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征文

提升自己的灵性。 生命不在那么浓稠,那么灰暗。 轻快,透明,充满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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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时某个八月早晨的操场上

   “复课闹革命”了,同学们争相传告着,在家里逍遥了很久的我们,内心浮现出一丝丝的温暖。啊,谁说社会抛弃了我们,这不,学校又在召唤我们了。

    早晨七点钟,大家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学校的操场,等待着久违的上课的铃声。

    我们的生物老师第一个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她是师范学院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学校分配给她一间黑曲曲的宿舍,有了落脚之地,她迅速的结了婚生了子。这位来自松花江畔的东北姑娘,难耐南方酷热的长夏,夜晚来临,她抱着孩子敞开衣襟的坐在门口喂奶,就像她的家乡里每个母亲那样,透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和自豪感。她手里的芭蕉扇时而急速时而悠长的舞动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对路过的学生露出友善的微笑。

    可是一天早晨,一张大字报石破惊天的贴在她家的门上,“打到女流氓某某某”还有很多恶意的语音,单刀直入的羞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从那天以后,她家门窗紧闭,小宝宝浑身长满了痱子。这张大字报象一道白色的咒符,贴在她家的门前,她和她的家人每天穿行其中。上苍动了慈悲之心,一场暴雨把那些污言浊语冲刷得干干净净。现在她走了过来,短发飘飘衣领扣的整齐,眼神犹疑似笑非笑的穿越过操场。

    “向红卫兵请罪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他家庭出生背景复杂,本人自傲有才,上起课来口若悬河,妙趣横生。公开教学的课堂上,他把“欧阳海之歌”讲解的绘声绘色,激荡着同学们为革命献身的热情,教室里里外外挤满了来听课的人。当然,这一切都成为他被打倒的原因。面对一帮蛮横无知的红卫兵,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批斗,他只能疯了,他戴着一顶棉帽,身穿破烂的风衣,出现在八月的操场上。

    他站在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同学面前,哈着腰,一只手攥在胸前,另一只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满脸的卑微。 口里念着,我有罪我该死,请告诉我按第几号方案处理我。那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同学叼着香烟,斜着眼睛看着他,不怀好意的反问道:那你有几种准备呢。语文老师两眼警惕的四下看看,抽出插在风衣口袋里的那只手,手心里放着两大两小四根竹子做的水牌。他从中拿出两根长的,郑重的说道,第一个方案我和我的妻子关起来,两个孩子放他们过关;第二个方案,他收回一根长水牌,看着手掌里那根孤零零的水牌,悲悲切切地说道,我拉去枪毙,其他人都放行过关。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其中一人给了他一脚,喝道:滚开,疯子。语文老师满脸困惑走开了,寻找下一个可以请罪的对象。

    多少年之后,我们长大成人,又遇见这位语文老师,他还是那样滔滔不绝,荒誕心酸的往事谁也不曾提起。他用“疯了”为代价,换得自己一点可怜的话语权,对那时的他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与疯狂共舞,与野蛮共舞,顽强的活下来。

    上课的铃声始终没有打响,八月的阳光强烈威严,许多东西在阳光下纷纷的融化扭曲。长出野草的操场,破败不堪的校园承载不了失重的青春,大家向四周散去,操场归于沉寂。
 

fonsony 发表评论于
小学主任对我最好.因幼年顽皮.他说要敎好我。文革他是公社级调查人员.当然知内情.他说游击队平时是做打家却舍过日,有一青年无罪.但运动到就拉去枪毙了.其母都不知子死.家庭成份是地主惨矣
fonsony 发表评论于
高中的英文老师乃是国軍翻译官,月薪七十多元,全校最高.校长仅五十多
bobby41 发表评论于
这是看到的文革征文中,比较好的一篇,也是作者对语文老师的纪念
自来美 发表评论于
可怕不堪回首的往事,文笔生动,如临其境,有才气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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