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红林 辛达海 长篇小说《射日》第十章

第十章







 


金虹的爷爷很久以前当过副县长,因县长由县委书记兼任,所以政府这边归他领导。文革中,他被打成走资派,蹲了两年牢,后携妻带子回到乡下老家。她奶奶是一所中学的俄语老师,因学校随着大好形势的变化,早已不开俄语课,又受丈夫牵连,在学校呆不下去了,就随夫过上了乡居生活。前些年,她爷爷复职后,当了两年县政协主席,一年顾问委员会主任,就彻底地退休了。拿她爷爷的话说,金虹的父亲不成器,不是个东西;怕影响孩子,金虹一落地就寄养出去。





 


金虹的出生地是乡下老家——金家村。那天,她母亲在生产的过程中突然大出血,接生婆手忙脚乱,因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产妇流血不止,好在接生婆救大人没经验,对待新生儿有一套,游刃有余,手到擒来地运动,熟练地操纵,使金虹顺利地存活下来。





 


她父亲金石这天在渭阳镇街头跟人闲聊乱吹,他是个在家呆不住的人,几乎每天在外东游西荡,不黑不落窝。他不懂农活,也不学着做,游手好闲,自由自在,但他能耐多,杀猪宰羊,偷鸡摸狗,贩东换西,以物易物,等等都会。他为人处世是家懒外勤;在家有吃就吃,无吃外出,从不主动做事,那怕洗碗,扫地之类,可他在外见事做事,主动积极,热情高涨,嘴巴又甜,见人开口,察颜观色,见风使舵,在外没人不喜欢他。出门后,他吃喝不愁,经常饱含油光水滑的满足踏进家门,一路高歌。





 


他本房的兄弟找到金石时,已是中饭后,他听完焦燥的话语,及不情愿地跟来人离开渭阳镇,往回赶。好在他家离渭阳镇不足十里地,不到一个小时就喘着气进了村。他迈进自家门后,得知没领结婚证的女人不行了,没救了,生的又是个女娃;便呆呆地默不作声,眼珠直转,竟退出门外,不辞而别,悄悄地溜之大吉。





 


接生婆安顿好新生婴儿后,发觉床上的女人没气了,找金石拿主意时,人们才发现他消失了,在村里寻找了好几个来回,跟鬼子进村扫荡还认真过细,结果是金石不见了,蒸发了,无影无踪了。接生婆没撤了,只有找金石的父亲——老县长出面收拾残局。她跟老县长把情况讲明白,呆立一旁,等待指示。老县长皱眉思索,果断地决定把儿媳妇埋在自家坟地,把孙女寄养在本房侄媳妇家。他坐镇指挥,叫接生婆和侄儿去安排。老县长是村里还活着的最大的官,尽管倒台了,被下放劳动,但在村民的心目中他仍是说一不二的权威。活着的有了着落,死去的得到安慰,事情就这么轻松简单地结束了;当然,老县长出了一笔钱。





 


好在金石的老婆不是本地人,是外地外省外县的,所以,没有娘家人上门来扯皮闹事。





 


她是通过好几道关口,好几个人的关系才到这里的,是金石远房的叔爷花大价钱买来给自己那三十开外,老实巴交的儿子做媳妇的。她来到村里,见男方房屋破旧,用具也没几件,就不愿意了,这位叔爷眼看钱要打水漂,咬牙答应秋后照办。她也松口说,那秋后成亲。其实,象她这样提要求的,当地人见多了,人们都是先表示同意,稳住女方情绪,后在唬吓中强制地逼迫女方脱衣解带,硬来胡搞;往往是女方含泪任其摆布,直到身孕。





 


可金石这位远房叔叔也太无能,见她不同意,竟想不出措施来。当家里人、村里人指点他、教导他;他又不敢。逼他进房,他临阵不动,只是望着女方的脸,露出渴盼的表情,身发抖不下手。村民们对他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亲自冲锋陷阵,去大干一场;但想的人仅仅只能想;谁也不敢以身去试。盼望着秋收!





 


金石看到这女娃后,觉得有几分姿色,后越看越觉得女娃姿色水灵可爱,鲜嫩有味,冲动地产生欲试的想法,而且此欲念涌到脑中就固定下来了。他本来是个闲人,趁村民出工,叔叔家无人就窜进大门,去勾引她,挑逗她,无话找屁放地接触她。





 


通过几次试探,女娃慢慢地开口了,也回答他的下句了,对他有了笑意。他觉得眼前的女娃不象人们传说的那么刚烈,有点阴柔的味儿,感到胸中的欲火在寻找着发泄孔,时常使他勃起得发硬,硬得涨痛,痛得忍无可忍。他决定下手了,睁着双红眼寻觅机会。





 


这一阵子,男劳力都到几十里外的渠道去修渠,妇女们到畈地去抢种,能动的都行动起来,村庄里静悄悄的,静得失去生息。金石被父亲带到老家后,就不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村民们看在老县长的面子上,也不管他,不把他当社员,随他东游西荡地自由活动。他不要工分,只要点口粮,还要拿钱买。





