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随波 （六） 临江初识

六　临江初识

露露的老家离省城很远。先要兜兜转转地坐一段公车，到渡口，坐渡船过河，到岸后再转搭一躺车，才能到达粤东那座小小的渔村。

因 为父母工作的缘故，露露一家早就搬到省城生活。只有在每年的春节，他们才会举家回乡探亲，顺便给老奶奶和乡下的亲戚们带去一大堆的应节礼品和日用品。每次 回乡都是一个大工程，出钱出力，又是采购又是搬运的，弄得露露和她妈妈很头痛。可是没有办法，父亲是孝子长兄，一大堆的穷亲戚一年才见一次，总不能空着手 回去！

往年他们都是一家子一起回去的，提着行李过了岸,　再租个车，行程就顺利多了。大三那年的寒假，露露有项目要赶，在学校多呆了几天，到 了除夕那天下午，校园全空了，她才匆匆忙忙踏上回乡路。妈妈竟然在家里给她留下一个大大的水客袋，贴了个字条吩咐道：“露露：这是给奶奶的过冬棉被，很轻的，记得带上！”

跑不掉的年度工程！她叹了口气，简单地收拾好几件衣服，背上背包，把长发扎成马尾，双手轮换地提着那极难看的红蓝水客袋，象一个真正的乡下妹那样狼狈地踏上归 乡路。一开始在公车上挤，她都感到热出汗了。到了渡轮，又被寒风吹得直哆嗦，进去客舱坐了一会，却被那浓烈的香烟味熏得受不了，跑了出来。看看还远未到岸呢，她走到船头，又踱回船尾，东张西望，只想找一个背风的好地方。

然后，她看到他了，就站在那里,　在冬日淡泊的天光里。

在露露后来醒着和睡着的光阴里，曾经无数次回到那个苍白的冬日，那人车满载，喧嚷嘈杂的渡轮。然而那些画面很快都隐然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一个他，长身玉立，静寂临江，完美的侧面清晰如画。

她注意到他的忧郁，他的生动，他的出众，和在校园时的阳光全然不同，却如月亮的背面一样真实。她忍受着寒风，却不忍挪开一步。欣赏着眼前的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一个转身，他也看到她了，手提着一个红蓝相间的大袋，脸如净玉，清新若莲，目光似水，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着他转头，等着他说话，等着他回家。。。

一刹那，他被无法言说的情感击中，垂下了头，脸红失语。

她也脸红，楞了数秒，才意识到他不可能认得她。遂走上前，大大方方地说：“帅哥你好啊，我认得你，英语系的，我们同一间学校！”

他看着她，笑了，云开见月，明朗照人。从此她沉沦在那样的笑容里，甘愿做那月亮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