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教唱的歌曲（一）
“妈妈，我给你的电话中曾给您说过，这个老婆缺乏我所期待的人品和气质。如果你准许她和您待上一个月，我乐意让您对她严加看管，尤其要提防她身上最大的毛病，一种偷懒的习性。我提醒您的是，如果她的习性让您讨厌，您就大声训斥她吧。”
敬馨满有理由害怕赵涛，讨厌他。因为他生性就爱践踏他人，在他面前她很难愉快起来。不管她怎样处心积虑学习文化知识，千辛万苦哺儿育女，她的努力仍然受到鄙夷，并被报着上述这类言辞。当着婆婆的面，竟然如此贬低她，实在伤透了她的心。
他的言辞抹去了她对新生活的希望，让她变得固执和反抗。尽管她不能表露自己的感情，但是她感到，这个只有头脑没有心灵的人，冷酷而自私，她看到自己在丈夫眼睛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灰心和沮丧的理由。
“这简直就是污蔑。”她想着，一面竭力忍耐，妈妈对她说对待长辈要宽容和礼让。
“在女人身上，懒散可是一种可悲的缺点。”婆婆说：“她近乎于自取灭亡。所有缺点中，懒惰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不过，我会严格管教她。”
“我希望根据她的责任来培育她，”赵涛继续说“使她成为贤妻良母，永远温柔善良。至于作息时间吗，就让她晚九朝五吧。”
“你的愿望无比英明，小涛，”婆婆说道。“勤快是人类的美德，对于女性尤其适用。为此，我才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和十年文革，我的人生经历已经告诉我如何抑制孩子们的矫情。我知道如何最有效抑制她的欲望。记得上次，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的成功。上一次，我来你家里探望的时候，她头发梳到了耳后，穿着邻居给的老年人的衣服，显得非常朴实。看到她就像看到刚解放时期的穷人一样！”还有，她说：“我给她带来一件你姐姐穿过的丝绸，我保证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种状况我十分欣慰，勤俭节约就是中国人的美德。”赵涛回答说：“就是找遍整个北京，也很难找到一个更适合教导敬馨的老师了。坚忍，妈妈，我主张一切的事情都要坚忍。”
“孩子，坚忍是做人的首要职责。它贯穿于一切生活当中，吃的随便，穿的简单，住的朴实，养成自力更生，毕恭毕敬的习惯。在工作中，在生活中，这应该成为优良作风。”
“说的对，妈妈。我相信您愿意教导她，并根据她的职责和前途加以训导，是吗？”赵涛说。
“说的对，你已经把她着意把她培养成贤妻良母了，她会因为你的决定而感激的。”婆婆说。
“既然这样，我就彻底轻松了。妈妈，因为说实在，我急于从家庭的琐事中抽出身来呢。”赵涛说。
“好吧，我一周以后会到你家里来，我会准备一些种子，还有一些你姐姐穿旧的衣服。这样，她就不会穿的太不体面了。再见了。”婆婆说。
“再见，妈妈。请向姐姐和哥哥，向侄子和侄女问好。”赵涛说。
”我从网上下载了很多文章，题目叫《幸福指南》，每天做完事以后就可以读一遍。尤其要注意这篇文章《祝福》说的是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妇女暴死的经过。”
说完，婆婆挂了电话。
赵涛立刻把这篇文章打印下来，放在桌子上让敬馨来读，然后他就离开了。
敬馨看了一下《祝福》的题目，就离开了。
一周以后婆婆来访。婆婆也许才六十出头，体魄强健，个子不高，但是身板结实，眉毛没有了，就用眉笔细细描一描。她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黑色地眼睛。她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头发也是乌黑发亮。她很注意养生，很少有疾病。她是一位精明干练的老人，家庭和租房的产业都由她一手控制。只是她的孩子蔑视她的权威，会当面和她大吵。她穿着朴实，言谈举止就能透露出她的人生观点。
敬馨坐在一条板凳上，离她的座位有几码远，仔细倾听着丈夫和婆婆的言行。
她读着鲁迅先生的名著《祝福》，婆婆曾经用这个故事警告敬馨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悲惨的一生。
婆婆给赵涛看自己年轻时的照片，她很为自己的过往感到骄傲。生儿育女，工作积极。在他们的眼里，年轻就是幼稚，美德就是自找苦吃。婆婆和丈夫所说关于敬馨的话，他们谈话的内容，仍然在耳边回荡，刺伤着敬馨的心扉。每句话都含血喷人，信口雌黄。此刻，她的内心燃起了不平的怒火。婆婆放在手头的活儿，抬起头来，眼神和敬馨相遇，手指也停止了飞针走线的活动。