 


金石观察了两天,摸准了社员们出工收工的时间,掌握了规律,明白什么时候能动手。这时,他放心大胆地溜进叔叔家,理直气壮地不请自到。他拿张小椅,坐在女娃面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笑话,逗得女娃在凳上笑得前仰后合,浑身放松,失去警惕。





 


他见机行事,感到机会来了,猛地把她推翻在地,不等她反应,双手就伸进她的腰部,用力一拽,裤带松开了,抓牢裤腰使劲一拖,裤子翻了面,被他拖离了脚,接着,他捏紧她的双脚朝两边一扯,蹲着猛扑上去。正好他的阳根对准她的阴门,他双脚一蹬,屁股一紧缩,毫不含糊地不留余步的深入得密不透风,他感受着那滋味,奋不顾身地抽擦,开始喘那舒畅的气息,挥洒着与生俱来的能量,渲泄着原始本能的狂热。





 


女娃没见过这阵势,不知身体是怎么倒地的,不知裤子是怎么脱掉的,只感到有根软硬兼施的东西生硬死板地塞进,产生强烈的撕裂感,痛疼得钻心难忍,才本能地反抗。





 


她双脚乱踢,可惜被他捏住了;她背部挪移,可惜被他压住了;她双手乱抓,他不过问。她扯头发,揪耳朵;他不理睬。她发泄着愤怒,抱住他的头往下压,张着嘴露出牙去咬,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她黔驴技穷了,反抗挣扎得疲惫不堪,劳累得肉软皮松骨头酸,明白抗击无效了,就全身一松驰,投降了,不管不顾地让他随意耕种。她彻底地投降了,真心实意地使他任性挥洒,因为痛感疼味也飘离而去,麻感木味随之而来,慢慢地失去知觉了。她睁着两只失去光芒的眼睛,呈现出茫然空洞的颜色。





 


金石抽动得汗流浃背,喘气如牛,满头冒气,浑身骚炽。突然,他扑在她身上不动了,泄了,软了,萎缩了。但金石不甘心,觉得没尽性,不肯离开阵地,逼迫留在其中,享受着无穷余味。他体验到这不是梦,满意不满足地洋洋得意。





 


没一会儿,他喘顺气后,感到那萎缩了的开始伸涨了,软了的开始硬了,泄了的开始满了,他等待着这美妙时刻,耐心细致地擦枪装弹,再次做好冲锋陷阵前的准备。他觉得差不多了,子弹上膛了,箭在弦上了,便轻慢徐缓地启动了,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他比初次有经验了,知道要保存实力,进出抽磨有节奏,用意念控制着情绪。可惜,他似匹野马,跑着跑着就露出十足的野性,不顾性命地狂奔乱跳,很快地,他就扑下了,酸软得动弹不得,扩张着口猛喘,上气难接下气,象绵条样滚落一旁,体会那无穷无尽的滋味。





 


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挺,扯上裤子,系好皮带,低头瞄到女娃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灰暗无颜色,眼皮也连在一起,慌张了,发毛了,止不住全身缩紧蹲下身,用手指去探试她的鼻孔,没感到气息,恐惧得把手掌往前伸,寻找着希望。





 


这时,女娃双手抓住捏牢他的手腕,同时,张嘴用牙咬住他手掌下的肉,然后瞪圆双目,放射着愤恨的火焰,泪水象泉眼样涌出,顺着眼角流落在地,冒着热气。





 


金石吓痴了,感觉不到痛疼地任随她咬,想到情况不妙,用另一支手连续不断地猛掴自己的脸,跪在她面前,说着唬她骗她,骂自己咒自己的话。只说得唾沫横飞,最后说得也流下泪,陪着她。





 


她手一松,口一张,眼一闭,不动了。





 


他顾不上看掌下,跪行几步,拖过裤子,先把短裤跟她穿上,又跟她穿上长裤,系腰带时,他才发现她的裤带是根比鞋带粗不了多少的布条。而且还断了,他看着断处,明白是自己脱她裤时用力过猛,扯断的。他接好腰带替她系上,把她抱起来,拍打她身上的尘土,又把她扶到靠背椅上,按她坐稳后,又跪在她脚下,重复着刚才的话,诉着那意思。





 


此时,他毫无目的地在身上乱摸,摸到了内容,那是他夜半行动所得。他掏出放在她手中,见她不动,又大度地塞进她衣袋。他发觉她的面色泛红了,开始复原了;眼中的火焰越来越少了,慢慢地息灭了。他吐出长长的气,放心了,提心吊胆的危险时刻终于过去了,痛疼感就回来了。他抬起手,朝掌下看去,一排牙眼还冒出浓浓的液体。





 


金石回家后,钻进房间,挤出污血,擦尽液体,躺在床上,回想那过程,既喜又怕,百感交集,认为偿试过女人味,死而无憾。此后的日子里,他经常半夜出去天亮回,瞄准机会找女娃,大干一场,当然,他的所得都花在女娃身上。从她口中得知,她姓刘,叫花花,她说没到这里以前,一般人都叫她花花,但特殊相好的就喊她花妹,还说金石再找她,只能叫花妹,不然就不理。她一口一声石哥,喊得金石心花怒放,使他不知天高地厚了,飘飘然。





