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带着大哥,沿着沽河大堤宽宽的堤面往南走,刚走十几步,碰到村东头的张寡妇,背着满满一篓芙子苗,从大堤斜坡的棉槐丛中爬上来!芙子苗是一种喂猪的野菜,猪非常爱吃,老家那时几乎家家养猪,猪圈兼做厕所,夏天基本都给猪吃这种野菜。
见到大姐和大哥迎面走来,张寡妇停下脚步放下槐篓,问大姐:“竹梅,这个是你新来的弟弟?长得好文静,跟你倒像是一个爹妈生的!”大姐知道,这个张寡妇是当面说人话背后说鬼话的主,那嘴恭维起人来,比地里种的大芋头还香甜还黏糊,那心要黑起来,却比棉槐树上浑身是毛碰一下让你痛半天的毛虫还可怕!大姐“嗯”了一声,拉着大哥象躲避瘟神一样,急匆匆走开。
那张寡妇在背后吐了一口唾沫,狠狠的嘀咕:“小娼妇,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这张寡妇什么样子,这么说吧,就像沽河大堤上的一墩棉槐树,矮矮胖胖,没什么观赏价值,但却经得起折磨,结实耐用。我父亲再婚,和这个张寡妇有直接关系。
大姐的母亲在大姐十岁那年去世,父亲那时刚三十出头,还是年轻火力壮的年龄,又在队里做会计,属于大队干部,虽说那个时代没多少东西可贪,经济条件还是比一般家庭好,吃穿不愁,可让大姐轻轻松松上学读书。父亲怕大姐受委屈,没有马上再婚,长年和张寡妇保持一种暖昧的关系。这张寡妇和父亲年龄差不多,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土里来土里去,摸爬滚打,看上去倒像是五十岁的样子。
几年下来,张寡妇发现父亲没有丝毫娶她的打算,于是就想出一个恶招,想逼父亲顺从。张寡妇在村里散布谣言,说父亲不结婚,是因为在家里对自己闺女不规矩,还绘声绘色说那个那个晚上经过父亲家门口,听到屋里有一阵一阵女人的喊叫声。那么点的小村子,那个年代,家庭妇女的最大娱乐就是东家西家串来串去,飞短流长流言蜚语,多数人不当真,但又津津乐道。谣言传到父亲耳朵,父亲知道定是张寡妇狗嘴里吐出的狗语,再看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完全像个大姑娘了,有个后妈,应该也能照顾好自己。
和张寡妇做几天露水夫妻,父亲还能凑合,娶张寡妇进家,父亲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娶了张寡妇,张寡妇那三个孩子,父亲首先就无力招架,还有一个原因,按辈份父亲比张寡妇小了一辈,辈份不同的男女结婚,在村里是会被人奚落取笑的。父亲于是火速请人张罗,春天在媒人介绍下认识了母亲,刚入夏就娶进家门,很像今天的闪婚。可怜那张寡妇,本来和父亲保持一种暖昧关系,隔三差五还可以得到父亲一些帮助,周济他一些五谷杂粮油盐酱醋。这一来倒好,偷鸡不成反赊把米,和父亲的露水夫妻也变成黄粱美梦竹篮打水,云里雾里空欢喜一场。张寡妇从此对父亲和大姐恨之入骨,为日后的种种事故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