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样做不是帮她,是让她饮鸩止渴。”肖毅让尹燕红一声断喝又坐回了原位,但嘴里仍有些不服气地道。
高二这一年的暑假,6个好朋友决定去勤工俭学,因为在过一年他们将步入大学的校门,虽然那时候的大学是不收学费的,但由于需要住校和因科目繁多而产生大量的书本费用,所以依然是当时靠工资收入的家庭一项巨大的开支。
任重远提议去他们家附近的制药厂去糊纸箱,因为工序很简单,药厂经常会雇佣一些临时工包括暑期的学生。而肖毅则提出到他哥的建筑工地去翻沙,操作也很简单,一个月下来能挣几十块钱。但顾菲的提议却让几个好朋友为之心头一振,顾菲说,她发现有很多电影院的大厅里都有小卖部,而这些小卖部的爆米花最受欢迎, 每当电影开场前,你会经常看到观众排着长长的队伍购买这种食品,而顾菲的爸爸工作的那个胜利电影院恰好没有小卖部,如果他们在电影院门口摆个临时摊位卖爆米花,一个月下来,根据客流量和成本、利润等因素计算,每个人有可能挣到上百块钱,而顾菲的爸爸和胜利电影院的经理既是同事又是好友,申请下一个摊位应该不是问题,至于说设备,很简单,只需要一个烧煤球或者木炭的爆米花机就足够了,这种设备可以到农贸市场临时租一台,租金也很便宜。顾菲这个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他们非常顺利的在农贸市场租了一台爆米花机并买来一袋玉米,试制的那天,场面挺隆重,楚林和任重远四个男生负责轮流摇动那个在炭火里旋转的橄榄球形状的爆米花炉。而顾菲就象大清炮队的管代, 指挥着大家进行每一道工序,随着一声震撼的炮响,他们第一炉的爆米花诞生了。
爆米花的售卖达到了顾菲计划的预期效果,在电影院门口他们临时搭建的露天零售摊位前总是能排着长长的队伍购买爆米花,而六个好朋友经常是忙得团团转。电影开演后就会有一段闲暇时间,他们便坐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喝口水、吃点东西、喘口气。
杨战平时就很喜欢吃爆米花,这机会正好可以大快朵颐,望着杨战一幅对爆米花贪婪的吃相,任重远有点忧心忡忡地说:“嗨,我说,杨战,你能不能悠着点,我觉得这么会儿功夫我的一个课本让你给生吞了。 ”
“任重远,瞅你那个积贼样,你就等着蹲班吧,你说的是小学课本吧,那也比几个爆米花值钱,别不是我把你的出生证明给生吞了吧,耽误了你办牛奶证。”
“行,杨战,你牛逼你就嘴别停下来,吃到什么时候全国玉米因为你一个人减产为止。我还就不信了你那张大海嘴就停不下来了哪。”
而每当这时候顾菲就会缠着楚林给她讲小鹿提提的童话故事,楚林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躲着哥几个满足顾菲未眠的童心。但还是被在不远处竖起耳朵的肖毅听个真切,肖毅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嘿,我说,顾菲,你都多大了,还小鹿提提哪,要不要我给你买个奶嘴,你一边叼着一边听。嘿,楚林,我觉得你都快赶上孙敬修了,哥几个过来听听,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讨厌,肖毅,不许偷听,这是楚林专给我一个人讲的故事,谁都不许偷听。”顾菲做出手势哄肖毅离开。
肖毅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里面放电影,外面唱堂会,这不是对着干嘛,还让不让新生事物活了。”
顾菲这个暑期勤工俭学的计划带来了让几个好朋友异想不到的效果,他们在胜利电影院门口卖了一个多月的爆米花后,一清点收上来的现金,平均每个人能分到几百块钱。这让几个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的少年惊讶不已也兴奋不已。
杨战捏着分到的一打钞票, 不住夸张地感叹说:“这钱连念研究生都够了,上大学哪用的了这么多钱。”
任重远也感慨地说道:“我们忙活了一个多月了,是不是也该拿出点钱奖励一下我们自己。”
肖毅也赞同地说:“要不然我们六个人去旅游吧,大家说说去哪儿,得找个远点的地方。”
“我们去爬泰山吧,泰山是五岳之首。”尹燕红热情地提议道。
“泰山虽然是名山,但据说还没有我们金山岭高哪,人说暑假期间那里人满为患,我提议咱们避开那些风景名胜,去个清静点的地方。”任重远荐议道。
“我们去看大海吧。”顾菲在大家各抒己见的时候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但顾菲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的赞同。因为这几个在北方长大的孩子谁都没有见过大海,而对这个地球上最壮阔的自然景观让他们心驰神往。
