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连载:美丽心灵故事(6)

第十三章


全世界人民都有关于房子的梦想和烦恼。墨尔本的若欣和杨帆也不例外。搬出去单独住的建议是杨帆提出来的。若欣当然乐意,她的工资收入完全够两个人开销的。


杨帆的意思却不是租房,而是直接买房,他说父母一直想在澳洲买房投资,而他还没有PR,不介意他做家属的话,可以两人一起买,或者以若欣的名义买,结婚也可以,看若欣的意思。


若欣一听,就呆住了!天下这么好的事吗?一定是做梦。她不敢相信似的掐自己胳臂,看疼不疼。


他们两个认识一年都不到,既没有和父母见面,连情侣间的肌肤实质接触也没有,除了拥抱接吻就没别的了。因为一直把杨帆当清教徒,也从未想过要从肉体上进一步。


经过和他多次深切地交流,包括和家人关系的改善,她的思想有不小的转变,开始不患得患失了,决心珍惜这段感情,走到哪天算哪天,不过多计较。其实,当年她若是如今这心态,和顾昊是不会轻易分手的。“你呀,就是想太多,有时会想歪。”杨帆有时会俏皮地戳她的脑门,佯装恨铁不成钢。


虽然她已经打算好好地投入地相爱一场,但对结婚,的确还不敢奢望。潜意识里,到底害怕受伤吧。他的买房计划,无疑表达了他最真诚的心意。是哪个名人说的?求婚,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隆重的赞美。


若欣说:“这么大的事,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你父母想买房,你可以以外国居民的名义买,毕业后不留下来的话,再卖出就可以了。”


杨帆是什么事都不多坚持的,他说:好。


若欣自己也不清楚在考虑什么。是觉得太快了吗?好像不是。是觉得杨帆不足以给她安全感吗?也不是。她发觉自己对杨帆的感情,既不是肉体上物质上的依赖和需求,也不是精神上感情上的依恋和慰藉,而是什么呢?是灵魂上的相依吧!他的存在让她既不再感到孤单,又保持独立,还能帮她更深更好地认识自己,认识世界。


这种相依的感觉又有点让她不在乎婚姻与否。但杨帆说:人总是生活在现实里。


是啊,住所和工作,便是最大的现实,以后还有父母生病老去的问题,还有生儿育女的问题。一个人没有灵魂伴侣是没关系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而没有生活伴侣就会比较困难,难以独自应付那些现实问题。


很快,一个现实就摆在若欣面前了。姑妈家的表姐要来澳洲旅游,顺便看望若欣。说到姑妈一家,若欣又是有一肚子委屈的。总结一句话来说就是:她和他们家关系疏离。


若欣说:“其实姑妈家的人也没什么,就是比较物质。以前在上海的时候,他们去旅游,说是看我,其实是希望我买单,而我明明心里不痛快,又不说出来,结果是自己不开心,觉得花了冤枉钱,姑妈家的人回去还向爸爸告状,说我态度不好,小气,一点不顾念家乡人。”


杨帆说:“还是沟通的问题啊,你要是没有钱,可以直接承认,或者你认为你不该花,可以坦率地告诉他们。但你该做的要做到,不要一件事不高兴,通过消极地做另一件事来抗拒。”


他还真说对了,若欣就是这样的心结,才一直与家人和亲戚较劲。她很清楚上海人对外地亲戚的排斥心理,这个心理被她强加到自己的处境里,不仅没有化解它,反而让它困扰自己。


杨帆的众多优点提炼出最突出的一条就是:坦诚。若欣与他交往后,开始慢慢地改变自己,变得豁达起来,是啊,即使地球毁灭,也不算什么事,何况只是家里来个亲戚,能花多少钱呢。


她难得地用愉快的口吻在电话答应了爸爸关于接待表姐的提议。虽说旅行社什么都包,但因为表姐一家英语不好,担心被忽悠,又觉得跟团不自由,想着表妹在那里,让她照应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爸爸对于若欣的好态度有点惊喜,挂电话前反复强调说,不要担心钱的事,表姐他们会自己承担费用,只要若欣帮忙带着去玩就可以了。