 


花妹对他是越来越好了,见他能说会道又有钱,被他迷住了,深信他比那要娶自己的老男人强百倍,就狂情地委身于他,流露出愿意嫁给金石的话语,而那口吻是越来越迫切。





 


金石明白后,愣怔住了,呆望着不知怎么回答。他根本没成家的念头,只是想舒舒服服地玩耍,享受快乐,活一天算两个半天,没有长远打算,更没目标。现在,跟他谈结婚,他认为是要他背座山,觉得自己没那力量,就推三说四,东扯西拉,不谈婚嫁。





 


花妹见他没有诚意,对他冷谈了许多,尽管还是满足他的要求,但不主动配合,不给他温度,让他去思去想难受。这样一来,搞得金石总不尽性,在兴趣高潮时,急需她配合,她总是提前退潮,任其摆布;让金石处在欲罢不能,欲施不忍的夹缝中,只好收兵回营。





 


过了近三月差几天的日子,问题就出现了。这天早上,花妹突然也是初次上他的门,金石刚回躺在床上睡而不眠,怕外人知道,把她扯进,关上大门,问有事吗?花妹流着泪说,来了就不走了,有了。金石不明白地追问有什么?花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皮上,说,有娃了,你的。金石傻了,痴了,没反应了。花妹扑在他胸前,泪流不断地哭出了声。





 


老县长在另一间房内闻到哭声,明白情况不妙了,找上门了。近来他观察到儿子的种种反常表现,知道要出鬼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走出房门,见儿子未过门的婶婶贴在他胸上哭,儿子的手按抚着婶婶的肚皮,彻底地明白了。老县长一声咳嗽,两人抖动着分开了。老县长上前装糊涂的询问花妹有啥事?





 


花妹泪不停地诉说着前因后果,并掏出金石给她的所有钱币作证,最后坚定地表态:进了这道门就没打算出去;要她出去,她就死在这屋里。





 


老县长沉着脸,实在是忍无可忍,对准儿子的脸就是一掌,使出了全身的力。





 


金石从没挨过打,这一掌打得他跑进房,钻进被窝不出来。花妹也随他而去,坐在床沿低头落泪。





 


老县长也是气晕了头,现在有点后悔那一掌,事情弄到这一步,不想办法解决也不行?他燃起支烟,微闭双目,陷入深思。





 


金石在家是老小,有两位哥哥,两位姐姐。他来到人世体质就差,一直跟医院打交道,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环境里茁壮成长,渐渐地,他养成了事事依赖家人的习惯。但在学校在社会,他的行为正好反之,在外他怕没有玩伴,怕同学骂他耍少爷作风,总是主动地做别人料想不到的意料之外的事。如,扫学校厕所,吃饭时夹半碗鱼块肉片出去找别人换咸菜等等想不到的事。在家里,哥哥姐姐都纵容他溺爱他,在外面,同学熟人都哄骗他吹捧他,他自得其乐地为所欲为,在甜蜜的氛围中随意长大。无形之中,他身边总围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同学,听任他指挥调配。他聪明鬼点子多,经常做出使人哭笑不得的啼笑皆非的出格事,如把青蛙黄蟮等藏在不听使唤同学抽屉内,把墨水倒在坐位上,学动物吠叫,逃学装病之类。老师也拿他没法,因他学习成绩好,又是干部子弟,还有批评过份总有他的一帮死党起哄,造成没法上课的局面。对金石,老师是皱眉叹气,听之任之。有个别学生不服,提出抗议,老师只一句,只要你跟金石成绩一样,也不管你。噎得抗议的同学翻白眼,目瞪口呆想不出下文。





 


老县长公务缠身,工作繁忙,根本没考虑小儿子的所作所为,以为他妈和哥姐的关心和照顾会使他顺利成长,压根没料到他内外有别,是两种态度,两种表现,两种结果。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找到老县长,把金石在校的种种行为告诉于他,他才明白真象地觉察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惜,已经迟了。这时的金石已有大人的身个,率领一帮同学成立了“井岗山”战斗队,是响当当的造反派司令。他谁的话也不听,只坚信,造反有理!革命无罪!整天在外指挥一帮人到处闹革命,造阶级敌人的反,基本看不到他的人影。





 


来年初春,一支“百万雄狮”的战斗队在深挖走资派的指示下,造了老县长的反,以革命的名义关了他两年。老县长被释放后,才知自己和家人没户口了,成了农业人口。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回乡种田,下放劳动,面临变故。他知道抓块石头也打不破天,退一步海阔天空,随遇而安,心如止水地跟老伴商量,怎么快速地回老家后随乡入俗。但他仍不放心金石,因他没参加工作没着落,老县长想起另几位儿女,舒心地笑了,长子大学毕业分到外省,早成家立业了;

次子参军后在部队提了干,不用操心,长女嫁到省城去了,添了外孙;次女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家保密单位点了名。