出发那一天,顾菲、任重远、肖毅、杨战、尹燕红都早早地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大厅,他们特意坐在离检票口最近的座位上,生怕错过了检票的时间。可是到了他们要乘坐那趟车次检票的时候,楚林依然没有出现。顾菲有点坐立不安起来,她不住地往候车室的入口方向张望,开始几个好朋友还陪顾菲等了一会儿,看检票的人渐渐地稀少,他们劝顾菲到车上去等未果后,肖毅、杨战、尹燕红三个人就先检票进站了,只有任重远留下来陪着顾菲留在候车大厅,顾菲虽然表情上显得很轻松,还不时跟任重远开一两句关于楚林以前迟到的玩笑,但任重远感到顾菲那一刻的心情是惴惴不安甚至是失落沮丧的。检票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只有几个零星来晚的旅客,他们也是拎着大包小包一路小跑地往检票口赶。
“顾菲,要不然我们到车上去等。”任重远试着提议道。
“重远,你先进去吧,我再等一会儿。”顾菲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任重远没有办法,只能拿出一幅舍命陪君子的架势,直到检票口的检票员要关闭那扇检票口的小铁门时,任重远才拉着顾盼奔向检票口。那位年轻的检票员盯了这两个学生半天了,嘴里嘟囔着:下回再这样,就不能检票了,都象你们这样掐着最后一秒钟检票,我们这儿的工作就没法干了。任重远连连道歉,但他脚底下一点都没耽搁,因为他知道开车的时间也快到了。
到了月台上,顾菲仍然不甘心地坚持留在月台上等一会儿。任重远尽量耐着性子劝说道:“顾菲,我想楚林一定是临时遇到什么事情了。再说了,就是楚林赶来了,也停止检票了。”是的,那个年代没有手机,而候车大厅里也没有公用电话,如果楚林要是有什么临时变故还真的无法通知他们几个人。
“我们刚才不是就进来了吗,楚林是个学生,第一次出远门,迟到了也该宽容一下,重远,要不你先上去吧,我再等一会儿。”顾菲依然不死心地说。任重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铃声已经响过头遍了,月台除了送行的亲友,旅客们都已经回到车上。原本站立着等候的顾菲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她开始象一个动物园里囚禁在笼中的困兽那样在月台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坐在车厢里的尹燕红、杨战、肖毅看着顾菲这种有点神经质式的举动,在一旁不住地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儿,肖毅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实在受不了看她这样,干脆我下车直接告诉她得了。
”
”
“你敢,你给我坐下。”尹燕红厉声断喝道,“肖毅,你给我听着,还有你,杨战,”尹燕红说着捅了身边的杨战一把,好让他也提高注意力。“你们两个人都给我听好了,这件事你们两个人要是给我走漏半点风声,可别怪我尹燕红对你们不客气,别怪我到时候把你们的嘴撕下来喂狗。”尹燕红恶狠狠地说。
“关我什么事啊,燕红你冲着肖毅一个说就行了,我招谁惹谁了,别冲我也发狠。”杨战在一边委屈地道。
“给你提个醒怎么了,你委屈啦,我还不知道你,喝点酒就满嘴跑火车,对了,杨战,到了海边,你不许喝酒啊。”
“凭什么啊,大家都出来玩,凭什么就限制我一个人啊。”杨战觉得尹燕红有点不可理喻。
“我觉得这样做不是帮她,是让她饮鸩止渴。”肖毅让尹燕红一声断喝又坐回了原位,但嘴里仍有些不服气地道。
“大家来时候都讲好了的,按重远的意思办,就是瞒天过海也得瞒过去,重远心中那个城府就是咱们三个人绑在一块也不是个,我觉得重远的方案很好,这件事如果做周全了,可以不留痕迹,也不会伤害到谁。关键是我们得把嘴把严实了,脸上也不能看出什么来。”
尹燕红的话让肖毅不再作声了,因为他知道,他们哥四个,数任重远最有城府,说少年老成也不为过,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思路的开阔、看问题的深远不输给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目前这种情况也只有按着任重远的想法办了。可是瞒的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啊,就是这件事侥幸蒙混过关,谁能保准楚林不会那天再心血来潮。顾菲可是一个冰雪般聪明的女孩啊。想到这,肖毅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看着顾菲还没有上车的意思,任重远终于耐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把顾菲拉到车箱门口附近,因为这样做才能让车厢的乘务员把他们和送行的旅客分开。
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乘务员开始准备收起车厢楼梯的盖板了,任重远拉着顾菲跳上了列车,乘务员白了他们一眼要他们出示车票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学生,直到确定他们出示的是火车票而不是站台票时才收起了车厢楼梯旁的盖板,任重远知道她是时刻准备着把他们两个人哄下去的。