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也是緣分
那天他对面的那个桌位来了一位新同事。新同事看来只有二十来岁,个头不高但面清木秀,样子十分养眼。以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一位土耳其的科德斯裔人,一个十分活跃的话匣子,整天喋喋不休。他和她谈得来,似乎无话不说。也许只是出于她的个人性格,与族裔特性无关,反正大多数同事都喜欢和她交谈。如今来了一张新面孔,低头不见抬头见,相处得好与坏也是个关键问题。
大家都说这办公室像个小联合国,什么族裔的人都有,澳洲的非洲的南美洲的。这位新同事来自城东郊的肯特郡,本地人。因初来咋到,还有点拘谨,她逢事小心翼翼,接电话时也细声细气,好像嘴里老含着一块溶化中的奶膏巧克力。头两天他不敢同她说太多的话,双方都有分寸,点到即止。天气是这个国家永无完结的话题,他干脆借题发挥,抓住这个话题不放。但她毕竟不是刚出校门的女孩子,很快就对反反复复的天文气象失去兴趣;但是出于礼貌,她没有明显地表达出来,照样有问必答,显得很健谈。
天气这个话题很容易与旅游挂钩。一天当他正要像往常那样抱怨外边阴沉的天色时,她顺水推舟的提到热带的阳光。她说她和几个伙伴刚从越南旅行回来,那里阳光娇媚,景致极美。得知他“原籍”越南,她的话题变得丰富起来。俩人一问一答,没多久他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原来几年前她毕业离校后,曾到一家歌剧院去做“带位”。在剧院干了一年临时工,她省吃俭用储了一笔旅费。离开剧院她伙同好友几人去了澳洲,并在那里找到另一份临时差事。在澳两年,她边打工边旅游,参观过不少名地胜景。澳洲风光举世闻名,但当地人每年出国旅游的也是万万千千。于是她和朋友们决定继续上路,到别的国家去见见世面。
越南便这样成了她澳洲之后的另一个旅行目的地;越南之旅也就自然其然地成了她和他熟络后新开拓的话题。她说她们的第一站是胡志明市,然后沿路北上,经会安、顺化等地到达河内,最后去下龙湾的石子滩边晒太阳。他问她越南给她留下什么最难忘的印象。她说由于盘缠不足,在越南时根本不敢过度花费,后期的那个星期甚至连吃也吃不饱。“越南有很多美食。只可惜小女儿心有余而钱不足;美食只与能我们这几个匆忙的过客有缘无分”,她显得十分后悔地说。
此话没有令他觉得她吊儿郎当的没意思,反而让他觉得她很实在,并不虚伪做作。他虽说不敢肯定已经对她有了好感,但起码觉得她平易近人,有共同语言。她的话题从此也渐渐包括一些生活上的情况。他对她所提的问题总是谨慎作答,实事求是,从不画蛇添足。他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是否正在升温,反正他觉得其他同事午饭出去的时间开始比平时长,像是给他俩故意让出说话空间。“既来之,则安之”,他这样安慰自己。果然,一天中午,同事都出去吃午饭了,电话桌旁边就他俩人。“我喜欢吃越南菜,可惜不会做”,她这样开头。听她这么一说,他连忙告诉她其实他也不会做越南菜,但炒‘杂碎’中餐还算马马虎虎。算不算是来电了他说不准,反正那天他的心情特别好。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心里不停地哼着那首陈旧的小夜曲。
后来连续几周的工作特别忙,他和她没法进一步落实心中的想法。再说忙起来时满屋子都是人,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去约她。但他暗地里还是等待着时机。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发现她并没有如常前来上班。他心里焦急但不敢说出来。后来有人告诉他,她已经在外找到另一份工作,在这儿辞了职。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呆坐在椅子上好一阵子,老半天一言不发。
最后他还是这样安慰自己:他和她只是萍水相逢,或算是未开始先分手。茫茫人海中,相识是缘分,分手也是缘分,用不着大惊小怪。不过后来他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在那里上班,两个月后他也辞去那份工作。再后来他便抽闲写了以上这个故事。当然,故事已经是上个世纪的陈年旧事了,但现在回忆起来,似乎还有点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