 


老县长在组织安排的暂时过度房里呆了两天,准备着回老家重新生活的物品,没见金石的人影,不免有些着急,第三天一早,老县长就出门,四处找熟人托关系打听金石的下落,直到下午,他才在金石的一位同学家见到儿子,尽管老县长焦急疲惫累得喘气不止,但见了儿子的模样顿时目瞪口呆地愣怔了。金石整个人象被谁抽了魂似的无精打采,脸色灰暗,眼珠无光,问东答西,文不对题,没句正经话,而且手指焦黄夹支燃着的烟,口腔喷着阵阵扑面的酒精味。





 


老县长弄不明白儿子怎么会变成如此样子?他是真正的急了,一阵晕眩,阵阵冷汗冒出使他抖颤。他手抚墙壁要找原因,查明症状的来历。经多方打听收集,才知自己一被抓,儿子就成了光杆司令,追随金石的部下纷纷转向,转向真正的革命造反派。金石急燥得欲哭无泪,自愿卸掉司令的身份,去当革命的兵。但造反派只要根正苗红的人,不要他这种来历不明思想不纯的混蛋。金石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无奈地把自己归到黑五类的群体中去,可黑五类也不要他,说他半路出家,来历不明,动机有问题,如此一来,红、黑都不要他,金石孤立无援了,彻底地失去了组织,惶惑地在社会中乱撞,孤苦伶仃地寻找那失去的魂,寻找得有气无力,在社会的底层混着偷生。撞了无数次壁,金石终于明白;身世变了,身份也就变了,那魂儿也随之而去,遗失在没人知晓的神密处,寻找是徒劳的,除非有一天产生适时的条件,魂儿也许会不请自来。





 


金石可怜巴巴地站在同学面前,他们对他的处境,都表示爱莫能助,无能为力,因为明白一点,金石不是自己组织的人!





 


金石在社会上从西家到东家,从同学到朋友,从天明到黑夜,从太阳到月亮,饱一餐饿一顿地活着。好在他人缘不错,基本上有吃的喝的,没钱就写信,哥哥姐姐都念手足之情,所以,他手头总有零花钱。他抱着活一天算两个半天的想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不长的日子里,学会了抽烟喝酒,抹牌带彩,交朋结友,悠悠荡荡地打发太阳和月亮,恍恍惚惚地迎来黑夜送走黎明,自得其乐。





 


老县长看不下去了,决定带金石回乡,认为凭自己的能力会促使他回到正道上来。离开城里以前,老县长写信给儿女们讲明由来,请他们不要寄钱给金石。断了经济来源的金石,在城里就不好混了,不愿意也只有跟着父亲。但他走之前,跟父亲声明:农活是不干的,最好是别管。老县长惟恐儿子逃窜,一口就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心想,到了老家就由不得你了,一村的人还想不出个法子治你。





 


老县长和老伴带着儿子经过一路颠波,回到老家。金石初进金家村,因没在农村生活过,对什么都感到新鲜,整天在村里乱窜,找人闲聊,瞎吹些胡话,影响社员们的劳动情绪,但看在老县长的面子上,村民们对金石是热情相待,背后指指点点。老县长安排好住处,跟大队书记,生产队长请求,说自己老伴有病不能出力,一累就哮喘,需要人照顾,是不是网开一面?书记,队长见到老县长,点头哈腰,敬重他的人品。他前几年在台上,书记,队长找到老县长,从方方面面过问了家乡,为老家办了不少实在事。现在见老县长如此说,也答应了,但提到金石。老县长说应该叫他出工。





 


第二天,村头那棵树上的钟声响了,出工的时间到了。队长在村口望着出工下地的社员三三两两地走向大田,没一会,眼中就没人,朝村里望去,空荡荡的没个人影。队长感到奇怪,怎么还不出来呢?他转身进村朝老县长家走去。来到老县长家进门一看,金石还在床上躺着,侧身面向墙里,老县长站在床头做说服教育工作。





 


队长是个高大有力的猛汉,近五十岁的样子。他见到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沉着张黑脸,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扒开老县长,一手掀掉金石身上的被子,吼道:“一个鸡巴大男人,想不做事?起来!走!跟叔下地去。”





 


金石被吼痴了,脑中空白,乖乖地穿衣下地,口脸也不洗地跟着队长,边走边揉眼睛。到了田间,队长递给他把锄头,说锄草。转身就到那边去看进度和安排活路。





 


金石见队长远去,心跳也复原了,胆量也回来了,朝四周环顾,才知身边尽是大姑娘小媳妇。原来队长照顾他,把他分到妇女组。他有点乐了,发现她们都瞄着自己,露出稀奇古怪的表情。金石找到感觉了,全力与她们东拉西扯,热情地答应她们的问题,说些无油无盐的笑话,天上地下地吹嘘起来。大姑娘小媳妇慢慢地停止手中的活,捏着农具呆望他,被他时不时逗得咯咯大笑,是那种忍俊不止的开怀笑声。





 


金石锄着草,说着放肆的话,不知不觉地加快了速度,乱锄一气后感到掌心骚痒,伸开手掌,发现有两个小泡在指根处,五指酸涨酸涨的,就走出大田,在田埂上坐着休息。这时队长从那边过来检查,沉着张脸发觉没明显进度,顿时面黑瞪目,扫视到金石悠闲地坐着,再看到金石的锄草处,咆跳如雷,拉大嗓门骂吼:“都给老子听好,今天不把田里的草锄完,谁也别想收工,跑了的没工分。还要倒扣工分。个狗的?这是谁锄的?连个草呀苗的都分不清?真他妈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东西!还是个鸡巴肏的。”





 


金石愤恨得涨红了脸,站起来,说:“队长!你莫骂人吵!”





