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吃到的梅子鱼,让我至今仍难忘。梅子鱼是江浙沿海一带特有的一种鱼类,乍看之下很像小黄鱼,但入口的鲜嫩明显比小黄鱼更胜一筹。梅子鱼长不大,圆圆的头却要比小黄鱼的头要大。身上都是圆滚滚的肉,嫩得用筷子夹时需用巧劲,否则很容易就夹断了。环境的变迁,让很多鱼种濒临灭绝。野生的梅子鱼如今也象鲥鱼一般物以稀为贵了。听说现在野生鲥鱼近乎绝迹因而被禁止捕捞,让我不禁好奇在上海吃到的鲥鱼是从哪里来的。清蒸鲥鱼是每回上海必吃的菜。因为它油润鲜美,搭配火腿,冬笋和香菇,纵然多细刺仍然让我对它喜爱有加。刚端上桌的清蒸鲥鱼,油亮亮的。夹上一片鱼鳞,吸入那一嘴的甘鲜,顿时让我对鳞下肥厚的鱼肉有了更大的期待。鲥鱼恐怕是极少数带鳞烹制的鱼类 - 厚厚的鳞很好地保护了鱼肉里的脂肪。若是去了鳞,这道菜的味道就要大打折扣了。
上海近些年开发了一个七宝古镇,入口的牌坊上赫然写着“北宋遗存”,但我对它具体的历史并不清楚。说是古镇,倒不如说是小吃一条街更贴切些,就如北京王府井的那个小吃街一般。冲着古镇的名声去,却除了小吃和汹涌的人潮,旁的什么也没看见。我和mimi爸虽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想想还是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老街两边店铺里蒸气袅袅,臭豆腐,小馄饨,汤团和烤肉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挑逗着我们的味蕾,瓦解着我们的意志力。终于禁不住诱惑,一脚踏进了人气颇旺的老街汤团店。鲜肉馅,芝麻馅和红豆馅各要了一个。咬破汤团皮,我明白了为什么这里一位难求。鲜肉汤团里有鲜美的汤汁,红豆馅甜而不腻,芝麻馅带着浓厚的芝麻香味如流沙般滑过舌尖,再加上软糯的汤团皮,吃得我很想将店里其他馅儿的汤团尝个遍。后来想想这只是第一站,得保存实力继续奋战其他小吃,只好作罢。待我们把整条老街都走完,除了被青石板路弄得有些生疼的脚底板,还收获了油亮的双唇以及如箩的肚子。只可惜余下的小吃都未能超越那汤团带给我的惊喜。我们三人中唯一保持冷静的是mimi。她被这种在拥挤的人群中边走边吃且满嘴流油的场景吓住了,加上她有食物过敏的经历,无论我们如何诱惑都坚决拒吃。我们让她保留了作淑女的权利,转而羡慕她有肚子可以好好享受下一顿美食。天寒地冻吃火锅是最惬意的了。因为想着不久就要去四川吃正宗的麻辣火锅,所以在上海本来不打算吃火锅的。只是那天逛到累了,mimi爸用手机查找附近好吃的所在。看到这家店的评分非常高,没来及细看评论就兴冲冲地直奔它而去。找到了才知道是海鲜火锅,且偌大的店面早已满座,只能等。好在带位的服务生看我们人不多还带着一个孩子,想到还有一个在角落的桌子,就让我们坐下了。一人一个小小的铜炉子,倒也精致。海鲜据说是每天从大连空运来沪,所以新鲜。那天点的海鲜几乎都可以生吃或者涮着吃。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图片左上角的鸟贝。我孤陋寡闻,以前从未听说过这种贝类。负责点菜的服务员大力推荐,尝来果然很不错。鸟贝肉质细腻,鲜美多汁,软中带脆,入口甘甜。那种新鲜食材独有的甘美,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垂涎三尺。吃火锅不能少的冻豆腐也有不少花样,不同颜色的豆腐是由不同的豆子制成。不过除了颜色好看之外,味道似乎没有什么大不同。那五颜六色的面条是特意为爱吃面的mimi点的,可惜小人儿尚在倒时差,没等面条上桌就躺在舒服的沙发椅上睡着了。这些蔬菜面和鸡蛋面很筋道,还有面的醇香,很适合在饱食了一顿海鲜和肉之后涮着吃。爱吃肉的mimi爸对羊肉及雪花和牛都很满意。和牛基本入口即化,所以这趟按图索骥算是成功的。
