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中的水晶球(23 )


烽火中的水晶球

23、戚家戏班

这一次受惊吓的经历在我心底产生了很大的阴影,我开始害怕黑夜,我常常夜里做噩梦梦见文老师在受酷刑拷打,而且发出令我毛骨悚然的惨叫。为了让我不再害怕,全家人都不停地劝慰我,说那不可能是文老师的声音,那是我自己心里起了疑心。他们的解释似乎很有道理,但也令我一次次地在心里重现那恐怖声音的记忆,弄到最后反而想甩也甩不掉了,要不是后来又出现了新的事情,转移了我的注意,否则我都不知道怎样摆脱这心里的重压了。

有一天,时森又上门来了。他身穿一袭长袍,进来就先跟爸爸、妈妈问安,还喊我一声“五叔”。

爸爸问,“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啦?今天怎么得空啦?”爸爸说这话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自从伯父过世以后,“天和绸布庄”跟“新凤祥银楼”就分给了我的两个堂兄弟了。时森的爸爸管绸布庄,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时森打下手,做店伙计,平时是不会有空的。

时森说,“是因为有件事非得请示二爷爷。今天店里来了个客人向我打听你们的住处,我因为不认识他们,不敢随便回话。”

“来人是男客还是女客?”妈妈问。

“是两个女的。”

“她们的穿着是什么样子?”

“看上去穿着很得体雅致,像是母女俩。”时森顿了顿,又补充说,“人长得漂亮极了。”

“哦?”爸爸妈妈都一愣,说,“这……会是谁呢?”

时森接着说,“她们来说是要挑些绸缎,做几件戏装……”

“戏装?”爸妈几乎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莫非是……戚厚卿家的?”

“对对对对对,”时森一个劲儿点头,“他们说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爸爸还是有点不相信,“这怎么会是他们呢?他们不是到了南洋去了吗?我亲自送他们上的码头,怎么……这是回来啦?”他又问时森,“他们还说了什么没有?”

时森回答,“她们就是说,她们在战前就知道‘天和绸布庄’是由汪氏两兄弟共同开办的,现在看见绸布庄还在,就顺便打听我们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汪期澂的人,现住哪里?我听爷爷在世时说过,二爷爷原先就叫这个名字,但因为不知对方底细,就没敢回话。”

爸爸赞许地点点头说,“你做得对。”又转脸对妈妈说,“我看八成是戚家一家人又回来了。想想也有道理,现在的南洋正是一片战火,谁还有心去看戏?你说到处都是东洋人的天下,他们不往回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这样吧,你去看看。”

时森问,“这么说不是外人了?”

“不是外人,”爸爸肯定地答道,“也难怪你们不清楚。这是你二奶奶这头的亲戚,战前跟我们走动得多,跟你爷爷反倒不熟。他们一家人过去就是南京有名的戚家戏班。当初戏班的资金周转包括去南洋的盘缠都是我出的。这家人为人极好……不过,能想到去找你们也真是难为她们了。”又问,“她们还会去你那边吗?”

“会的。我答应过两天把她们要的货备好,她们自会来取。”

就这样,战乱中失散的戚家戏班又和我们取得了联系。据妈妈讲,细算起来,戚家戏班的头牌戚巧仙还得喊她表姐,我得喊她舅妈。唱戏的人都有艺名,她的艺名叫金牡丹。其他的师妹们就叫银牡丹、红牡丹、绿牡丹……连她的女儿也叫小金牡丹。因为全是牡丹花,所以她们的剧团就叫“牡丹京剧团”。

“牡丹京剧团”演出的地点在夫子庙的“南京大戏院”。这个戏园子后来早就没有了,现在可能就是“秦淮区文化馆”的所在地。正式演出之前,戚巧仙还特意在奇芳阁宴请了当地当官的,有钱的,有名的人。那天我没有生病,是妈妈带了我去的。我们到的时候,客人们已经到了不少,门口两边站着好多天仙般的美人,她们都穿着各色牡丹的旗袍,真的像是牡丹花怒放。戚巧仙站在中央,她身上的金牡丹花显得格外地灿烂。她们都在忙碌着接待客人。

我们到的时候,戚巧仙特意领着妈妈和我,把我们安排在前面的桌次。我们坐下后才发现这一桌大多是女眷,个个穿戴的珠光宝气,反倒使我和妈妈显得十分寒酸。妈妈虽然穿了件从上海带过来的旗袍,但已十分陈旧,至于我嘛,只是穿了件四哥穿过的补丁不明显的衣裳,当我坐下来的时候,坐我旁边的一位又白又胖的女人还特意把椅子往远挪了一下,这令妈妈和我都十分局促不安,我大概脸又红了。