这要在过去,若欣就会觉得爸爸是虚伪,表面说不要她花钱,内心希望她大包大揽,事实她也是那么做的,在上海屡次打肿脸充胖子,强作豪气地承担亲戚们的费用,把他们的好意看作是假客气,花完钱后心里又委屈。看来真是误会和心结啊。


机场接到表姐时,若欣有点担心历来八卦的她会怎么评论自己的新男友。没想到表姐对杨帆没多关注,只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兴奋地表达她一路的见闻和对澳洲的初步印象,又急切地说当天就要去看海。若欣心想,看来真是杨帆说得对啊,很多事都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杨帆开车,带着表姐,表姐夫和他们十岁的儿子,一行五人出发去大洋路。


大洋路旁边的公路弯曲不平,很容易晕车,杨帆开得很小心,还经常停下来让大家休息。一路上说说笑笑,相处十分融洽,全然没有以前在上海时,带亲戚们参观东方明珠豫园那种别扭。


晚上宿在沿海一家度假村的小别墅里,楼上厨房和客厅,楼下三间卧室。很自然地,若欣与杨帆一间,表姐和表姐夫一间,小外甥一间。


表姐夫和杨帆很投缘,吃饭时杨帆陪他喝了一点,两个男人天南海北地聊。若欣惊异地发现杨帆在男同胞面前很健谈,和在自己面前的沉默少言完全不同。她看着他说话的样子,心里满是赞赏的感觉,觉得差异这么大的两个人,能谈得来,说明杨帆的确是有他的不寻常之处。因为表姐夫是典型的“俗人”,麻将抽烟喝酒样样全,你要是和他谈人生理想,谈灵魂伴侣,那就是一个笑话。


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帮他们烧了原木的壁炉,整个别墅十分温馨舒适。大家聊到晚了,就各自回房休息。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独处一室。若欣收拾完毕后心无杂念地睡下了,长时间坐车,她很疲劳。杨帆当然也累,但他似乎有点睡不着,在旁边偶尔地翻身,又小心地克制自己翻身的动静,怕惊动若欣。若欣入睡比较慢,她感觉到了杨帆的异样。虽然是“清教徒”,到底是平常男子。她心里一笑。


若欣问:“怎么啦?睡不着吗?”


杨帆大方地承认:“嗯,有点想你。”


若欣早就放下了自己的矫情,就说:“你想怎样呢?”

杨帆说:“不清楚,你帮我吧。”


若欣差点张嘴问你不是处男吧,但又忍住了,再仔细想想觉得应该是,如果不是,他们之前那么多机会,他是如何克制的呢?没体验过的话,自然就忍得住了。只要不是“清教徒”,宁可色一点,也没什么。食色性也,不是么。


若欣释然地开始亲吻他,抚摸他。杨帆顿时火热如烙铁。青春可以将人烧死,真的。若欣在一种感叹他的激情,也感概自己青春即将逝去的淡淡伤怀里,温柔地抚摸着杨帆。他感动地搂紧她,眼睛微闭着。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杨帆虽然没有真正的经验,生理常识还是有很多的,他低声说: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有点累了。


若欣体贴地拍拍他说:“没事,累了就睡吧,明天还要开车。”


第二天住的地方还是海边别墅,比第一天的条件稍好一些,房间更大,几个卧室相隔较远。吃饭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杨帆十分期待的样子。到底是年少力壮的男子,两个人感情又好,有什么可拘泥的呢?享受上天赐予的生命的美好,是每个人的权利,不是吗?


若欣这时是很坦然地面对这件事,在她看来,就是水到渠成,不用有什么顾虑,也不用过于地激动。当然她心里也是有点期待的,并且充分准备好了去享受。


没想到,彼此洗漱完毕,杨帆并没有象预期的那样急切地做什么,而是平静地对若欣说:“我想娶你。”


这,这也太突然了!若欣当然不在意什么求婚仪式,她也愿意嫁给他。只是,真的太突然了。她认为自己都还没怎么努力向杨帆证明自己如何能弥补年龄劣势,更没有共同探讨未来、征求双方父母的意见,怎么能说到结婚呢?太不真实了!