 


“老子又没点你的名,你跑出来涨个啥气?老子骂了,你又能把老子咋样?”队长不干不净地继续吼骂:“老子知道是你锄的,就是要骂,是个什么东西?一来就搞得不宁静,照这样干下去,还有吃的?没吃的,看你们这些骚屄肏的还笑?都去吃大狗屄!”





 


“你再嘴巴不干净,我就走。”金石说。





 


“你走!你走!你跟老子走得远远的,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个狗的!你不来,做得蛮好,你一来,就傻笑狂浪。”队长面对田里低头锄草的妇女们大声吼道:“再笑啥个骚屄肏的,再笑,到时候没吃的喝的,看你们这些骚屄去喝西北风的,个狗的!”





 


“真没点修养,只知道骂?还是队长。”金石不满地提意见,念念地离开。





 


“老子就是这样当队长。要他妈个啥修养?骂都像他妈死了三天没埋的死样,还不骂?不骂?做得动活?做不动活,吃他妈屙的?到时候也没人屙呀!”队长指点金石。“你走?你走?走就甭来。”





 


“我本来就不来,是你拉来的。”





 


队长气得跳起身,手晃动着,指向金石的后背,大声咒骂:“老子再叫你出工,是姑娘养的,是你的儿子。算你狠,个狗的!”





 


金石流下苦泪,晃晃摆摆地轻一脚重一脚地摸回新家。老县长见他泪流满面,脸色苍白,忙问何事?金石推开父亲关怀的手,深感委屈,大声狂叫:“我说不去,你硬要我去。被他骂回来了,瞎骂,乱骂,谁都骂,真是条疯狗。”金石钻进房内,扑在床面,用被包头,痛哭不止。





 


从此,金石就成了无人问的闲人,在村里呆着村民们都冷眼对待。因人人要养家糊口,谁也没闲工夫陪他,一年忙到头也只能混个肚皮圆,如陪他熬日子就会变成缺粮户连吃的也没有。他在村里呆得无味,就往渭阳镇跑,镇上有他中学的同学——大他几岁的刘铁。这十里八乡的社员同志们,都见过或闻过他父亲的大名,因老县长是本地人,当官后为这里办了不少的事,口碑极佳。提起老县长,如雷贯耳,顿生敬意,金石摸准人们的心理后,借父名四处张扬,在料想不到时间内,使他这种闲人在渭阳镇站住了脚跟,成了镇上无人不晓的人物,金石交往的人不论对象,男女老少,不管对方是谁,干什么的,只要自己高兴,所以杀猪宰羊,偷鸡摸狗等等勾当他都学会了,渭阳镇逐步变成他经常落脚的窝点。





 


 





 


此时,老县长睁开微闭的双眼,终于想出办法了。他决定请出村里德高望重年近九旬的三大爷,去说服,去勾通,去摆平儿子的丑事。同时,他要写信给儿女们,请他们支持,退还姑娘的身价款。他想,也许坏事能变成好事,金石成了家就有媳妇管,立业后就要养家糊口,不能不出工,从此也许能锁住儿子的脚,知道儿的行踪,肯定会回头重新做人的。





 


出了门的老县长已迈进三大爷家,见三大爷在扫地清场,亲热地唤喊一声。三大爷转头见到老县长,放下手中的活,招呼他坐下,给他倒茶。老县长环顾四周,没有杂音,就扯三大爷同坐,控制着情绪,用平和的语气把自己的来意说给他听。三大爷听得扭紧眉,吐粗气,极不舒服,这显然是搞乱伦理长幼无序的丑事。好半天过去了,三大爷盯着老县长渴盼的眼神和无奈的脸色,叹口气道:“那我试试。”老县长苦笑,说,一定要做通工作,不然会出人命的。两老几乎同时起身,出了三大爷的门,沉默如铁,只有脚步声,到了转弯处,老县长开口了:“我等着您的佳音,三大爷!”三大爷头也不回地只顾去办自己的事。





 


这天近中午时分,阴沉沉的见不到太阳光,风有气无力地刮得没有声音。三大爷踏进老县长家大门,老县长急切地上前相迎。三大爷望着老县长急得要跳墙的样子,说:“办妥了。”看了他一眼,又说:“对方提了个要求。”老县长忙问什么要求?三大爷说:“退还买女娃的钱外,吃喝了几个月,要折钱。“老县长说:“要多少?给。”三大爷伸出手指做个手式,老县长看后明白,说:“给!”就起身到房门前,喊:“金石,还不出来给你三大爷磕头,谢恩。”