“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看孩子。”他命令说。敬馨想她的神情一定让他感到了不舒服，所以让他感到恼羞成怒。
敬馨站起来，她穿过房门，一直走到他跟前。
面对颠倒黑白的污蔑，她必须反抗，可是怎样反抗呢？她有什么力量来伸张正义呢？
她鼓足勇气，大胆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五讲四美三热爱中，语言美就是知书达理，言辞朴实真诚。可是你们口口声声贬低他人，污蔑他人，这种粗鲁的言语令人讨厌。不管你的事业如何，张口闭口就是辱骂别人，这真让人蔑视。至于这本《祝福》，你可以自己看看，你就是那里面男尊女卑的封建卫道士。现在是新社会了，女人不应该再受践踏受蔑视。”
“这就是一个上过大学，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说的话？”他的口气中依然充满了蔑视，仿佛孜孜求学不是一个人优良的品质，仿佛是一个难以忍受的缺点。
他的语调和话音，激起了敬馨极大的反感，她激动地难以控制，继续说下去：“你有没有道德？因为我的隐忍，你处处刁难我，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是雪中送炭而是伤口撒盐，不仅不帮助我照顾孩子，还数落我种种的不是。我会说，你的冷酷让我反感到了极点。”
“你就是这样和丈夫说话的？敬馨？”
“我怎么敢？赵涛，我怎么敢？因为这是事实，你以为我是一块石头，没有关心和爱护就可以生活下去。可是我不能这样生活。还有，你没有爱心，我会记住当我生病的时候，我请求你帮我带孩子的时候，你怎样退避三舍，把我和两个幼小的孩子推到了生理的极限。当孩子生病的时候，你不管不问，躲得远远地，不给我任何地支持，当孩子询问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关心自己的时候，您给予我们的只有无情的嘲笑。尽管我痛苦万分，尽管我夜不能眠，我大声喊：”帮帮我吧，我需要支持。“您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愿意浪费钱给幼小的孩子买营养品，却要给自己的母亲买房子，我找的不是孝子，我找的是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要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给每个问我的人。人们都以为你是个工程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其实你是个自私的人，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爱和关心，你是个理智的冷酷的人。”
敬馨把心头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这种实话实说的舒畅。
赵涛的腰弯了起来，他的脸都扭曲了，他仿佛要哭出来。
“敬馨，你怎么了？你要吃药吗？
”不需要。”
“你还需要什么别的吗？敬馨，说实在的，我希望老的时候能够得到你的照顾。”
”你把我当做你的朋友了吗？“
赵涛立刻沉默了。
母亲的歌曲（二）
”你不会。你对别人说我挣钱少，不会养孩子，那我就让所有的人知道你的为人和你干的好事。“
”敬馨，你不明白，小孩子就要严，否则将来不孝敬。“
”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严加管教！"敬馨大声叫了出来。
”啊，小宁，小宁！“小溪大叫起来。
敬馨惊慌地摇着小宁，他的手上全都是血。小溪的脸变得煞白，拼命地喊着”来人啊，来人啊。。。。。。“
婆婆闻声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婆婆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宁，惊诧看着敬馨，他慌忙把孩子抱起来，敬馨呆呆地看着眼睛紧闭的孩子。惊慌地说不出话来。
她定了一下神，立刻把“孩子抱起来，对小溪说：”拿一条毛巾来。“
”那条？“
”快去！
敬馨把孩子放在沙发上，自己跑到厕所提来一盆水，用毛巾插孩子的血。可是手上的擦完了，脸上还有，腿上，身上，衣服上。
婆婆说：”你干的好事。“
小溪说：”弟弟在院子里玩，不小心绊倒在树根上，他的手按在一块石头上。“
敬馨常常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跌倒，用不着大惊小怪。“
