋萝卜豆腐。
如今小妹和黑米已办好美国签证,要来探望大姐,然后到拉斯维加斯开会,再去洛杉矶游览。“请你和姐夫一起去,费用我们全包啦。”
噢,姐妹一别五年,天涯海角常牵挂,听得见却摸不到啊,空余多少知心话,小妹如此慷慨大气,真让大姐惊喜交加,相逢时难别亦难,当然要珍惜美好时光了。
大姐夫听说小妹邀他同游,嬉皮笑脸地说:“我本来没有计划出远门,既然他们愿意花钱,我也就乐意奉陪啦。”哼哼,真好意思呀,问君脸皮有多厚,恰似万里长城的砖头。
当年农民房土炕上,响亮哭喊的那个真娃娃,而今变成独立能干的深圳丽人,而那满脸痘痘的大蛤蟆,也胡子拉碴变成老练沉稳的小企业家,即将携手飞越太平洋了。大姐用自己的打工钱,买新床新铺盖,欢天喜地布置好房间。嗨,这点屁事算个啥,人家还想送儿子来留学呢,看那老美美葛朗台姐夫,抠门吧唧的甘拜下风吧。
呵,四十年河东河西,中国早已天翻地覆,国民经济飞速发展,平头百姓也能发家致富。爸爸妈妈住进新楼房,颐享天年平安长寿,姐妹兄弟各有事业,吉祥如意健康和睦。无数华人走出国门,令世界对中国刮目,到处都有华夏风情啊,什么也阻挡不了中国人前进的脚步。大姐翘盼小妹的同时,衷心希望每一位骨肉同胞,都富起来越活越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