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那些独一无二的美好景物,我就不能光看不画了。”波特小姐这句话,不知何故,打动我心窝。
我应当在去湖区之前遇见这部电影,就不会在Windermere镇上光顾着爬山忽略了波特小姐的童话屋,就不会在科芬集市上犹犹豫豫地放弃了那对英国彩瓷的洁玛鹅和彼得兔……旅行果然是门遗憾的艺术。不过还好,我戴着和她一样的草帽,走过了波特小姐写生的山野,给了她灵感的小镇,也爱过了她终生守护的康布利亚(Cumbria)郡风景,我甚至在离她家不远的超市门口吃了罚单,只可惜那张四十英镑的告票上没有印着一只穿蓝背心的棕毛兔。
波特小姐也许不够妩媚,但她擅长讲故事,画得一手漂亮的卡通。她一心只想避开世俗的成长,躲在童真的角落里和她幻想出来的兔子们玩游戏,交朋友。可就是这些因为被倾注了感情,而化为精灵的小动物,终于有一天带给了她幸福。波特小姐的漫画童话书,在她独守空闺到三十五岁的时候,突然风靡了伦敦,象搭上了命运的过山车,瞬间尝到了成功,邂逅了爱情,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独立与自由。尽管造化弄人,婚约转眼成空,但她毕竟拥有了供养自己爱好和生活方式的能力,拥有了为数不多却值得托付的朋友。
成名后的波特小姐毅然移居童年时就热爱着的湖区乡村,购置农场和房屋,延续着绘画与写作。彼得兔,洁玛鹅,汤姆猫,平小猪,小不点的老鼠一家,还有一只名叫吉先生的青蛙……Windermere镇上形形色色的街坊邻居,和他们简单和平的生活,都变成了波特小姐笔下的童话,出现在每一位英国妇女下午茶的摇椅上,出现在每一个孩子入梦前的枕头边。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富裕起来的波特小姐,为了保护她寄存心灵的一方水土,通过和开发商竞拍争夺,用她一字一画换来的财富,买下了附近十五个农场,数千英亩土地,并在晚年将它们全部捐献给了政府。波特小姐所做的一切让康布利亚郡的湖景自然保护区得以建立,让我这样千里之外的异乡人能在一百年后,面对她曾面对过的田园牧歌,梦想她曾梦想过的绿野仙踪。喜欢波特小姐童话的人,往往更喜欢她童话般的善良人生。
在前次欣赏的《塞娜菲拉》中,天才带给女画家的,多半是孤独和痛苦,而波特小姐不同,她精明,温柔,懂得仔细耕耘自己的人生,懂得在逆境中呵护,拯救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还懂得身为女人,如何安守在小小的天地里自得其乐。长相并不漂亮的芮妮(Renee Zellweger)为这个角色奉献出令人舒适的演出,波特小姐的独立和热情都得以宣扬,并控制适度。尤其在圣诞夜收到心上人的求婚之后,她随着音乐盒,在烛光下翩翩独舞,喜极而泣的样子,几乎是美丽动人的。而这种美饱含着大地的天然,泥土的质朴,和波特小姐笔下的图画,和她毕生追求的生活都不谋而合。
欣赏电影的过程中,我不断回忆起英国湖区的风景:站在微风吹拂的山脊,大地犹如卷轴在面前展开,一面是清澄的湖泊,一面是翠绿的田野,阳光与流云交织成光影,在这幅画卷上明暗流动,无声的音乐让心灵触动。远处有村落教堂,近处是成群的白羊……仍旧是波特小姐那句话:对此美景,心花怒放,不能不画,不能不唱。
这电影的滋润之处,还在于它对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中产生活的细致描绘:玫瑰盛开的花园,轻松谈笑的下午,端着镶嵌金边的英国瓷器,男男女女都象奥斯汀小说里一样,说着优雅得体的话……平凡如你我的女主角,拥有着从不嫉妒的好友,懂得欣赏自己才华的爱人,她自食其力,住在梦想的房子里,还能为自己购买各个场合妥帖而优美的衣服……这些无疑已经揽括了一个野心不大的女人,所有对于生活的要求,由此我们再想起奥斯汀,想起勃朗特,甚至想起阿加莎.克里斯蒂,想起她们笔下的那些女子如何自尊自爱,聪明地生活,象达尔文说的那样,进化成更好的人。
如同小孩爱不释手捧着彼得兔的图书,当我们用享受一次下午茶的心情来品味完这部并不高深,却令人愉悦的电影后,不妨站起来伸个懒腰,微笑着抬头一望窗外阳光,期待着自己下一点小小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