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游记之二十一：壮哉台儿庄（下）
中国军队向日军阵地猛扑：
孙连仲在前线指挥：
苦战至４月５日，全庄三分之二已为敌有。我军仍据守南关一隅，死拼不退。敌方更调集重炮、坦克猛冲，志在必克。其电台且宣称已将台儿庄全部占领。双方到了这一步，彼此都是精疲力竭；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５分钟了。以下描述系zt自李宗仁的回忆录：
我方守庄指挥官第３０军３１师师长池峰城，深觉如此死守下去，必至全军覆没。乃向孙连仲总司令请示，可否转移阵地，暂时退至运河南岸。孙连仲乃与长官部参谋长徐祖贻和参谋处长黎行恕通电话请示。
战斗最紧张时刻的孙连仲（左）、田镇南（中，３０军军长）、池峰城（右）：
参谋处来报告，李宗仁严令死守，绝不许后撤。最后，孙总司令要求与李宗仁直接通话。孙连仲说：“报告长官，第二集团军已伤亡十分之七，敌人火力太强，攻势过猛，但是我们把敌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可否请长官答应暂时撤退到运河南岸，好让第二集团军留点种子，也是长官的大恩大德！”
池峰城将军：
孙总司令说得如此哀婉，但李宗仁预算汤恩伯军团，明日中午可进至台儿庄北部。第二集团军如于此时放弃台儿庄，岂不功亏一篑。因此对孙连仲说：“敌我在台儿庄已血战一周，胜负之数决定于最后五分钟。援军明日中午可到，我本人也将于明晨亲来台儿庄督战。你务必守至明天拂晓。这是我的命令，如违抗命令，当军法从事。”
孙连仲说：“好吧，长官，我绝对服从命令，整个集团军打完为止！”
国军发起进攻：
在电话中，李宗仁还指示他说，你不但要守到明天拂晓之后，今夜你还须向敌夜袭，以打破敌军明晨拂晓攻击的计划，则汤军团于明日中午到达后，我们便可对敌人实行内外夹击！孙连仲说，预备队已全部用完，夜袭甚为不易。李宗仁说：“我现在悬赏十万元，你将后方凡可拿枪的士兵、担架兵、炊事兵与前线士兵一齐集合起来，组织一敢死队，实行夜袭。这十万块钱将来按人平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好自为之。胜负之数，在此一举！”
孙连仲说：“服从长官命令，绝对照办！”
孙连仲和李宗仁通话之后，在台儿庄内亲自督战，死守最后一点的池峰城师长又来电向他请求准予撤退。孙连仲命令他说：“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上前填进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退过运河者，杀无赦！”
败退的日军骑兵：
日军俘虏：
日军伤兵：
国军伤兵：
池峰城奉命后，知军令不可违，乃以必死决心，炸掉浮桥，自断后路，逐屋抵抗，任凭敌人如何冲杀，也死守不退。所幸战到黄昏，敌人即停止进攻( 濑谷启４月６日已支撑不住了，１５时３０分下令撤退：“支队于本日日没后以全力向北转进”；他的援军５师团坂本支队也于此日察觉到自己有被围全军覆没的危险而“向东转进”，先溜了）。及至午夜，我军先锋敢死队数百人，分组向敌逆袭，冲进敌阵。人自为战，奋勇异常，部分官兵手持大刀，向敌斫杀，敌军血战经旬，已筋疲力竭，初不意战至此最后五分钟，我军尚能乘夜出击。敌军仓皇应战，乱作一团，血战数日为敌所占领的台儿庄市街，竟为我一举夺回四分之三，毙敌无算，敌军退守北门，与我军激战通宵。
国军在台儿庄市内巷战：
午夜以后，李宗仁率随员搭车到台儿庄郊外，亲自指挥对矶谷师团的歼灭战。黎明之后，台儿庄北面炮声渐密，汤军团已在敌后出现截住濑谷支队退路。敌军撤退不及，遂陷入重围。台儿庄一带守军全线出击，杀声震天。敌军血战经旬，已成强弩之末，弹药汽油用完，机动车辆多被击毁，其余也因缺乏汽油而陷于瘫痪。全军胆落，狼狈突围逃窜，溃不成军。我军骤获全胜，士气极旺，全军向敌猛追，如疾风之扫落叶，锐不可当。敌军遗尸遍野，被击毁的各种车辆、弹药、马匹遍地皆是。矶谷师团长率残敌万余人突围窜往峄县，闭城死守，已无丝毫反攻能力了。台儿庄之战至此乃完成我军全胜之局。
俘获的日军坦克：
中国士兵参观俘获的日军坦克：
根据台儿庄大战纪念馆的资料：整个战役我军共毙伤敌约２万人，( 日军自己统计为１１９８４人，)俘敌７１９人，缴获步枪１万余支、机枪９１３挺、大炮１２７门、战车４０辆，击毁敌机３架。共有３万多中国将士为国捐躯或受伤，约为日军伤亡数字的３倍！台儿庄这一代价惨重的胜利，首先是前线官兵奋勇杀敌，流血牺牲的结果。可歌可泣的例子不可胜数。
台儿庄大战战绩：
３１师副师长（３１师只有一个副师长）康法如少将, 被日寇飞机投下的炸弹炸伤了腿。但他不顾伤痛，裹伤督率守城官兵与敌血战，逐屋反复争夺，死战不退。在与敌混战中身负重伤，肠子流出体外，他伸手把肠子塞进肚子里，继续与敌人奋力拼战。后来，日军飞机又一次轰炸，他躲避不及被扔下的炸弹炸成重伤，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被抬下战场。（康法如１９４７年１月退伍返原籍河南省西平县，１９５１年在镇反运动中被处决，无遗像留存）