小宁被水一淋，苏醒过来，原来他是见到血，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婆婆惊喜地叫道：”小宁。。。。。。“
敬馨跑去给小宁拿来衣服，他的裤子膝盖因为跌跤，破了一个大洞。
”快把酒精拿来，伤口要处理一下。“
婆婆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伤的？“
小宁哇地大声哭了起来：”是我不小心摔倒的。。。。。。“
”敬馨！“丈夫大怒”敬馨，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管孩子，让孩子受伤了！“
敬馨说：”赶快带去看看大夫吧。“
婆婆说：”一点皮外伤，用点创可贴就可以了。“
因为孩子手指破了，所以摸到那里，哪里就会有血。
换了干净的衣服，手上也包扎好了创可贴，孩子安静下来，因为刚才的疲倦，所以睡着了。
敬馨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床上，珍重地盖好被子，把房门轻轻关上了。
”敬馨，你居然这么不小心，这回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赵涛看到儿子的脸，心情变得非常急躁。
敬馨听天由命坐在凳子上。
赵涛怒气冲冲地起居室里走来走去，狠狠地说：“敬馨太不称职了，就带着个孩子，还出事。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问：“孩子受了什么伤？伤口要怎么处理？”
婆婆急忙说：“玩耍的时候摔了一跤，把手磕破了而已。。。。。。”
赵涛不以为然地说：“就算是擦破点皮，也是她疏忽大意造成的。如果不好好给她个教训，以后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呢？”婆婆一句话也不说。敬馨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赵涛用力推着敬馨，大声责骂说：“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妈妈。”
敬馨用力把他推开：“放尊重些“
她努力坐直身体，丝毫不为暴力所屈服。
赵涛问：“是你把孩子弄伤的吧？”
敬馨说“不是."
"我问你干什么了，孩子才受伤。”
敬馨看着他，直直地说：“孩子不光是我的，也是你的吧。也是婆婆的亲孙子吧？”
赵涛说：“身为母亲，却让孩子受伤，真是岂有是理。”
他对母亲说：“这个女人就是不一般，就算她干活勤快，可是她现在居然变得反抗起来了。她就是太好强，早晚会出事的。”
敬馨脸色微微一变。
敬馨抬起头正色地说：“孩子学走路的过程，是在无数跌跤的基础上的。把孩子时刻拴在身上，他就永远也不会走路。我们应该共同把外面的东西清理好，我们是夫妻，为什么做家务的永远是我一个人？”
赵涛说：“敬馨，你是一个母亲。居然会嫌弃家务活，可见你是拈轻怕重了。”
敬馨并不畏惧，她继续说：“你这样贬低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可是对于孩子来说，我永远是善良的母亲。我教孩子读书写字，教他们生活技能，起早贪黑做家务。。。。。。”
婆婆低头不语。
“我的妈妈把自己心爱的歌曲教给我，在学习和生活中不断地教导我，让我变得勇敢和勤劳。这是妈妈教给我的最珍贵的品质。婆婆说我懒惰，说我没有家教，这就是颠倒黑白，就算离婚，我也绝不会在容忍你的武断指责，所以。。。。。。”
赵涛总算听进去了一点，说道：“为了这么点口舌之争，就不管孩子了吗？”
“孩子受伤母亲的心里也难受呀。”敬馨几乎要哭出来了。
“到邻居的何大夫家看一下吧。”赵涛提议说。
他们三个人都赶紧去邻居何大夫家里。
来到何大夫家里，敬馨感到心里忐忑不安。
大夫问了事情的经过，看看孩子的眼睛，听听心脏，摸摸脉搏，大人们都紧张地围在一边。“额头上有个包。”大夫说。
“痛不痛？”大夫问。
“冷敷一下，很快就会好的。手指贴着创可贴，尽量不要湿水。”
敬馨这才常常舒了一口气，赵涛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敬馨说：“多亏了您，大夫。谢谢。”
何大夫说：“小孩子淘气，经常跳高了，奔跑了，一年到头身上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擦伤，可是家里人都不当回事。不过，赵涛心理可能会和别人不一样，兴师问罪倒是过分了。有些小伤，不用管，自然就会愈合的。过分的担心，反倒会让孩子心理有恐惧的阴影。。。。。。”
