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5. 15
家庭大战。前所未有。连警察都介入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我这一周上夜班，包括周末，每天晚出早归，只有周五一天休息。也只有这一天，全家才能一起吃顿晚饭，然后，说不定还能拥在一起挤在沙发里，一起看个电影。
所以，我昨天一早下班后，赶紧睡觉，下午醒来后早早地就把虹虹接回家，收拾好要洗的衣服，然后开回我们的房子处，做好晚饭，等着她爸爸回来。
没想到她爸爸八点钟，平常该快到家的点，突然打一个电话来，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要和同事一起去喝酒。
我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想表示出来，只说：少喝点，对肝脏不好！早点回家！
然后，就跟以往他出去喝酒一样，再给他打电话就不会有人接了。我也从来不烦人烦己地再试图给他打电话。
可到了凌晨一点钟，他还是一点音也没有。电话也联系不上。我不禁开始担心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纽约街头还是挺乱的，尤其是半夜的酒吧附近，前一阵在布鲁克林的一家酒吧，也是周末的晚上，还发生过一起枪击案呢。
我要不要报警？但听说只有不见了24小时以上警察才会接受报警失踪，他离24小时还远着呢。再说，警察要问我他去了哪家酒吧，和谁一起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半夜的，警察能帮我什么呢？
我不是一个爱自寻烦恼的人。也许他就是今天喝得比以前更晚吧。他可以在外面喝酒整晚上的不见人影，对我们不闻不问，我为什么还要担心他的安全？我决定睡觉。他喝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今天一早醒来，阳光明媚，是个好天。但是他还是没有回来。打手机，仍是响两声之后就是留言跳起。我昨晚上已经给他留言了，他如果听到了，就应该跟我们联系；如果没听到，再留也没有用。
早饭的时候，虹虹问我：“爸爸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连编个谎给虹虹都不知道该怎么编，只能实话实说，不知道。
十点多，他还是没有一点音信。我打了911，报失踪。
很快，两个警察到了我家。问了很多问题，他的姓名性别年龄身高体重种族头发的颜色眼睛的颜色开的什么车汽车牌照等等，一一记录，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他最后一次和我联系是昨天晚上八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和同事去喝酒。”
“最后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
“那应该是星期四晚上八点左右，然后我就去上夜班了，他和孩子在一起，然后他星期五早上去上班。”这么算起来，我其实已经有38个小时没有见到他了，早超过24小时了，也许昨天晚上我就应该报警的。
“他经常出去喝酒吗？”
“不经常，有时候。有时候回家很晚，但从来没有彻夜不归过。”
“那你知道他常去的酒吧吗？”
“不知道。”
“他和谁一起去的？”
“不知道。”
然后我告诉警察，他通常开车到新泽西的一个火车站，把车泊在那，然后坐火车去纽约。他们如果能查出他的车还在不在，就可以知道他有没有离开纽约了。
两个警察拿了这些资料，到警车上的电脑里一通查，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告诉我：从昨晚上到今天，纽约及新泽西的报案及事故记录里，都没有他的名字；火车站的警察也帮我去泊车场查过了，他的车已经不在那里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他已经安全离开了纽约，到了火车站，把车开走了。
警察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他们说先回警局，有消息就通知我。如果他回来了，让我也及时通知他们。
我心里一咯登，从两个警察说话的神情，好象并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安全问题，而且算准了他会自己回来一样。也许他们见过许多类似的报案，这样的事不希奇？
整整一上午，他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之前警察也帮我打过，一样打不通。
下午一点半左右，他打来了电话，说正在回家的路上，然后就挂了。听得出来他是在边开车边打电话。
半个多小时以后，他到了家。我给警察局去了电话，销了案。然后让虹虹在楼上自己房间画画，我们去地下室谈话。
虹虹已经看到了太多我们的争吵，从一岁多开始她看见妈妈吵完架后哭她就会跟着哭。她是一个天性快乐的孩子，却也很敏感懂事。我不想让她看到听到更大的风暴，不想她快乐的天性有所改变。
然后，在地下室，我问他，去哪了？
他就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不肯说。
我说：“不说也行，咱们离了以后你夜夜睡在哪关我屁事。”
然后他说，昨晚上喝得太晚了，错过了火车，就住在了公司的酒店里。
“哈，”我说，“你们公司福利可真好，居然还有酒店给喝醉了不回家的员工住。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怎么没有？有人加班晚了就可以不回家，住公司的酒店里。”
“那酒店的地址是什么？你和谁一起去喝酒的？他们也都没回家住酒店？”
他开始咆哮：“我们关系紧张，经常争吵，我心情郁闷，出去喝喝酒放松一下不行吗？”
“你出去喝酒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我什么时候干涉限制过你和同事一起出去活动？我甚至还鼓励你多参加些社交活动，跟同事去打打高尔夫、参加校友会之类的。可我没让你在外留宿、彻夜不归啊！再说了，你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你跟谁一起去的，他们的电话是多少，有事我也能找着人啊！”
他还是不肯告诉我任何一个他同事的名字和电话。
想想我们结婚快9年了，他换到这家公司也已经好几年了，我竟然连他的一个同事都不认识。
我们每天都在工作都在忙，和同事相处的时间比和对方更多。他几乎从来不主动和我说他工作中的事，我要问起，他也就简单几句，再问，就说反正你也不懂。确实，都是金融词汇，投资、风险什么的，我不懂，也不感兴趣，我甚至都不明白华尔街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而他，是个医盲，医学常识也就是农民水平，得个感冒就以为自己快死了，让他从我们医院过一下他都觉得会浑身沾上细菌，极不愿意。我每天看到那么多的生生死死，见到那么多的人情冷暖，经常会有一些感慨在心中，回来想跟他分享。他却极不愿意听我说医院或者病人的事，要么毫无反应，要么我还没说完就扭头走开，有一次甚至粗鲁地把我打断。
我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上9年，却根本是互相不理解的两类人。
他不肯告诉我他和谁一起去喝酒了，更不肯把他同事的电话告诉我，理由是怕我以后没事给他同事打电话查岗。
我怒不可遏。“我是那样无聊兼胡闹的人吗？好歹我受过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做事难道不知道分寸，我难道会做出那种泼妇行为来吗？你这不仅是在敷衍我，更是对我的污辱。”
他无言以对。
“这正常吗？我们结婚9年了，我居然连你的一个同事都不认识！将来你也不打算让我认识他们，对吗？我就这样让你觉得拿不出手吗？”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说：“我们不要再吵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我何尝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日子为什么就过成了这样？
他跟我道歉，吻我，并开始回忆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过去，还有可爱的虹虹。我的心就软了。我真的希望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
然后他又积极主动地去做晚饭。擦干眼泪吃完饭，我还得打起精神去上夜班。
我觉得我就象一个永无停歇的战士，从一个战场奔赴另一个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