上海有很多风格各异的洋房如今被改装成了摩登优雅的餐厅或咖啡屋。在有历史的老房子里用餐,总觉得那里的家具乃至老式的地板墙壁都是有故事的,而那水晶吊灯折射出的都是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些微无奈。在郁郁葱葱的汾阳路有一幢白色的法式洋房,建成于1920年,当时是一个法国商人的私宅。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它曾是国民党著名桂系将领白崇禧的府邸,人称白公馆。几十年的历史动荡与变迁,让它逐渐从私人住宅过渡到画院,越剧学馆,直到如今的日式餐厅。那天我们在衡山路附近漫步,经过白公馆时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便先进去预定。晚上再去时才发现他们很贴心地把我们安排在二楼三面环窗的位置,可以看见整个餐厅内景以及花园的景色。临近圣诞,入夜后的小白楼越发显得璀璨动人。若是白天来,任那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暖地倾泻下来,应该是另一种美好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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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在徐家汇公园里的小红楼,是另一家开在旧式洋房里的餐厅。这座三层的法式小洋楼,如白公馆一般,建于二十年代初期。作为曾经的百代唱片公司总部,她的历史里写满了音乐。三楼房间的墙上悬挂着许多唱片,有周璇的刚针唱片“花样的年华”,有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毛毛雨》,还有中国第一首电影歌曲《良心的复活》插曲(1927年钻针唱片)。这些歌曲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是陌生的。但是透过那些原始的唱片,仿佛能看到那个留声机鼎盛时期的上海和那些曾经穿梭在这幢洋楼里的忙碌身影。记得以前来小红楼,能看到一台保存完好的留声机。墙上的那些老唱片,厚重的雕花楼梯,老式的壁炉,加上这台留声机,都在静静诉说着这幢老房子的过去。
我和mimi点的都是西班牙海鲜饭,是一道常见的主菜。不知道是不是肚子不饿的关系,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惊喜。前菜和甜点倒是被我吃了精光。前菜居然让非常不喜欢胡萝卜的我心甘情愿地将它吃完,所以印象深刻。至于甜点,我现在甚至回想不起来它确切是什么口味的。只记得里面不知施了什么魔法,就是让我停不下来。这也算是最简单直接的恭维了。当时觉得菜的风格和几年前有所不同,就随口问了侍应生是否换了主厨。答覆是“马丁先生原来的那个徒弟回西班牙了,又换了他另一个徒弟来。”。原来如此,也许这里是马丁锻炼得意门生的众多场所之一,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顿午饭慢悠悠地吃了许久,看着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我想不知下次再来又是何时。对一个见证了历史变迁的老房子来说,小红楼其实也许更适合成为一个中国唱片博物馆,而不是一个门槛颇高的西餐馆。但这不是我所能操心的了。
写了这许多流水账,上海的吃喝杂记也该收尾了。最后上一道上海常见的小吃:桂花糖藕。这是mimi的最爱。尽管外婆和奶奶都常常在家里给她做,小人儿却总也吃不厌。莲藕的藕洞里塞的是糯米,蒸透冷却后切成薄片,再撒上糖和桂花。桂花的香味沁人心脾,藕洞里的糯米香软却不失嚼劲,的确诱人。前些时候妈妈过来帮了我们几天,又给mimi做了一大碗。mimi纯粹是喜欢糖藕的味道,而大人们吃出的却是记忆深处的烙印。等mimi长大了,再有机会吃到糖藕,她也会回想起属于她自己的童年记忆。这,就是食物的魅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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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有时间再写四川的吃喝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