杨帆见她发愣,就把自己手指上一枚黄金戒指摘了下来,递给若欣:“这是我妈妈给我的,说以后传给未来儿媳妇。还没来得及买钻戒,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若欣说:“不是戒指的问题,我不在意这些的。我是担心你还没想好,这么冲动对你不公平。”她认为杨帆是因为昨晚的事而下的决心,那么,现在不答应他,是否今晚就不会碰她了呢?难道真的是有信仰的人,对性,就特别严肃?


若欣顿时觉得有点凝重起来。结婚,这么大的事,她真是觉得很突然,没有思想准备,不知道如何面对两个家庭,四个老人。

第十四章


大洋路的求婚最终在折中的状态下达成了一致,若欣的意思是,年底圣诞假期间,他们一起回去探亲,拜见双方父母,然后登记,办最简单的婚礼。杨帆非常高兴,那晚却没有特别的激动,只是绅士般地温存了一翻。若欣正好有点累,就暗暗感激他的体贴。


表姐一家的澳洲行十分顺利,大家都很满意。临走前表姐夫还搞笑地托付杨帆照顾若欣,说她从小个性强,敏感脆弱。若欣纳闷地想,哪跟哪呀,再说我和你打过几回交道,你咋知道我性格,无非是表姐在背后八卦了,看来表面装作很淡然,背后还是要关心一下哪。


这时的若欣其实对他们的关心还是感到温暖的,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反感排斥。


生活向来到澳洲的她,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此后回到住处,两个人不再在老周面前装作各回各房的样子了,而是大大方方地同居一室。老周对此也毫不在意的样子。只要有房租,管你们怎么睡呢。


甜蜜的日子快如飞。在等着回国探亲的时间里,有两样东西迅猛地增长着,一是若欣的英语,本土环境加上她持续的学习,她已经对全英语生活得心应手了。二就是杨帆的技能。他象一架性能极佳的挖掘机,不断地挖掘着两个人的快乐之泉。


这生活太美好了,太美好了,一定不是真的。若欣感叹着。


假期已经很接近了,机票早就订好了。说是心理障碍已经克服了,又有爱人相伴,若欣还是要求这次不坐国航的飞机,改乘澳航的。


两边家长都沟通好了,回国礼品也买好了。行程也安排好了,先在上海呆两周,拜见未来公婆,再买些新衣服,然后再回若欣老家。杨帆都依她。


上了飞机后,杨帆问若欣:“现在还害怕吗?”

若欣说:“不害怕了。有你陪着就行了。”


杨帆笑着说:“还逞能,看你表情就知道还有一点害怕,没关系啊,人有畏惧和害怕是好事。”

若欣不解地说:“为什么?”


杨帆说:“有畏惧说明你有在意的东西,说明你还可以改进。”

若欣说:“也是,我虽然觉得自己孤僻,没什么朋友,和家人又疏远,但还是怕死,舍不得一切。”


杨帆说:“你后来不是和家里关系亲近很多了吗?”

若欣说:“嗯,要谢谢你。”


一路顺利,飞机飞得很平稳,达到浦东机场的时候,是当地时间上午八九点的样子。出国后,见惯了澳洲的简单朴素,再次见到浦东机场,顿时感觉十分豪华阔气,各种通道和标记又很复杂的样子。


若欣紧紧地拉着杨帆的手,生怕走丢了。她方位感本来就差,机场人又多,她一时有点迷糊。


等行李的时候,若欣说:“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想去整理一下妆容,加一下衣服。澳洲的夏天是国内的冬天。杨帆说:“记住位置啊,我等在这里。”


他们出关的时候,因为不想挤,就让别人先走,所以走得比较落后,到那时等行李的人也不多了,若欣仔细看了一下附近的标记,就去洗手间了。


她去了不算太久,估计行李也等到了。若欣心想,很快就要见未来公婆了,无论怎样,就做自己真实的一面,不必顾虑太多。所以她虽然很认真地补了妆,整理了衣着,但心里并不紧张。


回到领取行李处,却不见杨帆。行李已经非常少,估计他已经领到了行李,往前面去了。若欣四处看了看,试着往出口处找,但并不见踪影。


她返回来,再看行李的情况,不一会,就见到自己的箱子出来。估计不知是第几次出来了,她才看到而已。不过奇怪,杨帆怎么不见了呢?


