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之恋 14

刚走过一个拐角，“伊森老哥，您在这！” 耳边传来乔治的话语，接着是他的大笑。滞后的视觉到来时，乔治已笑弯了腰，眼泪都下来了。“看到吧，不喝孟婆汤，后果很严重！老哥，我扶着您。”他上来搀 着我，又说：“我看到座位边垃圾筒里那瓶子满满的，便知老哥您太好奇了。不过，您比我当时好多了。我当时第一天只能躺着。” 我心想，我那一年多的战斗机飞行训练也算有点用处了。

到了座位，我坐下，放平椅背。乔治帮我盖好毛毯，问：“你的机器狗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装作疲倦，想了又想，回答道：“弄丢了。我过完虫洞，迷迷糊糊地，一摸，就不见了，就起来去找。”

“是么，你不是说，机器狗坏了不能用了么？”

“可能，只是出了点小故障，自已启动了，到处乱跑，得去找回来。”

“怪了，我看到一张《寻狗启事》，那照片上的狗跟你的太象了。不过，是茹蜜妮莎公主在找。”

我暗自叫苦，匆忙之中，那里清得干净所有的《寻狗启事》？想了几个版本的谎话，都觉不妥，只好装傻了，懒洋洋地说：“是么，你肯定？”

“当然，图书馆门口就有一张，不信你去看！”

“哦？有这事？我吐了一身，我得先去洗个澡。请你等我一下。”

“好的。要我扶您去浴室么？”

“大可不必！谢谢你。”

“那，我告诉你一个方法，可缓解头晕。就是先用冷水猛冲，再去桑拿。”

“知道了。知道了！”

我支开了他，去拿衣物洗浴用器。我多了个心眼，挑了些与昨日不同风格的衣物，再去飞船上的理发店，将头发剃短，才去洗浴中心。冰冷的水从头冲下， 我顿感脊背处有一精气直冲脑髓，视觉致后的毛病立刻改善。在桑拿室的热浪中，我好好地想了想该怎么办，直到身上毛孔通通畅畅，红通通大龙虾一般地 出来。我擦干浑身大汗，又去泡热水澡，向浴池中猛加浴液香精，加完一种，泡一会儿，将水倒掉，加满水，再加另一种香精，泡完又倒掉，如此反复，直 把那架子上的十几种香精用遍。接着，我去烟雾腾腾的休息室抽烟，谁的烟浓，就跟谁吹牛。然后，我去棋牌室下棋，谁体臭就跟谁下。完了，我去按摩 室，让小姐按摩，谁香水味重，我就找谁按。 最后，我卧于点着香烛的土耳其大炕上，听音乐，打了好几个盹。这样，我足足磨去三四个钟头，才出来。

我刚回到座位，乔治一把抓住我，压低声音对我说；“您这个澡也洗得太长了。你知道么？飞船上出大事了！”

“怎么，飞船又要晚点？”

“有可能。”

“已经晚点一天了，再晚点几个小时没多大关系。”我耸了耸肩。

“嘿！我说，老哥你，怎么不着急啊。茹蜜妮莎公主被人谋杀了！”

19

“哦？出人命了？这事不太好，星探，哦不，是星际侦探要忙一阵了。愿公主殿下天堂安息。” 我面上稍稍装作悲痛状，心里放下块大石头。我这间谍还没到目的地，不想惹任何麻烦。“茹蜜妮莎公主”一死，节外生的枝自己了断，我和老皮就可平安下船了。 嘿嘿，虽有这一周折，但知道原子流跟踪器被打坏了，真好。一辈子从来没洗过这么痛快的澡，也真好。

“嘿！老哥，你难道不知道茹蜜妮莎公主是什么人？”

“什么人？关我们草民啥事？”

“老哥，你是不是去浮城?"

"是!"

“那就关你的事了。”

“怎讲？”

“好。你知道现在浮城最大的新闻是什么？”

“不知！”

“是城主病危。”

“哦，这事挺大。但这与茹蜜妮莎公主有何关系？”

“茹蜜妮莎公主占的遗产份额最多。”

“哦。不过，现在茹蜜妮莎公主被人谋杀了，就没她的事了。其它遗产继承人二一添作五，分完完了。” 我的兴趣上来了，但仍装得事不关己的样子。

“嘿！老哥。我看您是老实本份人，没啥心眼。且不说其他遗产继承人如何二一添作五，多半打得要死要活，浮城不会太平。今天的这个茹蜜妮莎公主不一 定是 真的。她的身世是个谜啊，没人见过她，城主自己也不确定！于是，好多人出来冒充。有些冒充的，还没到浮城，就相互打杀起来了。 今天的这个多半也是这样。”

