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起床前，早饭就做好了。干的是葱油饼，稀的有白稀饭，配菜有醋溜罗卜丝和昨天剩的圆白菜。她蹬儿蹬地跑下楼来，一看是睡得很好的样子。一边吃着饭，俩人闲聊天。最高法院正在打同性婚姻的官司。女儿表示她对被歧视者的强烈支持，我则委婉提醒她，我们共同支持的这一方有很大可能会的输掉官司。她表示不解时我给她解释说，这官司最后落在州权与歧视孰轻孰重这个争执点，关心州权一方的法官目前好像人数占优。
这个话题聊完我们聊生小孩的危险。认识朋友里好几个小孩有毛病，怪可怜的。我说当时她出生的时候我可紧张，护士刚把她放在保温灯下我就急忙过去看。是不是有兔唇，脑袋有没有小，几个手指，几个脚趾，全都看好，数清楚后，那时我才稍稍放心。她听后举起两只手说，下次你生气骂我的时候我就要这样，举起来让你数数，看看我这是十个手指头你就会从心里感谢上帝，然后对我的过错你就不在乎了。
饭后照例每人吃个桔子。吃桔子时我给她看上海人民公园父母相亲市场的照片。开玩笑说回头没准我会去那里玩一趟，也拿个小本认真记录的样子，照个照片回来发在我的脸书上。
早餐就在这样一片嘻嘻哈哈中吃完。桔子吃好时，早餐桌上的气氛特别好，女儿心情明显也很好。这时我拿出了她的普通物理教科书第二册。
“23章还有几道题我们做做吧？这几道势能的题一做，前两章的库仑定理和高斯定理就用活了，你肯定会觉得开心的。”
于是她高高兴兴拿起笔，开始做她的功课。
上面是笑面虎爸这个营销概念下一个典型的场景。这个场景实际发生的时间是上周五的早上，当然周五并非特例。这是她的春假周，从周六小东西回家，排到今天又到周日，八天里面如此故事几乎每天都要上演。
故事背景是这样，读大二的女儿普物II遇到麻烦。春假前给我打电话，让我督促她春假读书。
可是推公主读书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东西电话打完就忘记了，真到了春假，她看同学，逛商店，见朋友，心是野的。整天都想玩，才不想看什么普物。加上打小就有的小脾气，真拿出虎爸样儿来沉下脸叫她去干活，保准第二遍开始她就要发毛，第三遍她一定跳脚出门。
那么我该怎么办？
每座上不去的山都会有能通顶的小路。聪明人也许能找到捷径，我脑子慢，只好用笨办法。首先我要让她感到和我在一起做功课能有收获。所以我春假前集中下功夫。咬牙买下她们的天价教科书，一章一章读，一题一题做。上班时闭上眼睛，我想的不是油井预算数据为什么会出错，也不是日本女同事为啥要换组，而是小小立方体上，每个角一个电负荷时电势该如何计算。
一礼拜的功夫，废寝忘食，不对，废工作忘食，也不对，废工作忘家务，每天只读圣贤书（我意思是说普物），所以她回来时我说话才能有底气。她可以把我当作她学习好的同学（但是永远要比她同学更有耐心），问我哪道题我都懂，每个概念都清楚明白。
好吧，吹牛不要吹过头，我承认不是每个概念我都明白，至少她问过我的问题绝大多数我都能有合理的解答。比如说电容的击穿问题，不光要讲得出道理，还要能盘出公式和数据来为那些潜在的考试题做出答案，进一步又能把这题和圆球最大载电负荷题结合起来，这就是明白了。把当虎爸的任务比作一场战斗的话，“明白”就是我手中的武器。
当然战士光有好武器远远不够，要想打胜仗还需掌握时机。我这不是军队，没有想捞外快的老百姓或者英勇的侦察兵给我送情报。我掌握时机的办法就是察言观色。女儿有没有累，有没有困，是不是脾气不顺？是不是心情不好？每样观察指标都正常，望远镜里天上不见乌云遮蔽，地下没有吓人的重炮坦克，自己再用好言语把气氛调整到位，那时就可以果断出击，一举成擒。
所以说开头和谐的一幕，外表看似简单，其实心思都花在暗处。这也是当笑面虎爸的乐趣所在。一方面温和地施加推力，同时又作茧自缚，画地为牢，事事以她的接受程度为限，绝不越雷池半步。
她自己有问过我为什么行事如此小心翼翼，我套一个时髦词儿回答她说她的功课并不是我的核心利益。她学业好，事业好我们当然喜欢。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她对我们好，她喜欢这个家。一个要饭的女儿终究还是我的女儿，一个成功的陌生人却永远只是陌路。陌生人如云如麻车载斗量，而女儿我只有一个。所以推她上进的事我当然会做，但前提是不能惹毛她，要对她好。放假在家，给她做她最爱吃的食物，陪她玩，家里的事不要她做，招她的朋友来家里，随他们高兴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闹多晚闹多晚。
这就是宠吧。推娃是策略的话宠娃就是原则，推娃是枝叶则宠娃是根本。没有宠爱的推会把她们越推越远。而只有宠爱指导下的推，小东西才能做到被推而无怨。
拿一个例子来为自己自豪一下。
女儿参加的俱乐部大家围成一圈，各人说多长时间（how often）想一次家。
男孩们大多说“不想”，或者“几乎不想”；
女孩则说“过节想”，或者“一个月想一次”，“一个月想好几次”等等；
女儿的回答只两个字，“too often”。
笑面虎爸的原则守没守住，从这个小例子就能看出。至于推的效果，好也罢歹也罢，五章书里她学通了三章。第四章过了一遍还没通，第五章则尚未触及。她回校后考试前skype上还会和她继续推这剩下的一章半。这算是推的成绩。不是很亮眼，但这成绩是在一次都没有惹她烦的前提下取得的，我来说的话也就算难能可贵。
（这张照片我叫它“春假”。照片里面两个玩具小海豹是女儿这几天在家里做的，准备带回学校送给她们俱乐部的朋友。做完随手放在沙发上，照下来真好像是在说她在家里的春假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