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日,早上起来爸爸看着我笑,“你这呼噜打的,街上都听见了”。我抱歉地看看他和临床的室友,“我这可是还有时差没过来呢。”
白天开始用轮椅推着爸爸去个科室抽血,做B超。实际上这些项目以前在别的医院都做过。但不被三零一接受。
下午妹妹从医院找来了一个看护。甘肃来的。人还不错。以后晚上就由她来陪护。
中间推爸爸在走廊转了转。从走廊尽头的窗望出去,外面树上的叶子已快落光了。爸爸说这个窗是朝东的,结果证明他是对的。爸爸的头脑真的是很清晰。
十月十八日,中午到医院去看爸爸。一进门看见爸爸正半倚着带着眼镜在看报。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爸爸在家里就是这样看报的。给他带来了最新的报纸。
下午坐在他旁边,我从我的手机里挑了几段音乐放到他耳边给他听。都是我喜欢的从网上下载的。有《红珊瑚》,《平湖秋月》等。他显然也很喜欢,闭着眼睛,手指和脚在床上一下一下和着音乐。周围是那么的恬静,温馨,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十月十九日,还在等所有检查的结果。同时也在不停的输营养液,期望他的身体再多恢复一些,为后面的治疗作准备。
上午把爸爸养的热带鱼的水换了。爸爸叮嘱换水时别把热水器拿到鱼缸外面,不然会烧坏的。
我返美的机票也到期了。因这次是带着儿子请假一起来的,原定返回的日期是在明天。爸爸精神状态还可以。在我们晚上临离开医院前爸爸让我明天带相机来,走之前再一起照张相。
十月二十日,早上起来决定再推一周等爸爸治疗进入正轨再回去。打电话给航空公司交了罚款为我和儿子都延了期。然后马上电话告知了爸爸。爸爸说我应该回去,有工作,孩子也要上学。可言语之间我听得出他还是很高兴。
检查结果全出来了。以前的判断无误。上午跟我们医生商量该如何告诉爸爸这个消息。最后决定还是告诉他一些真相。因为以爸爸的思维头脑,得的病是没办法隐瞒过去的。住的是肿瘤大楼,吃得是用于化疗的药。凭他自己也能判断,调查出来。
听了医生跟他讲的情况,爸爸情绪上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很显然他自己也预料到了。跟医生讲一定配合治疗。一切就拜托他们了。又了解了一下具体的治疗程序。医生又给他讲了一些与他相似年龄的患者最后康复的事。
十月二十三日,原东北工厂听说爸爸住了院,厂领导一行特地从东北赶过来探视。在他们到来之前爸爸要求给他美容一下。梳梳头,刮刮脸。刚开始还不相信我的技术。怕我给他挂破了。我跟他讲我是开理发店的水平。还好他还很配合。美容完以后整个人精神多了。
病房的空气很是干燥,一连几天爸爸有些呼吸道感染。有痰但咳不出。医生给他用了一些抗生素,有了一些好转。
十月二十四日,下午的时候医院把所有的病床都推到了走廊上。听说是有领导要来视察,他们需要把每个房间的地面都彻底清扫一遍。有点儿扰民了。爸爸的床也被推了出来与其他的病人在一起。旁边有病人的家属看见爸爸躺在床上还在看书,小声问我爸爸又多大年龄了。知道爸爸有八十多随后,惊讶地说“这老头不得了。一看就不一般。看他的眼睛,人明白着呐。”
纽约的情况很不好。飓风Sandy正直奔纽约而来。消息讲这次可能会暴风加洪水。学校也预计可能会关门了。
昨天用电脑时,新买的显示器忽然黑屏了。爸爸听了很着急,告诉我他放发票的地方,叮嘱我一定要在走前把它修好。他将来还需要用。
十月二十五日,今天是第一天开始吃化疗的药。医生讲先不告诉爸爸以免他会有不必要的心理反应。爸爸倒是问了一下这药是干什么的。因为每天的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几种药,治什么的,什么时候吃。
看电视新闻讲飓风三地基本上会横扫纽约了。纽约家里反映来的情况也是这样。据说是有史以来美国东北部所经历的强度最大的一次。有点担心房前的两棵大树。希望不要发生09年小飓风扫过的情况。好多大树都到了,也有不少房子被倒的树砸到了。
十月二十六日,白天无事。晚上爸爸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感觉不好,喘不上气。赶紧打电话给主治医生并赶到了医院。到医院时医生已来过,刚刚测了心电。并没有发现心脏有问题。爸爸也恢复了正常。虚惊一场。
十月二十七日,原定今天就飞回纽约。但此时的我却陷入了两难。一方面儿子已旷课两周了,家里正面临飓风的肆虐。另一方面爸爸的化疗刚刚开始,效果如何还是未知。况且昨天晚上又出现了那样的状况。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返回日期再推迟一星期。
早上医生来做了检查。说胸腔里有积液。昨天晚上呼吸困难应该是和积水有关。上午在爸爸后胸左右各插了引流管。放了好多液体出来。爸爸说呼吸是好多了。
下午爸爸开始有些烦躁。说住院已经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不见开始治疗。我出去根医生交流了一下,觉得是该告诉爸爸的时候了。医生告诉爸爸化疗的药实际上已吃了两天了。如果效果良好,爸爸可以出院回到家里吃药。只需来医院定期检查就可以了。还给爸爸讲了另一个与爸爸年龄相仿的患者的故事。通过治疗,那个患者现在身体已几乎恢复正常了。听到可以回家,爸爸的情绪好多了。我和妈妈也商量将来家里的床应该怎么放以便于看护晚上照看爸爸。
晚上出晚饭回家的路上情绪变得有点低落。一面是眼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爸爸,一面是天边即将迎来天灾的母女,感叹人不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