大夫说了声：“别担心。”
敬馨一家连忙道谢。
敬馨说：'这下可好了，小宁。。。。。。“
小宁甜甜地一笑：'妈妈。”
敬馨默默想着心事。
赵涛说：“这次多亏家里有创可贴。可是创可贴用完了没有，用不用买新的？"
敬馨说：”我买了一大包。“
赵涛扭过头对孩子说：”妈妈不管你们了，所以你们才会出事。”
婆婆沉吟不语。
“不知道爱护小孩子的母亲不是真正的女人，你和我在一起，容易争吵顶嘴。既然这样，对孩子也造成了不良的影响，要是这样下去，那后悔就晚了。”
婆婆依然没有吭声。
”母亲不吭声，我把她打发回家，好吧？“婆婆依然不吭声。
敬馨感到非常惊慌，她问道："孩子离开母亲会怎么样呢？”赵涛说：“我没有动手打你，你就该感激我了。”他拂袖而去。
敬馨呆了一阵，不再对赵涛报什么希望了。她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取出皮箱，开始收拾随身带的衣服和洗漱用具还有一本旅途上看的书。
她凝视着那本《中外歌曲300首》，这里凝聚了父母和她度过的多少美好时光。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熟悉的封面，并且把它放在包袱里。
母亲的歌曲（三）
婆婆出现在门口，敬馨抬起头，婆婆看着她说：“告诉过你，现在怎么办？”
敬馨说：“我会尽快找到一份工作，让自己充实起来的。孩子您就多费心了。”
婆婆问：”你不愿意回家吧？“
敬馨默然。
”我也没有办法。一天到晚看丈夫脸色的日子，只是受罪罢了。“
“。。。。。。”
“我的脾气也是非常倔强，难以和你相处，这样对你也不好。我打算立刻到哥哥家里去住。”
“。。。。。。”
“离开这个家一段时间也好。。。。。。”
“。。。。。。”
“不过，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埋头做事，不吱声。，让任何声音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有，你不能只顾着给孩子读书，陪孩子玩，不管自己的老公。。。。。”
敬馨心里想：“我不能再给父母添麻烦了。如果我不陪孩子玩，谁会这样做呢？况且我是孩子的母亲，照顾孩子就是我的天职。这有什么不对呢？”
她给自己的妈妈挂电话征求意见。她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妈妈。
妈妈沉静地说：“我也反对家庭暴力，一家人不应该不讲文明礼貌。不光是这样，发生矛盾的时候，家庭气氛紧张，大人小孩都会受影响。”
妈妈突然问敬馨：“你有没有给婆婆端过一杯茶？”
”我给她买过纯天然蜂蜜。还给她买毛线织毛衣。“
”她的反应呢？'
"她把自己的纯蜂蜜拿出来给我喝，告诉我不要乱花钱。然后又责怪我乱花钱，把毛线也退回去了。“
”你并不是不懂礼数的孩子，这个，我心理很清楚。。。。。。“
敬馨感到心理有些酸楚，她把头低下了。
妈妈说：”矛盾发生的时候，就从自己着手。如果自己错了，就立刻改正，如果没有错，就原谅那些人吧，他们的心情一定不好。你躲开就是了，孩子还那么小。“
敬馨淡然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妈妈问：“婆婆干活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那里偷闲？”
敬馨说：“脏活，重活，累活我都抢着干，婆婆干活的时候，我都干。她休息的时候，我也干。”
妈妈说：“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没有人帮忙，真是又苦又累。现在你知道了母亲的含义，付出那么多，得到那么少。人生的路总有不平的时候，洒脱一些过得好，祝你平安。"
敬馨说：”有时候我感到心理很累，累的我想流眼泪。“
妈妈说：”我知道。虽然解放了，但是封建残余势力还是很严重，歧视女性，虐待家人的现象并不会一下就消失。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才把孩子拉扯大吧。“
敬馨坚定地说：”我心灵受过创伤，我不能再让孩子的心灵受到创伤。流言蜚语也好，造谣中伤也好，我全都不在乎。孩子有权力得到妈妈的呵护，我也有责任好好照顾他们。“
妈妈说：“如果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不要再苦自己了。心灵上的忧伤，要靠自己去解决。如果丈夫和婆婆再无端发脾气的时候。。。。。。”
“走自己的路让人们去说吧！”敬馨下定决心，誓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