 


金石在房内偷听到几乎无解的死结被解开了,简直要出人命的疑难杂症消除了,沉重得要压死人的包袄处理掉了,他高兴得流下泪,初次从内心深处真正佩服父亲,觉得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怪不得人们敬重他。





 


金石听到呼唤,起床开门奔到三太爷眼里,自然而然地跪下,连连磕头,口中念道:“感谢太爷救命之恩!祝太爷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





 


两位老人被他逗乐了,三大爷摸着他的头,说:“你这娃啊!”老县长说:“放正经点!”花妹在房门口看到一幕,也破啼为笑愁肠全消。金石闻听笑声,转头说:“还不过来给太爷磕头!谢恩!”花妹到金石旁弯腰,正要下跪时,三大爷挡住她,说:“算了!算了!好好过日子吧!”并挥手叫金石也起身。





 


半个月后的一天,是黄道吉日,也是丰收的季节,萝卜出土了,白菜肥胖了,金石也快成婚了。





 


这段日子,老县长为小儿子的婚事四处奔波,先写挂号信寄给在外的儿女们,后又到城里拍电报给儿女们,同时,厚着老脸利用余威找关系托熟人批计划,弄到婚宴中应有的物资,如香烟,火柴,糖果,白酒,花布等等。当时,此类物资是凭票供应限量的,有时捏着票因无货只好等待。





 


老县长收到儿女们寄来的钱物后,通过三大爷还清花妹的身价款和生活费,还余有一笔钱,觉得应请村里的男女老少吃一顿。因归来后社员们对自己太好了,金石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做出犯上作乱的勾当,人们也忍声吐气地不提,似乎没那事地客气相待,这日一大早,老县长就奔到书记家,跟书记说,想买头猪,待全村人的客,为金石完婚。书记望着这位在台上为家乡解决了不少实际困难的长辈,点着头表示可以。本地因缺水,老县长特批专项款,为家家户户修水窖出了不少力,还引导社员挖渠修路,如果没有老县长,现在吃水都有问题。





 


金石在成婚前的时光里,一改往日恶习,哪里也没去,整天在房内陪着未婚妻——花妹,躺在床上有吃有喝的。花妹温顺得有点过分,一日三餐为他服务,把饭菜端到床边,递在他手中,然后,注视着他的神情,高高兴兴。





 


金石接过碗,吃完后,把碗筷放在床头的桌上,然后继续看通过各各渠道弄来的书籍。他根本没有结婚的意思,只想泄掉心中积蓄的火气,没料到事情弄大了,有了果实已过了开花期,只好无奈地等待,听从别人的安排,跑是跑不脱的。





 


金石尽管找花妹泄了好多次气,但从没看到花妹完整的肉体。自从花妹进门不走了,他一到晚上就要求花妹脱光衣裳,好饱眼福。花妹不情愿,但在他的哀求下,只好不动任随金石剥皮,羞红了脸微闭眼睛,心跳加速地耐心等待。金石盯注着花妹起伏多姿的身肢,高矗丰润的胸部,特别是那闪着金光茸嫩有趣的多情地,止不住勃起再勃起,坚硬得涨痛又抖动,便剥光身上的衣,扑向花妹白皙光滑的肌体。花妹慌张地双手交叉着架在肚皮,羞涩地说:“石哥!千万别压我。”





 


金石盯望她微凸的肚皮,感到不可思议,明明只流了那么点桨,怎么胀大了她的肚皮?他望着花妹羞红的面色,坚决拒绝压挤的态度,只好听从安排地架空自己,小心而快速地擦磨着东西,很快地泄掉心头的气,然后躺在花妹身边,手掌抚摸着那毛茸茸湿润润弹性十足的迷醉地,感到这没巴掌大的地点是个谜,怎么为了占领这点东西,竟彻底地忘掉自己,不顾一切地朝目标拼命冲击。金石停住手掌,感受那种说不清的滋味,不由地想起民间形容此事的话:屄是个鬼,了又后悔,屄是个怪,越越爱!此时的他深感此言是至理名言,越想越觉得此话精辟到位,真是那么回事,当喘着粗气感到窒息,泄软得摆缩一砣,浑身酸软无力,象条死狗样动也不动,能不后悔吗?可想到看到抚到,那缩软的一砣又膨胀发大了,产生要剌入冲进的欲念,挺硬得摆晃的圆柱体闪现银光,散发一股邪气,是箭在弦上,子弹上膛的前奏曲,不能不发,不得不射。到此时,金石又翻身上马,冲向那目标,在无名高地砍杀。





 


就这样,金石在拜堂前的日月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做同一件事,尽管有所限制,不准肚皮挨肚皮,但他充分地发挥自己的想像力,变换着姿式,寻找新的角度,总在上气不接下气时达到目的,神秘地排空那多余的东西。





 


