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梦萍没有解答她儿子父亲是谁的疑问,反而讲起她离开蓝城回国后的经历。
王梦萍的外婆是上海人,所以母亲这一边还有不少亲戚在上海。只是,在所有七大姑八大姨的眼里,王梦萍是个失败的女人。人到中年的离婚女人,无儿无女,只身一人。而她所坚守的那份事业,在国内亲友们看来,实在不值得耗上这么多年青春,就象中国股市的熊市,长年被套,劳心劳力,应该及时止损,果断退出,赶快找个老来伴才是最重要的。他们甚至纷纷劝她和前夫复合,反正对方也还未结婚。
说到这里,王梦萍微微一笑,对华馨说,“说起来我和你真是很有缘分,我的前夫郑东旭,想必你也认识。当年,Rich面试你以后,曾把你的简历发给我看,我注意到你在东旭的所里做过实习,猜想你一定认识他。因为心里有这层芥蒂,我后来就总有些回避你。”
原来如此,华馨这才明白,同在蓝城的时候,为什么王梦萍表现得异常避忌,她本来还以为是碍着Rich,其实还有郑东旭这一层原因。如此说来,的确也巧,王梦萍的前夫和前未婚夫,竟然都曾是华馨的前老板,是她法律生涯的导师。
华馨想到郑东旭向她倾吐的那一大段回忆,满以为王梦萍也要诉说一番往事悠悠。谁知,她却没有再提郑东旭,转而说起了Rich。
“我和Rich前世一定是一对爱恨纠缠的冤家,两个牵扯不清的灵魂,为了他,我抛弃了自己的婚姻,而他也背叛过自己的妻子,兜兜转转,分分合合那么多年,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哪怕曾经如此深爱,许下种种山盟海誓,到后来,相互之间却伤得那么狠。我们就象两把出鞘对峙的匕首,刺得对方鲜血淋漓。”
王梦萍眼里隐约泛出一点泪光。她的叙述让华馨想起曾经的自己和Bret,或许,只有平淡的感情才能天长地久,那种只问今朝的爱恨痴狂,走火入魔,那不顾明天的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注定只能是短暂的花火,不会有美满结局。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各自怀想曾经的感情经历。王梦萍扶着婴儿车,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仿佛得到鼓舞。她又振作起来,接着述说在国内的工作经历。
Rich去世以后,王梦萍心灰意冷,准备把所有精力和热情投入工作,用夜以继日的忙碌填满自己内心的荒芜,就像华馨初到洛城的时候一样。她没日没夜的埋首工作,积极拓展国内的法律市场,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凝视窗外的夜上海,想像正常情况下,普通人过着怎样的夜生活,品尝怎样的欢乐。
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大半年。直到有一天,她受邀参加了一个聚会,从此,她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你知道吗?在那个聚会之前,我心如死灰,生活和一个尼姑没有什么不同。我以为,自己的感情世界已彻底死机,不会再掀起任何波澜。”王梦萍没有看华馨,她似乎直视着前方的丛丛灌木,但是目光没有焦点。
过了一会儿,她才接着说,“当我的一个客户邀请我去参加这个聚会,庆祝一个收购案的圆满结束,我也当是履行公事,准备露个面就提早溜掉。偏偏,就在这个聚会上,我遇到一个人,他让我想起Rich年轻时的样子,确切的说,年轻时的那种热情纯真,那种意气风发。我们谈得很投机,聊得很尽兴。他初到上海,对这个城市很新奇,于是我主动请缨,带他走遍所剩不多的老上海,对比这个城市的旧貌新颜。”
说到这里,王梦萍的眼睛闪动明亮的光彩,她继续回忆,“和他在一起很轻松,我好像也重拾自己的青春。我并没想过和他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还是捅破了男女之间的那层纸,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自己的欲望。我和他都很清楚,这种关系只是暂时的,因为我们只是偶尔路过一个陌生的城市,结伴走一程而已。我从不关心他是不是在约会别的女人,也不想什么时候他会离我而去。结果却是,我主动选择离开了他,因为 。。。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你没有告诉他吗?”华馨忍不住问。
王梦萍摇摇头,说,“我本来以为这辈子也做不成母亲了,所以你可以想像我是多么欣喜若狂。但是,对我来说是喜悦,对他来讲,可能就是灾难。我不想因为这个意外,打乱他快乐的单身生活。所以,我没有告诉他,自己做了一番规划,停下工作,回到美国待产。”
“啊?可是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这样对他不公平!”华馨不禁提高声音,表示不理解。
王梦萍也不恼怒,反而微笑颔首,看着华馨说,“你还记得那次在饕哥家,我装作不认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猜想,你可能认识孩子的父亲,才有意闪躲,怕节外生枝。”
华馨正在狐疑,还没来及发问,王梦萍就干脆揭晓了答案,“孩子的父亲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他就是你的同事Adam。”
啊?居然是 。。。 Adam?王梦萍竟然和他有一段姐弟恋?还瞒着他独自生下孩子?可怜的Adam,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成了一个非自愿的精子捐赠者?
华馨极度诧异,脑子里乱纷纷,嘴巴张成一个“O”型,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