妈妈的嘴贴近戚巧仙的耳边不知唧咕了什么,戚巧仙看看酒桌上的人低声说,“别管他们,表姐你是我们家里人,理她们干什么?别看她们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的,还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呢!我这是走码头混口饭吃,不得已跟他们周旋。”

就在舅妈她们忙着应酬接待客人的时候,发生了一桩意外的事:几个大汉突然闯了进来。

来的人大概有四五个,一个个膀大腰圆,有的手里提着棍棒,有的拿着大砍刀,其中有两个我一眼就看出正是我那天回闺奁营老宅在门口看到的身上纹着龙虎图形的家伙。领头的长得很壮实,光溜溜的脑袋,八字眉,三角眼,四方下巴。

他故作斯文地双手捧着一张硬纸片塞到戚巧仙的眼前。戚巧仙一愣,“您是……?”

“老子今儿个是不请自来。”四方下巴一开口,声音就难听。南京城南的土话“今儿个”发音是“则儿个”,土的直掉渣。

戚巧仙看了一眼硬纸片上的字,说,“哦,您是钱……钱金宝先生?不知有何贵干?”

我一听钱金宝三个字立刻支起了耳朵,原来霸占我们老宅的就是他!妈妈立刻碰碰我,嘟哝着,“这是要来挑事。”

我知道“挑事”的意思就是同学中常说的“你想斗事啊”的“斗事”。

这时候我就听见钱金宝说,“则儿个,贵团大开张,为何单单遗漏了一份请柬?”

下面的谈话我就不大能懂了,因为戚巧仙的话也是文邹邹的。总之意思是她们初来乍到,人地两生,邀请的宾客,名单都是由当地人预先提供的,都是有名望的人。名单里没提到钱先生,要怪只能怪那份名单,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请他原谅。

这句话让钱金宝很生气,他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立刻就跳出来吼着说,“谁不知道方圆几里内鼎鼎大名的治安维持会纠察大队长就是我们钱司令?”

“哦哟,”戚巧仙显得有点吃惊,说,“真正是有眼不识泰山,有所怠慢了,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还请钱大队长见谅。我想,来者皆是客,是给我面子,我金牡丹谢了。”戚巧仙立刻换上了热情的面孔,高声招呼道,“有请钱大队长几位这边就坐!”

“慢!”钱金宝突然把脸一板,一条腿曲起来踩到凳子上,说,“有句话,‘要进哪家门,先拜土地神’。你金牡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这码头的规矩能不知道?这件事不能一局饭就打发了,则儿个不立个规矩,这饭局就不能开!”

“哟哟哟,”戚巧仙还是那么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仍然是不紧不慢地说,“钱大队长瞧您说的,天下事哪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不就是立个规矩吗?钱大队长尽管说。”

“好,痛快!我说!”钱金宝一拍胸脯,我看胸脯上面还有一撮又浓又黑的毛,“头一条,你必须为则儿个的怠慢我们登报道歉。还有一宗,往后所有演出必须五五分成,犒劳我手下的兄弟……”

戚巧仙淡淡一笑说,“我要是办不到呢?”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怎么着?”

“把席掀了!你看老子敢不敢?”

“敢。谁敢说您不敢呢?”戚巧仙手指指在座的那些客人们说,“只是这儿坐着的也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您得罪了我不要紧,得罪了他们——钱队长就不怕丢身份呀?再说夫子庙码头也好几个主呢,他们能看得下去吗?”

“这……”钱金宝噎住了。

从钱金宝一伙人闯进来起,原先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餐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人们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看看妈妈,再看看大家的脸色,明显的觉得气氛不对了,有的人在交头接耳,还有的人悄悄离开了,看来是怕出乱子。

钱金宝还是很蛮横,沙哑着喉咙说,“那你也不能看我上了房顶拆梯子!”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房顶”?什么“梯子”?

但戚巧仙懂,她说,“您要的梯子我也得手头有才是啊。”

这时候钱金宝身后的壮汉们不耐烦了,粗着喉咙喊“大哥,跟这臭娘们有什么扯的?把这都砸了,看他们吃个逑!”

钱金宝眼一横,喊声“砸!”

话音刚落,就听见正席上坐着的一位老人喊了声“慢!”

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这位老人身穿白色中式服装,就是那种练功夫的人穿的,银发银须,样子看上去很威严,他慢吞吞地说,“金宝,你长本事了!”

钱金宝抬眼一望,态度立刻谦恭起来,他连忙拱拱手,说,“啊呀,是洪爷啊,没想到您老人家也来了……嗨,金宝问候您了!”

“什么事不能商量吗?动不动砸场子?”

“这……这也可以。”钱金宝摸着脑袋有点尴尬,犹犹豫豫地说,“那……那,金宝就看在洪爷的面子上,给她们个下台阶?要不,就按江湖的老规矩办?”