花妹感到自己的处女地被他深耕细耙后,总是酥痒酥痒的,明白要消除酥痒,只有敞开门户任随他尽性尽力操弄,挥洒自如,才能使自己舒服,他也满意。但有一点,花妹牢记得化成本能,只感到他要动,双手无形地交叉着架在肚皮,防止他粗心大意,一不留神扑下挤压,制造问题。





 


这天太阳很好,一出来就把张笑脸给万物看,不动声色地把金线般的柔光投向人间。书记一大早就带着人,牵着头猪,豪迈地踏进老县长的家门。老县长开门一见,喜笑颜开地明白了,忙递烟,倒茶,掏钱。书记接烟,品茶,收钱后,指着带来的人,对老县长说:“还有个会,我得先走一步。他是屠户,你有什么要求跟他说,他会照办的。”老县长起身相送,掏出合没动的香烟递过去,说:“那你们的客……。”书记见老县长送出了院门,接过烟,说:“给我们留一桌,熟了叫队长去通知。”





 


老县长目送书记在巷道转角处不见了,才动身到队长家,请来队长,坐下抽烟,喝茶,闲扯了几句后,老县长说,这人是书记安排来杀猪的,要麻烦队长,找几个人帮忙。我的意见是留下两桌的肉,大队一桌,小队一桌,其余的就有劳队长了,我想请全村老少的客,请队长安排一下,在麦场边架几口大锅,让大家会个餐,以表我的心意,为金石结婚举行庆典。





 


队长见到猪,估计有两百斤以上,是头大猪,才记起嗅到肉香是好久好久的事了,那还是上上个月到书记家去请示工作,顺便在书记家吃上了几块肉,那个滋味早就忘了;不能不遗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闻到肉味?有哪次能尽性大嚼几块?队长听完老县长的话,高兴得眼珠一转,临时决定今天不出工,全村人都来为金石的婚礼操劳。他起身就出门,去安排。





 


好在金家村不大,男女老少齐上阵,人口也只有二百多,一听到有这等好事,都跳跃沸腾,主动自觉地行动起来,架的架锅,洗的洗菜,杀的杀猪,砍的砍肉,烧的烧火,搬的搬凳,抬的抬桌,一切按老县长的设想,在队长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和谐进展着。此时的麦场,在温和的阳光下,在沉睡了好久之后苏醒了,传散着欢乐的呼叫声,娃们追跑着打转转,从内心深处发泻出盼望已久的呐喊: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到前没影后没影,抬头一望,太阳在头顶的时候,从飘飞的麦草烟里荡出久别的丝丝肉香,而且这美妙绝伦的香味越来越浓,盘旋在麦场,男女老少都被这久违的美味蛊惑住了,痴痴呆呆地张大嘴巴吸着香气,寂静地享受难以嗅到的味道。





 


这时,队长领着几个人抬着几桶散酒,夹着好几条烟,来到麦场,看到人们都张嘴吸气,鸦鹊无声,深感惊奇,等一丝又一丝的肉香气奔进他鼻孔,明白了臣民的心理,猛吼一声:“还不回去拿碗筷,想死在这里。”





 


男女老少都从迷醉中惊醒,拔腿就跑,各自回家去拿东西。不一会,人们争先恐后地敲碗盆,哼着秦腔回到麦场地。每张桌摆上三大盆:肉、萝卜、白菜熬的东西。人们坐的坐,站的站,都找到了自己位置吃的吃,喝的喝,大口大口地舍不得多嚼几下就吞进肚里,那种滑润是没有过的,刚丢进口腔没来得及品出滋味,就滑向喉咙口,顺着食道直降到胃里。





 


老县长引着金石和花妹来到麦场,逐桌逐桌地敬全村老少爷们的酒,感谢他们的捧场。桌桌礼到后,老县长感到不对,扫瞄清点了几遍,还是没发现要找的人,心一惊,忙把吃喝得兴头上的队长扯到一边,小声询问。队长一脸苦笑,说请了他家几次,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你叫我有啥办法?老县长说,能不能端半盆菜,提瓶酒,请个人送去,队长说,这好办,就喊来个人,把老县长的意见转给他。这人转身就去照办不误。老县长想亲自去,又觉得碰了面,怎么开口呢?搞得难堪就不好收拾,所以老县长的脚迈出不动又收回。其实,没参加婚宴的人是父子俩,二代人两光棍,只因家庭贫穷人也傻,煮熟的鸭子飞跑了,这就是金石远房的叔爷一家。





 


队长在麦场上吃喝得不尽性,品种单一不过瘾就溜回自己的位置,老县长家里。队长大老远就瞄到堂屋里上下两桌,上是大队一摊人马,下是小队干部加骨干,这里不像麦场上吵吵嚷嚷,嘈杂混乱,热火朝天地不讲客气,大吃大喝。这两桌也吃也喝,都客气地相互推让,有来有往,来而不往非礼也;雅致的场面有文明气息。队长一看桌面就来气,不仅品种繁多,还有那比肉金贵的鱼香味在空中旋转,涌进他鼻里。他毫不客气的拿起筷,伸向目标,大块大块地来回夹起,吃得碗里所剩无几,才停筷分神,东张西望,寻找东西,见到金石经过,一把抓住他,说:“娃啊!不是叔说你,你现在是做了大人的娃,要有个大人样;你现在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要学会养家糊口挣工分,你再不出工,拿啥养你老婆和娃?叔看你结婚,放你三天假,三天后,再别让叔来叫。”





