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无情也动人（44）—— 金刚手段

我追出去叫住他，说：“谁说你是卑鄙小人了？我只是不赞同你的做法而已。” “我忙着呢，没空跟你掰，你睡你的去！”李九一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扭头往急诊室那边过去了。 我和蓝虞儿一起在沙发上歪了大半夜，早班的医生来交接之后，对我们说：“她没事了，可以回去继续修养。” 在等沈吟久和丁晓松过来帮手的空当里，我去找李九一，结果护士说：“李医生下班了，你有事找他的话可以直接去咱们旁边的室内篮球场，出门左拐，马路对面就是。” 我有些奇怪，问她：“他去打篮球？” “不是，打羽毛球。”护士说：“他每周三次早上去那里打球的。” “精神真是好，熬一夜之后居然还能打球！”我很是佩服，说：“我睡了大半夜，现在腿脚都是虚的。” “嗤！”旁边另一个小护士口无遮拦地说：“给副校长当陪练，能精神不好么？！” 我立刻就懂了。 羽毛球一直是我很喜欢的运动，也许是出于好奇，我特意跑过去看了看。李九一换了身运动装，正和另外三个人在二对二双打。到底是熬了一夜，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走步和归位都不是特别到位。 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小护士说的没错，他们医学院的两位副校长都在。看起来，李九一和另一个学生是他们的陪练，专门把球吊到同一个位置让他们练习扣杀或者吊网前小球。他过来捡球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我，微微愣了一下。我对他笑笑，摆了摆手。李九一就跟没看见我似的，面无表情地用拍子抄起地上的球，转身就回去了。 在这一刻，我突然就有了点感悟。 李九一心里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让他肆意放纵的人生，可在那之前，他必须得要学会收敛、克制和自律。或许，比起我们这些他所谓“一切都一帆风顺”的学生，他对社会有着更多的嫉妒心、得失心甚至不甘心。但是他也比我们更懂得尊重现实，有着一种特别遵循理智的成熟态度。 其实，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里都会有那么一个觉醒期，而觉醒的早与晚，或许就决定了我们人生和命运。 我回到急诊室的时候，沈吟久他们也到了。 丁晓松去办了手续，把该补交的费用都补交了。我和蓝虞儿一起，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沈吟久讲了一遍。 他紧皱着眉头听完，沉默了好久，问我：“那你们现在怎么想的呢？” 我和蓝虞儿对视了一眼，说：“我们不想要这钱。” “为什么不要？”沈吟久问我们：“难道你们还打算给他们还回去不成？” 我问他：“难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把钱就这么收下？” “实话说，如果昨晚换了是我在场，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跟他们动手打架，我自认没有李九一的那种冷静头脑。”沈吟久慢慢地说：“也许我不会想到让他们赔钱这个办法，但是我并不觉得这钱不该拿。我倒是有一个地方，想带你们去看看，可以帮你们把这个钱花掉。” 沈吟久带着我和蓝虞儿去看的，是六楼儿童病房大厅一角里的游乐区。他指着地上那些已经非常破旧的地毯说：“把这个换成儿童专用的那种泡沫地板垫，再把玩具都换一批，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和蓝虞儿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她拽拽我的袖子，问：“叶子，我可以抱他一下吗？” 我笑着点头：“就一下！” 蓝虞儿扑上去就给了沈吟久一个大大的拥抱，说：“沈哥哥，你太有才了！” 我们先跟医院的相关负责人联络了一下，对于无偿捐赠，他们自然是欢迎的。配合我们一起置办了泡沫地板垫和很多新的玩具，填写表格的时候，我按照沈吟久关照的那样，留下了李九一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过了几周后上课前，他气急败坏地把我从教室里拎出去，问我：“你干什么了你？！” “我干什么了我？”我问他：“你的功劳，当然得归你名下啊！” 李九一瞪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冲他龇牙咧嘴一笑，说：“做了好事，凭什么不留名？雷锋不留名，可他还不是都写在日记里头了？我就要让人家知道，这件大好事是你干的！怎么样，学校表扬你没有？” “嗯，”他低声说：“系里面有记录。” “哎，咨询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懂不懂。”我岔开话题，问他：“我家的小黄缘龟耳朵的位置长了个包，米粒大小，硬硬的。带他去看了医生，说是要开刀取，我有点吃不准。” 我爸妈跟我说，陆小凤长了个包，可把我给愁坏了。 跟陆澎视频的时候，我给他看了照片，他板着脸骂我：“你是不是又给他吃干脆面了？！跟你说多少回，这东西别给他吃，别给他吃，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长到脸上去了，闹得要开刀了，你满意了没？！” 我就不服气，问他：“你凭什么说他脸上长的是干脆面？”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陆小凤一听到我爸吃干脆面就扑出来等渣渣吃，我爸于心不忍就给过不少。但是我不觉得他能把这面吃到耳朵上去，成一个包状鼓在那里。 李九一听了我的叙述后笑得要死，说：“放心吧，肯定不是干脆面。开刀取了缝一下，然后补充一些维生素A，很快会好的。” 于是，陆小凤别无选择地踏上了手术的道路。 我妈说手术很顺利，医生把里面的一个结石去除了，说是发炎引起的。其他倒是没什么，就是在他本来挺帅气的小脸上留下一个刀疤，看起来多了很多江湖味。后来再跟陆澎视频的时候，我尽量让陆小凤用没有疤的那侧面对镜头。 陆澎在日本混得挺好的，至少他是这样说的。 我们聊天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会聊起身边的人和事。我就给他讲了好多关于李九一的故事，当然也包括那个陪夜的晚上发生的事情。 陆澎听了，对我说了一句：“离他远点儿！” 我问他：“为什么？他人挺好的！” “我没说他人不好，”陆澎看了看我，说：“只不过，他这样的类型，未见得能有菩萨心肠，却已经有了金刚手段。你能弄得过他么？” （狮子座，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