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待一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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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年三月二十三日
 
 
孩子们在家里度过了一周的春假。周六下午我和他们一起驱车返回位于安那堡的学校。去程由弟弟阿海驾车。从家里出发,一路顺利。大约一小时之后我们已经到了安那堡巿中心的主街。行人来来往往,百米一个红绿灯,我们的车速也慢了下来。这时一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走到我们车前晃晃悠悠。阿海刹住车等待流浪汉走过。流浪汉一脸赖皮地透过前视玻璃看着我们,他摇摆着,似乎挑衅地询问:看你们能够把我如何? 阿海有些愤怒,伸出他的左手竖出了中指。我非常惊讶。昨天我们才看了电影Silver Linings Playbook,  不知道是不是电影里的 Pat Solatano Sr. 做了阿海的榜样,  现在他竟然打出这种下流手势,而且是在我的面前。我立刻让阿海停止这种动作。阿海把手放回方向盘。随即,又是出乎我的预料,他松开刹车,对着流浪汉踩动了油门。流浪汉还算机灵,立马就窜到路一边去了。
 
"你太鲁莽。" 我责备身边的阿海。
 
"你不用教我如何开车!" 阿海怒气冲冲。
 
"你应该知道,光脚的不怕、、、"
 
"住嘴(shut up)!" 还没等我那"穿鞋的"出口,阿海已经粗暴地打断了我。
 
"怎么说话呢?!"说完这一句之后,我也由于儿子的粗暴语气而变得很愤怒。我示意他把车停下,我换坐到了驾驶座上,把哥俩和他们的行李依次放到他们宿舍楼前,我开车回家,没有再对阿海多讲一个字。
 
忙忙碌碌一个星期,哥哥阿山天天打电话给我,他除讲他自己的日常琐事之外还会提到弟弟阿海要学酷、弟弟阿海头脑简单, 弟弟阿海说话无心之类的。我了解阿山是想让我宽心。我虽然不会让这件事影响我的日常情绪,但它确实是我心中的纠结。我只等阿海电话,看他如何讲。一周过去,周末阿海没有打电话给我。
 
又一个星期开始了。我的朋友询问德语中的"狗歺馆"是否像中文那样有蔑视人的含义。阿海是学德语的,我觉得从他那里可能得到答案。为此我给阿海发了一个短信。阿海很快拨通了我的电话。我先拿狗歺馆的问题问他。他答:德国人一般会很认真地直言指责别人的错误,而不会拐弯抹角地骂人。至于狗歺馆到底有没有骂人的意思他说不准。对于狗歺馆的问题我没有得到准确答案,但也只好先告一个段落。我接着问他为何周末不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刚刚才结束一个24/7 on call的project。似乎理由充分。我接着说:"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他马上说:"为什么哥哥什么事都可以做,我不行?"
 
"难道我允许哥哥做坏事了吗?再说,如果哥哥做了坏事,他要负责任。现在是你对我说话粗鲁,你要向我道歉。"阿海用他哥哥来说事,可当时我实在想不起来我纵容阿山做了什么坏事。阿山也曾经有一段荷尔蒙过剩时期。我记得当时我和弟弟阿海常常觉得阿山不可思议,很讨厌。但通常为了他的面子我都是私下与他沟通。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阿海认为我没有管教过他哥哥。
 
"我不道歉。"阿海话虽出口,但语气并不强硬,而且有些耍赖。我猜他内心并不认同自己的无礼(理),只是一时找不到台阶下。
 
既然是男子汉大丈夫,阿海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现在要求他向我道歉确实让他有了心理压力。但这是他应该承担的。我告诉他:他上次开车的表现一点都不酷,和那个无赖流浪汉不相上下。这与我养育他成为绅士的期望相差太多。他的行为与我们家庭的价值观也相去甚远。
 
"我不和你争。"在我长篇大论中他时不时插入这一句。这次通话以我说我等他道歉而结束。
 
事后我把这次通话的情形告诉了哥哥阿山。阿山说弟弟发育晚,十九岁才开始闹荷尔蒙的不平衡。我说你不要替他蒙混过关,我是一定要让他道歉的。阿山说咱们家人的个性都从姥姥那里遗传,固执己见,不认错。弟弟只比你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要让弟弟真正明白这件事情的因果对错要给他时间,急不得。我问:如果用我整个的余生来等他的道歉算不算急?阿山说你一定会得到的。
 
我已经不记得阿山当年的糗事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现在我把这件事写下来。不论发育早晚,孩子们总是要长大的。我希望他们不仅身体健康,而且心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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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阿海谈话
                  二零一三年四月六日
 
我昨天good friday放假,结果是三天长周末。儿子们不放假,周末的schedule也很满。我要求他们今天中午一定陪我lunch, 俩人都做到了。
 
午饭之后我先开车送哥哥回去,然后车上只剩了我和弟弟阿汉。我说外面太阳这么好,我们散步好不好?他说下午事情排满了,下星期三之后才有空。我心想今天谈不成了,网友水田教我的那些话没机会说了。我说:那好,你忙你的,但是以后做事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
 
"我知道。"阿海应道。
 
"还夸口呢,上次冲着homeless开车的也是你。"我提醒他,让他知道我的担心是有根据的。
 
"为什么我们的world要让homeless run?" 阿海的语气有些激动。
 
"别管谁run this world, 你总不应该招惹一个homeless." 我说。
 
"这些homeless  都应该put into jail, and get death penalty!" 阿海声音提高了。
 
"阿海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我周围朋友们的想法和我一样。"
 
"为什么许多人都很同情homeless呢?"我实在不想与他谈这个题目,但禁不住自己的疑问。
 
"因为那些人都没有around homeless. 你知道吗?这里的homeless 晚上住在downtown hotel, 白天在downtown 歺厅领饭吃。他们不会为这个society做丝毫贡献,只会给别人制造麻烦。"阿海好像要说服我。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关心的只是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那天你那样开车就让我很担心。"我止住了阿海关于流浪汉的议论。
 
"那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你吵我就让我很有压力。"阿海说。
 
"噢。当时我担心出事情,不够冷静,讲话急了。这是我不对。但你回头想一想如果那个流浪汉无赖告你,哪怕只需要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法庭说明情况,你觉得值得吗?况且如果被流浪汉沾上,就绝对不是两个小时的事情了。"我这个话显然对他有影响,他没啃声。"你要知道我是在为你担心,可你的shut up却伤了我的心。"我看了他一眼,他眼圈红了。我抱住他的头,轻拍他的脸说:"你要做一个真正的绅士,要把情绪和能量存在胸中。凭你一己之力解决不了流浪汉的问题,何必求一时之快呢!"阿海把头埋在我胸前,鼻涕眼泪稀沥哗啦。我拍着他说:"我知道你后悔对妈妈那样讲话,对吧?"他埋着头,鸡啄米似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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