 


金石嗯嗯了几声,挣脱队长的扯,走向房里。





 


三天后的早上,金石起床后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阳光投洒进门,使门内的地面有了长方形的金色亮块时,队长气冲冲地奔进老县长家,质问金石的去向。老县长原以为金石下地了,没想到他失踪了,失望地翻酸水,一股热流涌上来,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队长从没见过老县长失态,现在看他露出原形,手脚失措,不知如何才好,只好劝慰地说:“老哥!老哥!别伤心,等他有娃就会好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有了自己的娃,就会明白的……。”





 


老县长点头默认,又闲聊了会,队长起身要走,老县长进房出来时手里捏着合婚宴没用完的烟,递给队长。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饭后,金石披着夜色溜进家门,老县长对他说,队长来找过你,金石嗯嗯两声就进了房门。





 


金石借着灯光发觉花妹闪现惊喜的泪光,翅着嘴巴呈现伤感的神色,忙迈上前还没开口。花妹就扑进他怀里,双手抱紧他的脖子,哭出了声,泪水掉在他手背。





 


金石没法了,等她哭声渐渐无力,双脚感到有点麻木,才拥着她到床边按她坐在床沿,哄着她说:“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看,我给你带回的好东西。”说着,他从袋里掏出一小包饼干,又从袋里扯出一块鲜艳的新花布,塞在她眼里。那个迈向共产主义的年代,这两样可金贵,饼干要粮票,花布要布票,这不是光有钱能办到的,经常有钱加票也难买到自己喜欢的物品,因为你喜欢别人也喜欢,所以大家都喜欢,喜欢的结果是总没货,偶而露峥嵘;想得到喜欢物品,除了钱和票,还需过硬的关系。花妹长到肚子微凸,有了身孕,也没得到和拥有如此罕见之物,只是看到和听说过。现在,她有点难以置信,就双手夺过,一遍又一遍地摸,手感很好,不是幻觉,就舒心地笑了。





 


金石见她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明白自己的阳谋得逞了。他没有成家的想法,却结了婚,没有当父亲的打算,却有了血肉。要他出力挣工分养家糊口,他感到那是要他背座山,扛不起就跑,躲得起,所以,他选择离家出走,中途回来探口气,也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





 


随着花妹的肚子越来越大,金石回家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每次进房后,总能掏出物品让花妹惊喜得破啼为笑,那是些拿着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金石注视着花妹那半圆形的肚皮,深感惊愕,呆呆地发愣,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几滴水就能搞出这么大的东西?有时,花妹兴奋地要他摸自己那光亮的肚皮,金石不敢动。花妹抓过他的手按在肚皮上,欢快地说:“你试,你试,娃在动,在伸手踢脚。”金石感到手掌被迫击产生痛意,就使劲缩回手放在背后。花妹对他的行为感到奇怪,说:“这是我们的娃,你的骨肉,难道你不喜欢?”金石说:“喜欢是喜欢,就有点怕。”花妹说:“怕什么?”金石说:“我也说不清,就是怕。”从此后,金石坚决拒绝摸肚皮。





 


这一夜,金石在黎明前被吓醒,那个梦和梦中的情景使他冷汗布满全身,心有余悸。刚才,他在恍惚之中发现一座寸草不生的岩石山峰,拔地而起,飞向自己,扑冲冲地追赶,自己拼命地奔啊跑,眼看就会脱离险境,突然,从花妹的肚皮里蹿出一只脚,悬空腾踢,一脚就把自己踢到山峰底,撕心裂肺地叫喊可发不出声音,直到醒来。他抹着水流般的汗,盯注着她的肚皮,决定逃离,不敢在家呆了。





 


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花妹越来越不方便,需要人照顾守望,金石失踪了,派人找到身影,他也不回。老县长摇头叹息,请来侄媳妇照顾花妹。在临产的前几天,又请来接生婆,她们三个人住在一个房内,加了张床。花妹坚持不住地乱喊乱叫,声声石哥喊叫得直剌心底。接生婆和侄媳妇被搅动柔情,抑制不住地流下热泪,接生婆安慰她说:“生娃那有不痛?俗话说:生娃是道鬼门关,娃奔生来娘奔死。什么叫痛?老话说得好,不生娃不知痛,生娃是最痛的,好娃!忍着,习惯就好了。”





 


花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阵又一阵地涌冒,在接生婆的引导下,用力使劲,使劲用力,喊声由大变小,由密变稀,忽然,她瞪着渴盼的眼神,双手挥舞,声音由小变大地呐喊:“石哥!石哥!石……哥!……”





 


花妹用尽了全身力气,瞪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永远凝固在这一刻的归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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