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祥叔的家离通往市中心的地铁站只有一街之隔。方方正正的小平房座落在幽静的 U形内街,从窗子透出温暖的灯光,可以看见门的两边突出两个用白色栏杆围起的阳台,右边的阳台摆 了一张躺椅和一个小茶几。门前的花园对称地长着两株修剪成圆形的松树,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从中间穿过,直通到门前。小径两旁均匀地插着两排太阳灯,发出柔和的橘光,照得鹅卵石闪闪发亮。
那是佑根听到汉祥叔说:“喏,这间就是我的小屋。不嫌弃的话,请你进屋吃点宵夜再走。这里坐地铁回市中心很方便的,十分钟就到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时,看了一眼得到的大概印象。
只看一眼,他便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动。这样的房子正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不大不小,前后都有花园,车房在屋子后面另建,前面的花园种花,后面的花园可以种点菜,最好。因为是老式的房子,四周的树木都长得很高大了,房子掩映在树丛中,感觉特别幽静,价钱也不会太贵。不像新区的房子,树木都没长好,光秃秃的只见屋子,而且去哪里都远得很,非常不方便。。。但是有一次他闲来无事,带着何洁去看房子,他就老是想看这一类的。何洁却说:新式的房子都兴车库建在前面,连着房子,看起来高贵多了。这种老平房一看就是很低级的,农民意识的人才会喜欢。现在谁还耐烦住这种老房子,冬天的时候从后车库走进家门,搞不好就沾一地的脏雪。。。仅那一次就不欢而散。
佑根想着还要进一步跟汉祥叔谈工作的事,便答应了进他家坐一会儿。按照汉祥叔的指引,他让车子饶过前门的街口,从屋后的小径驶入独立的车库。屋后的花园也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从车库直通屋子的后门,小经两旁也均匀地装着两排太阳灯。他们踏着柔和的灯光走到后门,汉祥叔没有拿出钥匙,而是伸手去按门玲。只按了一下,就听到屋内响起了清脆的童音:
“外公回来了!我去开门!”在夜色中还是可以看见汉祥叔的嘴角翘了起来,像是很陶醉的样子。
门一开,挡在门前的却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满头银发,瘦骨粼粼的,弯着身子,颤微微地站也站不稳的样子。看起来却满脸兴奋,双目闪闪发光。
“太婆,你干嘛老抢着开门?不要!讨厌太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气愤地在她身后嚷嚷。太婆胜利地咯咯大笑。
汉祥叔叫了一声妈,一边把佑根引进门边的餐厅坐下,一边说: “这是我妈,老人家老了,就跟小孩子一样。这是我外孙小吉,英文名叫Jim,调皮捣蛋得很。”一边又对小男孩说:“Jim,快叫叔叔,还有,这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
Jim叫了一声叔叔,又嚷嚷道:“我不要睡觉,我还要跟太婆玩骑马。”
佑根看他眉清目秀又精灵可爱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很有点想跟他玩骑马的冲动。
太婆却不理睬Jim,只一个劲地瞪着佑根看,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汉阳?”
佑根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看着太婆急切的眼睛,说:“不是,太婆,我叫佑根。”
太婆疑惑地看着他,皱着眉头,摇头自语道:“你不是汉阳啊?那你是不是汉祥?我记得,我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汉阳,一个是汉祥。”
佑根惊慌地看看太婆,只见她浑浊的眼睛透出像小孩一样纯真的目光,内心的疑惧一扫而光,心中浮现出“老人痴呆”几个字,顿时对老人充满了怜悯之感。
汉祥叔从厨房捧出饭菜来,一边大声说:“妈,他不是汉阳,汉阳已经不在了,我就是汉祥啊。”一边对佑根抱歉地笑。
这时小Jim还一味缠着她去骑马,老人的思绪便转到那上面去了。她喃喃地说:“骑马?汉阳最喜欢骑马了!我们骑马得得过山岭,那些流氓就指着我哈哈大笑:大脚婆娘不知羞,披头散发骑马跑。两条大腿垂下来,晃呀晃呀晃悠悠。我大鞭一抽冲过去,那些流氓吓得哇哇大叫,看他们还敢不敢笑!”
汉祥叔悄悄地对佑根说:“对不起,太婆现在只记得年轻时候的事了,越久远的事情就记得越清楚,新近发生的事却不记得。”
佑根饶有幸兴致地听着太婆出口成章的话语,脱口笑道:“太婆年轻时候很厉害啊,还会骑马,听起来像女中豪杰的样子。”
“确实,太婆年轻时很能干的,我爸是文弱书生,没什么用。她一个人挑担骑马翻山越岭做生意,兵荒马乱的年代自己撑起一头家呢。确实当得上女中豪杰,现在很多女人都比不上她啦。”汉祥叔笑呵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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