“这城主真是白痴，将遗产分给莫名其妙的人。” 我笑道。

“嘘！嘘！嘘！轻点声！老哥，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讲话。这城主一家人心情不好，处死了不少冒充的人，现在，开始迁怒于敢 对公主不敬的人。”

“好吧，我不说不敬的话就是。” 我耸耸肩，心想，这城主的家人多半是想真假一齐杀尽，又问：“你还没说为什么不白痴呢？”

“哎！又来了！”他急得摇了摇头，低声说：“他们之间有契约啊。”

”他们？“

“哦，是城主的福斯特家族与茹蜜妮莎公主的家族。你啊，一定要小心，特别是第一次去浮城的人。在那……”

“我要去一趟图书馆，你去么？” 我打断他的话。

“反正我没事，跟你一起去吧。”他说完，从他座椅后拖出一轮椅，说：“我给你借了一个这个。”不由分说，他把我按在轮椅上，推向图书馆而去。

“哦，谢谢你。你想得真周到！”

20

由乔治推着，我很快到达图书馆。正如乔治所说，图书馆外的留言板上，帖着一份《寻狗启事》，它下半部的联系方法被人撕去了。

“这就是你的老皮吧!” 乔治指着上面的照片说。

“不是成茹蜜妮莎公主的了么？” 我也不置可否。

“我总觉得她和你之间有什么事。” 乔治说。

“什么事也没有，我根本不认识她！”

“你这叫欲盖弥彰。”

“你的联想太丰富了。” 我顺手扯下《寻狗启事》，揉成一团，投进垃圾筒，说：“瞧！《寻狗启事》没了，茹蜜妮莎公主也不在世了，你的联想也该停止了。”

“你怎么这么冷血？她这么敏感的身份，不该到处贴署名的《寻狗启事》，引来杀身之祸。这不是都为帮你找狗吗？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门外墙上贴满 了《寻狗启事》，生怕知情人不认路，找不到她住的地方。”

嗯？我心中格登两下，门外贴满了《寻狗启事》的地方是她的隔壁！

“等等，你能肯定她死了？” 我问他。

“大家都这么说。从那个贴满了《寻狗启事》的客舱，有人看到尸体抬出来。”

“你肯定那尸体就是她？”

“还能是别人吗？”他反问道。

走廊的另一头有人走来，我心虚，催乔治快点进图书馆。这个茹蜜妮莎公主多半没死成，我得快点查出她的来历，不然不知惹上什么事呢。

我让乔治把我推 到最里的一个单间，里面有一个数据云终端。乔治看我忙着，自己点了一本科幻小说《卜算子的仄韵》看。我搜索了一会儿，找到个三流小报《星云午餐 伴读》，上有一文《茹蜜妮莎公主——罗姆人最后的贵族》。我正想读个究竟，一小群人踏进图书馆。其中一个保安大声宣布：“闭馆了！” 图书馆里没几人，都合作地出去了。我急着想看那篇文章，但数据云终端的东西只能在这看，转头见乔治也看得入迷，就没当回事，继续读我的：

“罗姆人，星际文明的鼻祖。他们拥有五大发明，星际导航，四维建筑，通灵音乐，物品复制，和反物质存储。如今，这五大发明在各大星系发扬光大， 而罗姆人自己却没落了。他们的故土罗姆星球，由归顺帝国的加达人占据，是帝国的反物质废料堆放场，指不定那天发生事故，就爆发成迷你白矮星。他们 的人民四处流浪，从罗姆星球所在的史密斯云，一路向外，经英仙座旋臂进入银河系后，渗透到猎户座旋臂，再经人马座旋臂向银核进发。他们多以拾荒， 卖艺，生产小工艺品为生。他们居无定所，飞船就是他们的家。何曾想到，他们从前尊贵的皇族，罗姆星球的统治者，仍有血脉散落于人间，暗暗地进行复 国计划呢？十几年前，罗姆皇族后裔试图夺回罗姆星球，以失败而告终，通通被捕，一批一批上绞架。绞架下方就是河水，加达人将罗姆人绞死后，一砍绞 索，尸体就掉入河中冲走。最后一任皇后，在绞索悬空她的身体之后，痛苦地挣扎，生下一女婴。女婴直接落入河中，胎衣包裹着，水面上一沉一浮，不见 了，成为唯一有可能存活的皇族血脉，人称茹蜜妮莎公主。”

真是一个悲惨的传说！一个新生的婴儿，在冰冷的急流中能存活多久呢？我叹口气，多舛的茹蜜妮莎公主，还有人争着冒充？这时，图书馆的大门被重重地 关上，反锁上了。

“辛扎，把我的披风拿来！今天晚上，我们就得睡这了。”茹蜜妮莎公主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