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德国人,我忽然想起我托雅克做的事。
“雅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晓霜,你别失望啊,街坊们根本一无所知。他们说,如果真有这么个人,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丽江的一草一木他们都知道,什么雁过留下什么痕,他们肯定知道,可就没听说这么个人。”
“那真怪了。。。”
“我继续打听吧。。。”
“谢谢你。”
惟风回来了,他走了整整一周,太久了些,我真想他。惟风一般来说就在家里办公,发发邮件发号施令,但有时得到上海公司那儿亲自处理一些事情。惟风身为公司副总,却不喜欢应酬,这是我喜欢他的地方。他本来就是工程师出身嘛,搞技术的,不是真正的生意人。我们平时各做各的事,但晚饭午饭一起吃。每天吃饭的时候是我一天最温馨的时候,我跟他讲吧里发生的事,他有时大笑有时简要点评。他喜欢听我讲故事,我喜欢他的点评。
惟风出差,最多就两三天。他说人在外面,却不能把家搬在身边,再威风,也是空落落的,象个稻草人。其实他更知道,他一走,我简直就成了断线的珠子,整个人七零八落。没有他,我晚上睡觉总得把门窗查了又查。所以他从来不忍心离开太久。
在饭桌上,我们交换着这一周的见闻。我跟他提到柳树,他听了之后说,虽然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生意场上什么奇葩都开,但这种奇葩还真少见,反正他周围没有这种人。然后他说了声“无聊”,就转移了话题,详细跟我讲他们公司招待老美唱卡拉OK的事,他说他们把老美吓坏了,人家老美说,平时中国人都不爱说话,话筒一送一他们嘴边,他们竟然都能深情引吭。我还跟他提到史密特先生找那女子的事,并说雅克正给我当私家侦探,全力去摸底,他边吃饭边津津有味的听着。
“对了,小荷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我转移话题问道。
小荷家里太穷,所以早早就退学了,连初中都没毕业。但在她打工的这几个月里,我看她实在是聪明,文静,好学,我觉得她在这儿打工可惜了,我让惟风给她在上海找个事儿做,让她见见世面。
“对了,正想跟你说呢。我看啊,她得先得学点外语和电脑。”惟风说。
“去上海学?”
“不,就在这儿啊,这边比上海条件还好呢。她在这里,边打工挣工资,边学外语。吧里这么多老外,正是学外语的最好条件嘛。我们可以送她去上上电脑班。”
惟风想得真周到,真是,丽江有的是电脑班,连古城里都有,离酒吧就几间房子。
“然后呢?”
“学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让她去上海,帮她找个工作,慢慢做起。”
“惟风,你想得真周到。”我说。“小荷真的很聪明。如果当时史密特先生那样的人资助一下小荷,小荷一定是个优秀的学生。”
要说小荷这孩子,真是让我心痛。
半年前的一天她敲开我的门,问我要不要打工的。她穿的碎花衣裳,很朴素,却很干净,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
我当时很需要人手,但她只有初中文化,现在初中生能做什么呢?连坐台小姐好象都要大学生吧。
“姐姐,”小荷怯怯地说。“我什么都愿做,我会学的,我学得很快的。你收下我吧。”
这孩子不是嘴甜的那种,一口气说下这些话,一定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忽然让我心疼不已,她那样的年龄,应该在读书,在家里跟父母撒娇。
不过我最后收下了她,是因为我想店里的女招待穿民族服装。可是内地来的打工女孩,让她们穿着旗袍扭还凑合。民族服装总穿不出应有的韵味。无论是纳西百褶裙还是摩梭棉筒裙,都应该是随着步伐自然摆动才对。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女孩天然知道怎么穿怎么走。小荷总是抢着干活儿,不让自己停下一分钟。每星期放假一天,她就来给我洗衣服烧饭,我说小荷,你的工作在酒吧,你不是我的仆人,不必给我做家里的事,可她怎么也不懂。
这一切一定是她妈妈教她的,教她在别人家里一定要规矩、懂事。我想象着,在她出门之前,她的妈妈一定跟她说了又说,在人家家里做事,手脚一定要勤快,一分钟都不能偷懒。
在酒吧里,我跟小荷说:“小荷,我跟你说点话。”
“姐姐,什么事?”
“小荷啊,你来这里也半年了,我跟你说啊,你很聪明,也很年轻,你老做酒吧这事儿,太浪费青春了。你应该学点东西。”
“学什么?”小荷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这孩子太敏感,一定以为我准备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