老人也一拱手说,“你想按江湖的什么规矩办,那是你跟人家戚老板之间的事,你们商量。只是这场子断断不能砸!”

“对对,”身后的壮汉也赶紧站前来打圆场说,“按规矩,干干脆脆,现摆场子比试比试,赢了依我们,输了我们走人!也不显得大哥您落理。”

“好,”钱金宝一拍脑袋,“摆场子!比试!”

“哦,”戚巧仙拖长了声音,“这古人有句话,好男还不跟女斗呢,钱队长您还真的要跟小女子斗啊?”

“少废话!”那几个壮汉吼起来,“钱队长做好男,我们不做。不比就认输!”

戚巧仙还是不慌不忙,问道,“谁说不比啦?比。只是不知各位想如何比试?您们几位可是大老爷们,我们是女流之辈,这模子就不是一个型。是比试生孩子呢?还是比试穿针走线?”

“这个……”钱金宝又噎住了。

“好吧,还是我出个主意。”戚巧仙眼珠一转说,“既是男的女的一定要放一块儿比试,那也还是按照古人的话办。钱队长以为怎样?”

“古人怎么说?”

“古人说:男比刚;女比柔。怎么样?”

钱金宝想都不想,一拍光脑袋说,“行!”

“好,钱大队长痛快。”戚巧仙举起双手一拍巴掌,“诸位,钱大队长今儿个看得起我戚巧仙,想跟小女子切磋一下技艺。我想,既是比试,要的就是公平。我想请在座的一位最年长的德高望重的齐老先生来主持、评判,诸位以为如何?”

“好,好!”大家都纷纷叫好。原先还是乌云满天,现在好像露出了一线蓝天了。

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对话,用我在小说里看到的话说,应该叫“唇枪舌剑”吧,我对舅妈金牡丹真的是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她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你看不管钱金宝怎么喊,怎么叫,怎么吼,连到场的客人有的都给吓跑了,但戚巧仙偏偏始终是说话不紧不慢,脸上还带着笑,在她的面前,钱金宝就像是一个胀得老大的气球,随时要爆炸,但戚巧仙就像是一根针,在它要爆炸的刹那,轻轻一戳,气就泄了,让钱金宝的脾气始终发不出来。

最后齐老先生出面,让双方把比试的条件说定,也就是,先由钱金宝出题,戚巧仙应答;再反过来,戚巧仙出题,钱金宝应答。出题的人用自己的本领说话,要是答不上来,就判定认输。

齐老先生大概是读书人,脑瓜蹭亮蹭亮,下面的胡子一大把,他摇头晃脑地又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什么“群贤毕至,老少咸集”喽,什么“为让比试增添雅兴”喽,最后才说:“我还有个提议,比试的人表演之前还应作诗一首,诸位以为何如?”

“好好好!”现在气氛缓和过来了,大家又有点凑热闹的意思了。

“做什么诗啊?”钱金宝喊起来,“老子不会。”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齐老先生笑呵呵说,“随便胡邹几句就行,增添雅兴而已。现在有请钱大队长表演技艺。”

于是钱金宝接过身后大汉手里的一根手指粗细的铁棍,说,“也行。我先胡邹几句:‘铁棍不能弯;老子就能弯。你要弯不了,卷铺盖滚蛋!’”说着,他一手握紧铁条的一头,咬牙切齿,一使劲,铁棍硬是给他弯成了一个城门形。

“好!”餐厅座位上有人叫了一声,但没有几个人应和,这个人看看左右,觉得有点没趣,就闭住了嘴。

“再情钱大队长出题。”

钱金宝把那根弯铁棍一扔,说,“我就考你一个‘弯’字。”

“好好好,”齐老先生手捋下巴的胡须,说,“把不能弯的弯过来。戚老板,该您应对了。”

戚巧仙略一思索,嘿嘿一笑,说,“把不能弯的东西弯过来,还要弯的柔。这好办,来,倒酒!”她让女招待把席上的一只小酒杯倒满了酒,开始说辞了,她刚刚说了第一句:

“腰杆儿不能弯……”

钱金宝就打断了她的话,“错了,腰杆儿怎么不能弯?人要不点头哈腰,怎么在江湖混呢?有个腰杆儿就是对人弯腰的。你已经输了。”

齐老先生急忙打断说,“钱大队长先请听她说完。”

戚巧仙不慌不忙地接着说,“最难是倒弯。能弯不能弯,不能弯能弯。”

钱金宝不耐烦了,“什么‘能弯不能弯,不能弯能弯’?拗口令啊?”