３０师８８旅１７６团第３营营长、敢死队队长的仵德厚所在师接到增援台儿庄的命令。３月２６日，仵德厚率三营官兵乘船渡过台儿庄运河，来到３１师师长池峰城设在运河岸边一个大桥底下的指挥所。池峰城向仵德厚当面口述命令：“由于敌人从西北角窜进城内，我城内官兵大部分伤亡，现已失去联系，你奉命固守台儿庄。”仵德厚受命后，当即挑出４０名精壮青年组成敢死队，每人除身背原有装备的４枚手榴弹外，还身背大刀，步枪上刺刀，胸前再佩挂一袋４枚手榴弹。除轻机枪手外，每战斗小组再肩扛一箱手榴弹。傍晚时分，进攻开始，４０名敢死队员首先冲进城门，日军即刻向我敢死队射击，敢死队在一片叫杀声中，将守门之日军逐一击毙。４０名敢死队员仅３人生还。
仵德厚遗像:
台儿庄战役中牺牲的女救护队员刘守玟在战争爆发前是长沙女中的一名１８岁学生。在开战后，她瞒着父母参加了国民革命军某部的救护队。在徐州战场上，中国军队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刘守玟在前线冒着枪林弹雨救护我军受伤将士，身负重伤。撤下战场后，被送到一位老奶奶家里治疗，等送她来的民工走后，她微微睁开眼睛，用了很长时间才吃力地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封信，还有两块大洋和一张她在学校时的照片。示意奶奶帮她寄回家。奶奶接过后禁不住嚎啕大哭。当天晚上她留下一封家书、一张照片和两块银元，托老乡转交远在湖南的家人，家书内容大致为：“女儿无法尽孝，但因国难当头无法逃避责任，只希望能埋骨家乡……女儿离家参军没有告诉父母，现在有可能身死他乡，望父母不要悲伤。现将身边的两块银元和在校时的一张照片寄回，留做纪念。”随后因伤重而牺牲。
刘守玟遗像:
作为第５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是台儿庄战役的构思者、策划者和指挥官。在当时日军南北夹击的严重时刻，他临危不惧、胆识过人、指挥得当、部署周密，居功至伟。尤其是，台儿庄战役参战部队２２６４７０人，其中杂牌军１７９７８０人，占７９.２％ ，多数兵额不足，装备甚差，但李宗仁宽容尊重、以诚相待部下将领，有效团结了各派军队，用民族大义鼓舞战士为国而战。最终战胜日军王牌部队，这和李宗仁细致的＂思想工作＂是离不开的。
李宗仁战斗胜利后在台儿庄火车站残破站牌下留影:
最后，应该承认蒋介石在整个台儿庄战役中所起的关键作用。首先他拒绝日本当局的诱降，坚决抗战到底的意志鼓舞了全国军民团结一心打击侵略者的斗志。他知人善任，不顾与李宗仁宿怨，将徐州这个战略要地交给了他。当李宗仁提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希望委员长不干扰战区具体事务为条件时，蒋一口答应，并且严格信守诺言。此后大力满足李宗仁兵员，武器及粮袜供应的需要。当时政府已迁都武汉，已占领平津、石家庄的日军要南下武汉，徐州侧翼至关紧要。蒋是真心实意要打好徐州会战的。最能说明这点的是当４月４日台儿庄战役胜负关头，李宗仁严令汤恩伯＂军团迅速南下，夹击敌军, 如再不听军令，致误戎机，当照韩复榘的前例严办＂时，蒋介石出面严斥汤恩伯这个心腹：“汤军团长恩伯：台儿庄附近会战，我以１０师之众对师半之敌，历时旬余，未获战果，刻军团居敌侧背，态势尤为有利，攻击竟不奏效，其将何以自解? 应急严督所部于六、七两日奋勉图功，歼灭此敌，毋负厚望。”这封亲笔信现以超大照片展览于台儿庄战役战役纪念馆内：
蒋介石１９３８年２月台儿庄战役前夕在武汉召开军事会议：
汤恩伯的２０集团军为什么在４月１日至４月４日没有回援台儿庄？这四天中２０集团军的８５军布防于峄县阻截北线第１０师团援军; ７５军和５２军先是布防于向城，兰陵，四户一线，堵截东峄县日军第５师团坂本支队援军。有评论家认为汤恩伯违抗李宗仁的军令是有道理的，因为假如回师的话，坂本支队可能尾随冲入台儿庄与濑谷支队汇合，胜负就难以预料了。当坂本支队受阻而冒险南进岔河镇企图绕道进入台儿庄时，２０集团军才及时回师并消灭其两个中队的前锋，致使整个坂本支队感到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而不顾濑谷支队，自己狼狈逃窜。此时汤恩伯才积极部署进攻：令第７５军“以一部巩固岔河镇东南、西南一带高地之据点，主力继续向萧汪、东庄、台儿庄攻击前进”；令第８５军(附第６６５团，欠第４师)“向低石桥、燕子井、岔河山、刘家湖继续攻击前进”；令第５２军(附骑兵第４团)“以有力之一部巩固洪山镇、兰陵镇、向城一带之据点，主力即刻开始经甘露寺、腰里徐，向泥沟、北洛之线攻击前进”。不管怎么说，最后是汤恩伯２０集团军３个军的致命一击给台儿庄战役划下了句号。
日军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