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杂记三,元宵佳节读绣娘

生活在新西兰,随手捻几片草叶与朋友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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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215日,元宵佳节刚过,朋友送来两张票,晚上7:30去我家附近的布鲁斯·梅森中心,欣赏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慰问华人乡亲的大型舞剧《绣娘》。

715,我们进入剧场,票是最后一排中间位置,因为剧场历史悠久,灯光、音响及舞台效果控制中心,就设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找到座位发现我刚好挨着“中心”的台子,心里好高兴,这下可以了解舞台控制的一些细节了。

控制中心有三个人,坐在中间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眼镜哥,正在和左边那位被他魁梧的身躯完全挡住的小弟聊天;右边(靠近我)坐的是一位眼镜弟,正勾肩驼背地趴在台子上玩手机。看到国内来的朋友颇感亲切,就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朋友,你们是剧团的人吗?”

“对,我们是无锡来的。”

我们的朋友进场后发现我们就过来聊天。725分,第一遍钟声响起,意思是:“请就位,演出即将开始!”老伴和朋友聊的正欢,我有点着急,催促老伴让朋友归位,我的意思是若灯光没了再就位会很麻烦。730分,第二遍钟声响起,我更沉不住气了,再次催老伴。老伴没搭理我,朋友走后就数落我:“你急什么呀?咋就你急呢?”没办法,我就是急性子人,什么事都急。我自己来看戏,都是早早地等在门口,剧场开门时第一批进场,早早地坐在那里等着。

灯光一下子没了,黑黑的舞台上,追灯打在明轩身上,他手捧绣娘留下的“并蒂莲绣谱”,用肢体给我们讲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明轩正在向天幕上出现的绣娘述说衷肠。

有点不对劲,谁在肆无忌惮地说话,转头一看,原来是无锡来的眼镜哥,正在和左手边小弟聊天。眼镜哥满口京腔,性感的男中音穿透音乐清晰地在周围传播。

“今天的表情很到位,比昨天出彩,”

“昨天是累了吧?”

“哪里,咱们在美国一天演两场,这小子也没喊累。”

舞台切光,故事开始。在优美的江南主题曲调伴奏下,在小桥流水乌篷船的江南水乡风光背景下,一组群舞展示了江南绣女刺绣时的优美姿态。演员们坐在凳子上,背对观众用身段和手臂的富有张力的动作,形象地叙述着绣工的欢快;用不时变换的各种不同的彩巾展示绣品的俊美;可以看出,无论是舞蹈的节奏和造型,都在民族舞基础上融入了大量现代舞元素。一身红衣的绣娘从天幕上走下,与姐妹们欢快起舞,交流绣品。以一段优美的独舞,表现出绣娘的“木秀于林”。

什么声音?在主题音乐这么强的舞剧会场,竟然能听到似人似猪的哼哼声。原来是那位驼背眼镜弟,一边操控开关,一边随着音乐哼哼,间或也唱上几句。可见他对整曲音乐之熟悉,音乐才能之出众。只是对周围的观众而言,大煞风景。我好生奇怪,无锡歌舞剧院这样的专业剧团,出国演出该不会雇“临时工”吧?这样的行为未免太不职业。我不胜其扰,但老伴却淡然地说:开演之前我就料到了,在国内也许很正常,拿工资混时间而已。

四个媒婆上场,滑稽的肢体动作及配有小铜锣的快乐曲调,把老伴逗得直乐。我想起小时候最喜欢看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的“老四舞”,这与老伴此时的感觉异曲同工。但音乐一下子变得沉重,媒婆的肢体动作也夸张地可恶可憎。她们软硬兼施,把绣娘嫁到有钱人花觉家做绣工、做妾,绣娘无奈无助,不得不从。

一组美的无与伦比的花觉、花觉夫人及绣娘的三人舞开始了,花觉的贪婪、霸道;花觉夫人的媚气、妒忌;绣娘的委屈、无助,通过三位年轻艺术家的倾情表演,把这段故事演绎的淋漓尽致。