齐老先生倒是很欣赏这两句话,他微微晃着脑袋,砸吧着嘴品味着,“这两句好啊!我且先不说。看看戚老板巧仙女士如何表演吧。”

戚巧仙不慌不忙把斟满了酒的酒杯放在酒席圆桌的边沿,然后背对着桌上的酒杯,朝后仰腰,缓缓地缓缓地把腰反弓成环。此时她的身躯就像龙,像蛇,像面条,像是顷刻间化了脊梁骨。她的嘴渐渐移动到了酒杯的上面,轻盈张开,用牙轻轻地衔起了酒杯,再缓缓地缓缓地伸直身子,这杯酒竟然一滴不漏地流进了她的嘴里。

“好!”

“好啊!”餐厅里爆出热烈的掌声。

戚巧仙的柔软身段博得一片喝彩。只见她脸不红气不喘,从容地从口里取下酒杯,亮着空空的杯底朝向大家。

齐老先生连声称赞,“这是贵妃醉酒,衔杯下腰啊!老夫已是多年未见如此高超的技艺了。难得难得。钱大队长,我现在倒要说道说道这‘能弯不能弯,不能弯能弯’的妙处。前半句是两重意思:一是能够弯的腰,但除拜天拜地拜双亲拜老师外轻易不能弯腰屈膝,这是讲做人的人格;二是能够弯曲原本不能够弯曲的东西,试问在座诸位有谁能把腰后仰反弯的?这是讲高超的技艺。戚老板,老夫说的可对?”

戚巧仙含笑点头。

“至于后半句呢,就是你的考题了。对吗?”齐老先生又说。
   “老先生说得对,”戚巧仙转脸对钱金宝说,“我就考你一个‘反弯’,你能吗?”

钱金宝傻住了。他捡起那根被他弯起的铁条,试着想先把它扳直回来,再试着朝反向扳,但他做了几次,都不能成功,因为弯起的铁条连重新扳直都做不到,更何况还要反过来扳了。

“钱大队长你可能做到?”齐老先生问。

钱金宝又拿起铁条再试了试,把脸憋得通红,还是没有办法。他身后的大汉又出来解围了。他粗声大气地说,“大哥你先歇歇,容小弟也来露露(lòulòu)。”说着,拿来一块砖,放在桌上。

“看好了,”大汉伸出一根食指,正准备用力,又被齐老先生止住了,他说,“请这位弟兄先行作诗一首。”

“做个什么屌诗?”大汉出口就是脏话。

“胡邹几句吧。”齐老先生耐心地说。

“行!听好了!”大汉指着桌上的砖说,“‘砖是沙中王,我手赛过钢’。这两句行吧?”接下来又说,“‘我手指打个洞’”他边说边用力,用手指头不停旋转,在砖上面旋出了个洞眼,得意地喊,“‘你会我喊你娘’!”

“你题目是——?”齐老先生问。

“穿孔打洞。”大汉大大咧咧地说。

“好!”席上又有人阴阳怪气地叫好。

戚巧仙还是淡然一笑,说,“钱大队长既是找了弟兄代劳,我也让我徒弟来献献丑。来,请小美丽见见诸位前辈们。”说完,从剧团的众姐妹中走出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她一站出来,就引得一片赞叹——她实在是太美了。她没有穿旗袍,却穿的一身民国时期的西式女装,在席间众多的中装当中,她的服饰显出强烈的青春活力。

戚巧仙让人立起一块木板,上面挂了几只用嘴吹大的气球。她不慌不忙地念诗一首:

  “手指妄称王,本领太寻常。隔空吹根针,百步能穿杨。”

只见小美丽嘴里不知含了什么,隔着木板几步远,嘴里“噗”一声,一只气球“叭”一声炸了,再一吹,又炸了一只。她一连吹了几口,那几只气球全炸了,只剩破裂的胶皮挂在木板上晃荡。

“好,好,好!”大家一起鼓起了掌。

“慢,慢,”钱金宝急忙说,“戚老板说的是吹针,本人见到的是吹气。这文不对题啊。怎么是穿孔打洞呢?”

金牡丹掩嘴一笑,“请钱队长上前在板上摸一下,看看有没有针。”

钱金宝上前一摸,在板上拔出了几根针,没话说了。于是席上又爆发了更热烈的掌声,一个个口中都啧啧称奇。

“怎么样,还比吗?”齐老先生捋着胡子笑着问。

钱金宝气得头上的青筋暴起,但碍着众多人的面,又不便发作,便一甩手,高声说,“老子今天没心思玩,不玩了。告辞!后会有期。”说完,带着那伙人走了。整个奇芳阁里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这一餐饭,金牡丹和小美丽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简直像我梦中的江湖女侠。

事后妈妈跟爸爸讲了席间发生的事情,又说到那天来吃饭的女人们穿戴如何华丽,如何阔绰。

爸爸忿忿地说,“中国就是这样,即便做了亡国奴,也总有人醉生梦死,过得快快活活!除了升官发财,多子多福,他们还有什么信仰吗?……该死该死!”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