她等了几分钟,开始有点不耐。眼看新的一拨下飞机的人过来了,开始有新的行李出来了,站在这里有点乱,她就挪开了一点,眼睛焦急地四处找。


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男同胞的洗手时间也差不多这么久吧,该回来了呀。她拖着行李箱胡乱地走了几步。脑子里好像随时会听到他叫她:“若欣,若欣,我在这,不好意思,走开了一下。”


但是,没有他的声音。一个大活人,难道会凭空消失?若欣的心情从纳闷到焦急到异常担忧。


她想起来应该给杨帆打电话。摸出自己手机才意识到,自从认识以来,两人都在一起,不是在一个屋子里,就是一同出去,从没问过他的手机号码。她开始真的着急起来!


难道身体不舒服,昏倒了?然后被救护人员送到医院去了?还是被打劫了?肯定不是,要是有受伤,肯定有痕迹呀,这附近看起来一切如常。她觉得他病倒的概率比较大,也许是很严重的昏厥。这么一想,吓得心突突地跳。她走向一个机场工作人员,问他刚才有没有在行李领取处看到一个年轻人昏倒。工作人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没有。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他逃婚了!若欣感到一阵心痛。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从认识到相爱,从求婚,若欣从没强求过,都是很自然的,她甚至是为了安慰他才答应他的求婚。


若欣一边焦急地在四处兜,东张西望,盼望他突然出现,一面紧张地思索着种种可能。一个脸色发白举止异常的年轻女子在机场到处乱转,自然是引起了一些行人侧目。


一个工作人员上来问:“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

“啊,有,有!我,我男朋友不见了!”


工作人员耐心地请她解释一遍。若欣就急急地,语无伦次地讲述如何让他等行李,如何从洗手间回来,人就不见了。工作人员看了看她拖着的行李箱,问:“是这个行李吗?”


若欣说:“是的,他说好了一定会等在那里的!行李都没有领走。。。”她快要哭了。


工作人员也觉得蹊跷,就说要么到办公室里问问,看有没有人汇报什么情况,或者过去广播一下也好。广播,不错的注意。若欣飞也似的跟着工作人员去机场办公室。到出口的时候,她被要求出示行李票,工作人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她:“不是让你男朋友等行李吗?你行李票没给他吗?”其实不给也是可以的,因为两人会合了还是会一起出去。


但这话提醒了若欣,他们登机的时候,不仅是杨帆帮她保管行李票,登机卡也由他拿着,说是她比较粗心。她立刻打开自己随身小包一翻,登机卡好好地在那!却只有一张!真是见鬼了。


工作人员没注意若欣茫然惊诧的表情,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若欣这时除了焦急还有疑惑,难道他偷偷把登机卡和行李票赛到我小包里,蓄意要逃走?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说他拿走行李消失,倒有可能是为了包里那点财产。但也不对呀,很多东西都是他出钱买的,包括最昂贵的一些礼品。


若欣被安排坐在一个小小的安静的办公室里,一个面目可亲的中年女士接待了她。

“请问你男友叫什么名字?”她边问边在电脑上看着什么。

“杨帆,白杨的杨,帆船的帆。”

中年女士随手把这个名字输进去电脑,刷新一下,没有发现记录跳出来,就又尝试用其它几种拼音组合查了一下,都没有叫Yang Fan的人乘坐这班飞机的记录。

“奇怪,他是不是改名了?还是用的英文名?”

“不会啊,我记得订机票的时候,用的就是杨帆这个名字,中文拼音。他是有个英文名字,叫Frank,不过只是朋友称呼用,据说护照上的还是中文拼音。”

“你见过他护照吗?”

“这倒没有。”

中年女士笑了:“你还真糊涂呢,自己男朋友名字不确定,手机号也没有。”

若欣顾不上被她嘲笑,只一心想找到人,就说:“是我糊涂。能帮我广播一下吗?”


中年女士说:“可以,建议你同时联系一下你们上海的或者澳洲的共同朋友,问问他的手机号。”


若欣恍然大悟般地说:“好的,我问问我们的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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