多年没看舞剧,更没看民族舞剧。编导把芭蕾大幅度夸张的“钢铁肢体”和极具民族特色的腰身、胳膊乃至手腕、手指的细微动作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加上富有民族特色及角色特征的服装;变换快、观赏性极强的背景;气势恢宏的交响乐,细腻委婉的评弹、昆曲等江南曲调,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年轻一代舞蹈艺术家们天衣无缝的表演,把我完全融化了。

“他今天的动作太大了,差点把绣架扔到台下。”

眼镜哥总能信手拈来地侮辱观众的智商。他像一个讨厌的“剧透”,就怕你不知道他已经跟着剧团走南闯北看过百遍了,不放过任何评判剧情及演员的临场表现的机会。眼镜弟仍然陶醉在似人似猪的哼哼声中。我尽最大的可能,远离他们几十厘米。

在老伴面前,我历来以“艺术人”自称。演出前,我很担心老伴读不懂舞蹈语汇。令我大跌眼镜的是,除了一个场景问过我,其余的都看懂了,她竟然能随剧情的起伏投入自己的情感,有悲有喜。中场休息时,我抓紧时间给老伴讲解她没看懂的那场戏:

绣娘在花觉府中做绣,心中的委屈、痛苦,通过一个昏暗的背景,黑色调服装的男女群舞表现出来。这里有些乱,舞蹈语汇有点复杂,普通人看不懂可以理解。老伴佩服且深情地说:“拉倒吧,瞎掰!”

明轩在荷花湖畔写生,偶遇神情恍惚一身白衣的绣娘,他一下子被荷花丛中的忧郁仙子(绣娘)迷住了。他紧随她的脚步,画下一幅传神的绣娘写真。这幅画被管家发现并送给花觉,他被明轩画里潜在的商业价值所震撼,请明轩入府作画。明轩的心已被真挚的爱所征服,他要把自己献给爱人,欣然应允。又一段精彩的三人舞:明轩不顾一切的执意倾诉;花觉贪婪地追求利益但时时不忘他对绣娘的占有;绣娘欲爱不能,欲罢不忍。

明轩在花府用真情画出了并蒂莲,绣娘用爱心把它绣出来。这一段优美抒情的双人舞,是全剧中唯一让人心底敞亮的叙述,也是绣娘投身于爱的最美的表白。两位艺术家用超一流舞蹈功底,用一些近乎杂技软功的肢体动作及现代舞的表现手法,把年轻人的美好爱情表现的暢快淋漓,比芭蕾的僵硬动作,表现的更为细腻。

花觉要把并蒂莲绣品作为商品出卖,明轩反对,绣娘以命相逼。花觉发现了他们爱的苗头,恼羞成怒撕毁绣品。

一组戴面具群舞表现强大的黑色舆论,压得明轩绣娘透不过气。绣娘跳河自尽,明轩舍身救她。

一段凄美的双人舞,绣娘无力地随明轩动作摆动。有一组动作是两人在摸索着寻找对方,眼镜哥的画外音又起:“他们都瞎了,瞎摸。”眼镜弟那讨厌似猪的哼哼仍在继续。

明轩在苦苦地寻找,绣娘在痛苦地思恋,两人在一组舞者的两端。当绣娘从舞台一角出现时,第一个动作灯光没跟上,舞者竟在黑暗中造型。

“快,追灯跟上”

显然是眼镜哥的失误,虽然他在绣娘的第二个动作或第三个动作跟上了追灯,但舞台监督应该明白这几秒钟的事故所带来的影响。

绣娘被囚禁了,眼睛也瞎了,她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绣完了“并蒂莲”并留下了绣谱,溘然倒在绣台上,那些七彩绣线,一根根断了。

切光,落幕。明轩的故事讲完了。老伴流泪了。

大幕在一片欢腾中落下又拉开,一直纠结着的小楷最后终于跑上台给男主演献了花。

 

2014.2.16.於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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